()乘此間歇,孟皓然趕緊向陳子昂悄聲說了石頭之事。陳子昂先是怔得半晌無語,接著便竊笑起來。孟皓然莫名其妙,悄問他何故發笑。陳子昂細道︰「那石頭到手有望。」孟皓然正待問他有何妙計,見姨夫晃了過來,趕緊歇了嘴。
「你們嘀咕什麼哪?」王昌臨于室內踱了一圈,悠悠地仰回沙發。「子昂問我你喜歡什麼形制的紫砂壺,明r 好讓大師替你趕制。」孟皓然遮掩道。「也沒有什麼喜好,讓大師捏幾個棒棒糖即可。」王昌臨若無其事嘿嘿道。孟皓然聞言驚詫莫名,作恍然大悟狀︰「我說孫悟滿怎麼升你做副總。」王昌臨臉s 欣喜,忙問為什麼。孟皓然道︰「你們倆人行事有共同的風格。」王昌臨問什麼風格。孟皓然道︰「荒誕。」
「你小子知道個屁!」王昌臨抽出口里的棒棒糖笑著朝孟皓然頭上敲去,「醫生說我血糖高,建議我以後少吃點糖,我不要找個替代品叼在嘴里嗎?」旋即便覺此舉有失體統,忙叼回棒棒糖對陳子昂笑道︰「你看我,都誤把你這兒當家了。」陳子昂笑道︰「只是小室寒磣,不及貴司豪華之萬一。」
「和你這里一比,我那里倒是顯得俗氣了!」王昌臨大發感慨,「你看你這里︰窗明幾淨,有書有茶,簡而不陋,一眼望去如沐ch n風,真是讓人羨慕。」想到自己時時受孫悟滿的掣肘,縱千里之外亦清閑不能,不由悵然嘆息,「更重要的是,你在這里能隨心所以。哪像我」言及于此,似覺不妥,便不說了。
陳子昂知他有感而發,也不便細問,一語雙關道︰「孫總遠在青城,鞭長莫策;您在越城一人獨大,不也一樣隨心所y 。」
「哎,真要這樣就好了。」王昌臨長嘆一口氣,「現在好歹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恐怕以後不光是要聞其聲,還得天天見其人了。」
孫悟滿果然要「遷都」越城!陳子昂心里不由一動。此前在電話里,他曾多次想坐實孟皓然的話,可王昌臨總是三緘其口,令他好不失望。他知道孫悟滿如此大動干戈定是沖自己而來,亦知王昌臨此行的目的還是急y 替自己裝修「天字一號」。他實在好奇孫悟滿為什麼如此一天緊似一天地盼著自己住進「天字一號」,便像以往電話里那樣再探王昌臨的口風。
王昌臨心知孫悟滿此舉與治腳痛有關,卻也一直參不透其中的關節;再說這也干系到他能否早r 正常穿鞋走路的大事;何況還有孫悟滿叫他千萬保密的一再交待。于是老調重彈,一問三不知。
陳子昂便笑︰「孫總如此厚待,真是令小可感激不盡。只是如果不說出讓人信服的理由,我是斷不敢領這份情的。」
「非常人行非常事。」王昌臨三分假七分真、一臉苦相地調侃,「我們這位孫先生向來行事乖張,誰也弄不清他心里打什麼算盤。我要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早就告訴你了,又何苦天天纏著要替你裝修‘天字一號’——你當被人拒絕的滋味那麼好受啊?」
既如此,陳子昂也只能打消探出點什麼的念頭。見王昌臨今天穿得甚為鮮亮,一雙皮鞋更是蹭光瓦亮,便又好奇心起,「孫總的腳痛是不是有了好轉?」
「哪里!我倒真是希望他早一點痊愈。」王昌臨苦笑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道,「再這樣下去,怕是有一天真要變成瘸子了。」
「那你今天」陳子昂指指王昌臨的此前一直光著的右腳。
「我們內部有不成文的規定︰辦公室內光一只腳,外出辦事可以穿鞋。」王昌臨說著忍不笑了起來,「所以現在上班時,辦公室基本見不到什麼人。」
「那你還笑得出來?」陳子昂不解道。
「我當然笑得出來!」王昌臨說這話時理直氣壯,一點不似幸災樂禍。陳子昂越發不解,問︰「為什麼?」
「你不知道——」孟皓然忙替姨夫解釋,「原來金鼎沒有這個規定時,大家都窩在辦公室消極怠工,不願意出去。自打這個規定一出台,大家都變著法子提高辦公室的效率,然後爭先恐後找理由出去。既然找了理由出去,總得干點什麼,不然回來不好交代。于是找的找客戶、模的模信息、談的談生意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這下可好︰效率高了,客戶廣了,信息靈了,奇跡也就發生了——最近幾月,集團的業務量比以往提高了近一倍!你說我姨夫該笑還是不該笑?」
「還有這等事!」陳子昂啞然失笑。
「千真萬確!」孟皓然連連點頭道。
「那你怎麼才講?」陳子昂責備道。
「我也是剛才在路上听姨夫講起。」孟皓然趕緊解釋。
「失之桃李,得之桑榆。」陳子昂唏噓道,「孫總大概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壞事變好事,光腳也能事半功倍。」
「純屬歪打正著!」王昌臨不屑道,「你當他是神仙啊!」
「那孫總見了這樣的業績報告什麼反應?」陳子昂好奇問。
「那還用說嗎!」王昌臨哼哼道,「痛——且快樂著!」
說罷,三人哈哈大笑
天高地闊一番長聊後,王昌臨沒忘了此行的目的,便問陳子昂要「天字一號」裝修設計方案。陳子昂忙喚來戴援。戴援說三天之內肯定搞掂。王昌臨聞言大喜,待戴援走後,便說起孫悟滿當初想讓陳子昂上「天字一號打地鋪」之事。
陳子昂驚得張口結舌,半晌方道︰「這個孫悟滿,真是錢多了什麼都敢想!」
「可不,他在金鼎就是皇帝,沒有敢違抗他的意志。」王昌臨道。
「可你電話里從未給我提及此事。」陳子昂納悶。
「那還不是因為孫悟滿回頭意識到自己決定荒唐,所以當晚令他的參謀給我打了電話。」王昌臨一臉後怕,「要不然,你我今天哪有這般清閑!」
陳子昂不由頻頻點頭。這些天來,王昌臨一r 幾個電話催要「天字一號」的設計圖紙,已是攪得他不堪其累;若孫悟滿再無端要他上沒有裝修的「天字一號」打地鋪,他還真不知如何應對。
正事既了,王昌臨于心甚慰,閑扯幾句後便立身告辭。陳子昂知他急著回去向孫悟滿匯報,便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何不吃了晚飯再走?」
「改r ,改r !」王昌臨歸心似箭,自是不願多耽擱半刻。指指靠在茶幾旁的禮袋,沖陳子昂擠眉弄眼道了聲「送給你的」,人已搶出門外。
陳子昂想那袋里定是棒棒糖無他,便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現在我倆好歹也算糖友了,孫總那邊以後有什麼動靜,還望及時相告。」
「那是自然!以後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昌臨不虛此行,自是喜不自禁,雖有些言不由衷,語氣卻也不乏真誠。
送罷王昌臨,孟皓然回身便給陳子昂講起今r 在市府開保密會時的所見所聞,其間自然不忘重點匯報整個會議過程中杜若甫和李照照的微妙表現。
陳子昂听罷亦驚亦喜。驚者,孟皓然此前說軍隊極有可能介入玉皇山,轉眼便成了事實;由此看來,那玉皇山地底下埋的已必是天外來客無疑。喜者,種種蛛絲馬跡表明,杜若甫和李照照確實有些關系曖昧;二人若能就此玉成好事,他和季玉無疑將獲得重生般的解月兌——如此完美的結局,對四人而言,該是何等的幸事!
愛,有時難免付出代價。但若要一輩子擔負「奪人之妻」的罵名,陳子昂懷疑自己最終是否有勇氣牽住季玉的手。而現在,心底這片一直折磨他、此前縱熾愛陽光亦無法穿透的y n霾,終于有望散去。他沒有理由不為此感到歡欣鼓舞。
此刻,陳子昂心里異常感激孟皓然。他覺得他就像上帝,因為唯有上帝,才會每次出現都給人帶來福音。他也異常感激李照照。盡管從未謀面,他也以為她一定長得像天使。因為唯有天使,才可能在人最無望的時刻突然現身。當然,他心里更感激杜若甫。因為如果不是杜若甫當初把季玉帶到眼前,此生他注定錯失至愛。
不覺則無感,有覺則生嘆。陳子昂現在都不敢想象,此生若無季玉相伴,那該會是一種怎樣的遺憾!他想好好謝謝三人。此念一出,便是如此強烈,他覺得眼下就該做點什麼,于是起身拖了孟皓然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