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所帶來的破壞幾乎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整片由現代化設施通過j ng心規劃建成的街區,仿佛被舌忝過一樣變得一片狼藉。停放在馬路邊的汽車被腐絲毒蛛和榕樹網蟲的強酸物質腐蝕成一塊鋼鐵骨架,天空中架起的懸空列車道被腐絲王蟲的蛛腳從上至下地砸斷,上面停放的列車連同高架橋上的汽車一起瀉到了地上。
有水晶石爆裂後碎片劃出的無數刀痕,有急凍風暴攻擊後留下的百米冰川,有血蓮爆發後融化了的岩石,也有近戰生物們留下的千瘡百孔的爪印。兩頭王蟲意識到了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對抗可以吞噬它們恢復傷口的異血行者,準備往城區中的瘟疫之樹躲去。
不過縱使兩頭王蟲退後了,它們還是留下了數以千計的跳蟲大海。在這些敏捷的生物通過彼此數量之間的優勢造成了一次不間歇的攻擊,已經有幾個從屬導師的異血行者被它們撕扯吞食得只剩衣服的邊角。一股似乎要把空氣中的氧擠光的血腥味彌漫在一幅活地獄的場地中。
剩下的五個人感染者們只敢偶爾地靠近。
在場地zh ngy ng五個異血行者的戰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似的讓它們無法接近插入戰斗。偶有幾個不怕死的感染者跳蟲跳上前揮爪傷害了他們之後,還沒來得及後退的下一秒便就被抓走吞噬了。
兩頭王蟲退到了一個被清理出的開曠十字路口,一條接應似的瘟疫之樹樹枝在地下破土而出,讓兩頭巨大的生物在它旁邊供給營養準備再孵化一頭王蟲。
遠離著戰場的另一邊,潰逃的天火部隊感到勞累地停了下來。和他們一起的四個異血行者感到自己似乎又重臨了難民區——硝煙血舞為旋律,尸體病體為主唱,整個空間里不間斷的咳嗽聲是下一波感染者到來的前奏。
遠眺著路口處如心髒一樣跳動的蟲蛹,天火部隊五個組全部匯合。然而與出擊前相比,已經有一半的戰士陣亡,剩下患病了的士兵被人攙扶著,充分體現著敗軍的無力。
「還要撤退嗎?」一個士兵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向攙扶自己的士兵問道,好像問了之後,就會得到「要」的回答。他覺得死亡玩弄自己慢慢地舌忝食著他的身心,就像當初他們準備一步步殺掉AM-163一樣。
沒有得到任何回復,只有一個士兵的喉嚨不停地吞咽著唾液。這樣的舉動讓傷員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一個勁地提高分貝追問︰「告訴我啊!你說啊!」
「等等,等等,我們應該冷靜下來。」一輛搭載了通訊器,作為裝甲運兵車和指揮所的車里,跑出來了一個個子稍微矮小的通訊兵,或許是因為事態緊急,他連耳機都沒有摘下,當自己被長長的線又拉回去後才想到摘下。
「啊,我覺得也對啊,如果浮躁就能活下來的話,我就用我的怒火一把燒光這里。」海納j ng惕地觀察四周,防止有跳蟲偷襲剛剛匯合正在整休的天火部隊。
「叫出你們五個負責組的隊長,我們召開個緊急戰略會議。」蒙德利安說。或許已經太過勞累,他十分懶散地抱著愛刀坐在地上。鼻梁上的眼鏡片全是劃痕。
血霧的腥風掠過暗夜下的大地,頓時安靜得只剩下軍靴踏地和衣服上金屬物件的撞擊聲。和另一邊叫殺聲直沖雲霄的戰場相比,這里仿佛已是一幕電影接近尾聲的時候——所有隨從陣亡,燃燒的世紀末戰場凝固了血的板畫。
駕駛著中型機甲的隊長從艙門中走出,表情漠然地和走過他面前的傷兵擦肩而過,五個人和蒙德利安站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圈。
「各位的氣s 都相當不好啊,不過這是當然的。諷刺你們因為自大而失敗的話已經不想說了。要麼想個辦法活著出去,要麼遵從你們中將的意志被埋葬在這里。你們有與外界交涉嗎?」
五個尉官面面相覷,最後一個頭似乎被打破了一點的人回答︰「按照空間連接塔指揮部的命令,要麼我們在這殲滅AM-163,要麼全死在這。由于他們放出了感染者,情況有所改變。可是上頭還是一意孤行。」
「他們就是害怕病毒會順著空氣泄露出來,粉碎力場的重新啟動時間很長時間,。」另一個尉官說,「就算我們在這里和感染者周旋,粉碎力場也不能長久地開啟下去,除非他們敢關掉全上海的電來支撐力場。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我猜,他們現在已經開始在外面築高牆和建立據點了,像世界上其他感染區國家一樣把自己關在籠中。」蒙德利安說,「遲早還會有軍隊進入這里,不過我們可能撐不到那個時候。」
「干脆這樣好了,我們集中往西南方向撤退,讓指揮部在那打開一個傳送門。為了保證感染者不乘機跑出封鎖區,我認為需要犧牲一些人來堵住他們……首先牽制感染者主力和諾亞之印的兩個聯盟異血行者,我想需要犧牲了。」
當這個隊長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後,四周的天火部隊士兵都在用一種面對惡魔的眼神看著他,有些人甚至把槍支想象成了一個救生圈一樣緊緊抱在懷中。
「隨你便,只要別再犧牲我這幾個人。」蒙德利安輕快地吹了聲口哨。他身邊的幾個炮兵全部無動于衷,急切地想把自己和天火部隊的關系徹底撇清。
辦法听起來不如人意,還讓周圍所有人進入了一種更緊張的情緒中。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當犧牲者,也沒有一個人願意死去。
「喂?憑什麼啊?敢把嘉奇哥留在那我現在就扯碎你們!」杞柳激動地站了起來,亮栗s 的頭發開始閃出寸寸銀光。周圍的人似乎很崇敬他,在人人都不敢說話的時候他率先地說出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聲。
「就是,憑什麼?夏若冰可不是你們隨便判命的人!你是想和我們做對嗎?」海納用力地捶擊了一下地面,碗大的坑中滲出了蒼青s 的煙。
其他士兵也陸續站了起來,反對著這個和指揮部命令x ng質一樣的口令。尉官們繼續保持著指揮者該有的沉穩,用眼光掃過了周圍的每一個人。
提出意見的隊長冷笑了一聲,之後另一個身材高大的隊長站起大吼︰「立正!要造反是嗎?」
連接人類感情的紐帶似乎開始土崩瓦解,不可避免的爭吵破壞了所有的士氣。
「那麼,誰來提出一個人人都活下來的皆大歡喜意見?有的話我很樂意把我的少尉讓給他。你們也該意識到了吧?感染者不像新生物那樣好打啊,不是那種闖入我們領地也能靠一把手槍就可以驅逐的!我們不可能像開發土地時殺光新生物那樣殺光它們。部隊因為這種想法已經讓我們陷入絕境了,等待我們的就兩個下場︰一部份成肥料,或者所有人變成肥料。」
由他判斷的結果似乎不是全部人都听懂,听懂的人都變了臉。在感染者的威脅中進行生命取舍的事情對所有人來說都像是電影那樣不真實。
對于蒙德利安來說理解這句話就像看懂連環畫一樣容昜,不止一次被他諷刺的天火部隊開始諷刺自己了。他本想向活在安全區醉生夢死的人發泄一下他奔赴感染區作戰的危險生活。開始以為他們會勝利,但是現在失敗之後不需要誰來說教他們了,他們已經領教了恐懼的苦味。
這是在命運分岔路上的決擇,面前是深不見底的沼澤,需要讓活人用生命搭橋讓活人通過,並且是爭分奪秒的。稍微一慢就命喪黃泉。
可是沒有人願意當橋,他們有自己的家庭,有可愛的妻兒,有一片光明的前途。有把自己緊緊束在陽間的情長。最重要的是,他們寧可自殺也不想變成怪物。
人類已經和世界上目前最大的霸主,在一條腐朽的枯木制成的獨木橋上相見。兩個種族爭奪著地球王者的位置,處在下風的鋼鐵文明被生物頂端的勢力死死掐住脖子。
所有的士兵都妥協地低下了頭,同時閃過他們大腦的是兩千一百年代一位科學家說的︰「一個生物即將超過自然平衡,它的壽命不斷延長,捕獵力和能量需求量增大,並且繁殖很快時,大自然會演化出另一種生物與它對抗達到一種平衡。」
剩下的就是判定誰來作為「鋪橋板」的時候。此時從芬里厄趴著的身體毛發爬出了三個步履蹣跚的人,瞬間打破了冷卻積澱下去的氣氛。
「你們走吧,我得去把閨女找回來。」說話的是兩個老人,一路的顛簸已經讓包裹嬰兒的襁褓變得亂糟糟的。
「好吧好吧,要去就去,再見。」蒙德利安對著兩個老人一個男人做出了驅趕的手勢。因為三個累贅的離去,自己的隊員生存力又大大地提升,他長舒了一口氣。
「你們要搞什麼啊!已經讓我放棄了兩個人了,為什麼還要讓我做出這種痛苦的舉動!」杞柳雙眼通紅地大吼出來,如同猛虎在森林中掀起一陣波動,失去家庭一樣受傷的小貓上齒咬著下嘴唇,任憑劃過臉頰的液體從嘴角闖進去。
「才一周不到啊……你們憑什麼剝奪別人的生命權……不就是因為你們還不夠強大嗎?什麼狗屁正規軍啊。」杞柳一邊用手背試著眼淚,一邊向前邁出一步又一步顫抖的步伐。
「喂!你要去哪?」海納用力地抓住他縴細的手背,強大的力量讓他疼得幾乎叫出來,但聲音都仿佛在喉嚨處模糊而拼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拉我干什麼啊?現不去就晚了,想走你們自己走,為什麼要帶上我?求求你們給我一個z y u的機會!」被淚水模糊的海納身影像是月兌下了偽裝外殼一樣變幻成了帝國的軍官。面目猙獰,口中緊咬的牙齒叨著成百上千人的z y u靈魂。
這個人……又是一個啊。海納腦子里閃現著不屬于現在的景象,隨即用手扣住樞杞柳的脖子把他扔回芬里厄運的身邊︰「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好嗎?不管是什麼只要來了我們就得去肩負,命途多舛的人在世上隨處可見。」
「不關你們的事……嗚……快讓我過去。想打架是嗎?」捏緊的拳頭放sh 出 啪的電火花。
在蒼青s 氣流環繞和電流環繞的兩個異血行者之間,銀s 的刀芒閃過月弧,將寒刃停留在兩人中間。蒙德利安擺出一副完全不像勸架的表情說︰「這種時間就別再添新亂子了吧。」
透過眼鏡被刮花的視野看去,矛盾和麻煩在不斷地增多。
「但是我非常想去,你們不跟我也沒關系。我和你們的關系又不大,但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和姐姐一樣是明燈一樣的存在,你們沒什麼資格剝奪我守護重要東西的存在,因為你們全是認真听命上級的,和機器人一樣冰冷的活物!」
拂過的夾雜著血腥味和火藥味的風吹開了擋住淚眼婆娑的臉明明看起來楚楚可憐,讓人感受到更多的卻是令人崇敬的勇氣和執著,不管觀者的表情多麼冷靜和穩重,都在那半遮半掩的堅定前自慚行穢。
這小小的空間竟有如此的廣闊,但是更大的還有那種力量,在持續的膨脹中幾乎要從那里面溢出來。
在蒙德利安和海納已經找不出什麼語言反駁時,身後指揮車響起了一個同樣堅定的聲音來自不可思議的主人,讓眾人都不約而同地轉移了視角。
「我同意繼續進攻,把兩個目標殲滅後才能有有更安全的幾率月兌離。」
金屬的鞋底在指揮手的鋼板上有節奏地響起,直到接觸地面徑直走向眾人時都保持著資料輸入和規定好的腳步。林露曦完成了全部的修復和能量補充後,切換了一身形如人形戰斗機甲的裝甲,機動火力核心也由四個增加到了六個。
「很抱歉來晚了,僅有的兩架火羽林還是能夠轉化成功,只是流失了很多。對了,從現在開始,AM—163行動的五個小組指揮權轉交給我,我將用守護星系統最優秀的程序指揮你們。」
「什麼?讓一個 鐵人來指揮我們?中將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身材高大的尉官用力地跺了一下腳,用著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聲音高聲的罵了出來,似乎他已經不想再在天火部隊待下去了,被開除了會讓他更爽。
「系統會給你們最好的行動方案,請相信守護星系列的產品。如果不相信它們,那請你相信我,我現在命令你們去救出戰場里的兩個異血行者。」
「喂?你一個機器人,膽子還敢這麼大地來命令我們啊?不知道你是被我們人類制造出來的嗎?只要沒用了之後,我們還是會把你當做垃圾扔進廢品回收站然後變成超市貨架上的罐頭殼的。」
「我有沒有價值,主觀評價是沒有正確答案的。有另外一個人的評價和你截然相反,我是這麼覺得的。」
「哈,覺得嗎?你只是個腦子里只有電子的家伙罷了,怎麼會有‘覺得’這種東西。反正也是你的系統分析出來的?」
「不,學會感情是我的夢想。我會向他承諾的。」
尉官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他感覺眼前的機器人似乎zh ngy ng處理器中了什麼病毒讓它說些莫名其妙,根本不可能是機器人說出來的話。
「引用他的一句話,‘不去為自己夢想奮斗的人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你們現在就把戰勝感染者當成一種夢想,去實現吧。雖然資源庫一直認為現在你們和理想人類是錯誤的,本該是‘花今天的錢去圓明天的夢’,但是你們卻是‘花今天的夢,去掙明天的錢’。」
林露曦走過人群的中間,和杞柳一起站在了面向戰場前方的地點。地平線上的薄暗開始被升起的朝陽斬斷,從渾濁的黑暗漸變成深邃的藍s ,如同一條將要被抽出黑水的藍絲絨。
「快點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