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偌大動靜,可在大公雞啼鳴之後一切又都歸于平靜。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在剛剛1分鐘內的異常。
或者說不是「忘記」,而是所有人都「不在意」。
不在意,所以此刻沒有人會討論這異常,今後也沒有人會想到提及這異常。就像不會在意今天眨了多少次眼皮、呼吸了多少次空氣。即便真有人問起,也只能喚起深層記憶中一團模糊的白霧,說不清,道不明。
一番引人注目後,深諳「低調才是王道」的邋遢少年故作懶散狀,抱起大鳥籠,心虛地再沿著湖邊多晃蕩了一刻鐘,待到四周游人都換了一撥,便埋頭往湖邊公園出口而去。
少年姓劉名一笑,自詡為天才少年,才滿18歲又三個月,卻已經是六朝市農業大學的在讀研究生。
7歲一次旅游時更在機緣巧合下,拜入宗派生生造化觀。年紀小時不以為意,長大後常偷偷竊喜,偶爾惡作劇一番,以小神仙自居。
不過天才總是伴隨著苦難的磨礪,劉一笑覺得天老爺是看不慣他太順遂的,所以三不五時會在他身邊投下一些扯他後腿的二貨。
比如現在籠子里的這只。
籠子里的大公雞依舊驕傲,卻也不時對著劉一笑擠眉弄眼,邀功、嗤笑、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劉一笑不淡定了。
「OK!記你一功,明天一定給你帶鮮玉米。不過你可把嘴巴閉緊了,如果回到觀里敢對大師兄泄露一言半語,我就拿你和實驗室的肥鵝配種!」
「喔喔喔!」……
此後自是幾輪你來我往、討價還價。
北神湖往北不遠就是六朝市的丹丘森林動物園,劉一笑騎著他的半舊自行車,10分鐘左右也就到了。
不過卻不走需要買票的正門,而是熟門熟路地從正門旁擇一小巷,再七轉八拐,繞過一片矮房,順著一條碎石子路直接從一側門騎進了動物園。不用買票,也不用被檢查大鳥籠,省錢又方便。
可見邋遢少年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動物園中草綠林茂,一派生機盎然。
不僅各種展館內有各種獅吼虎嘯鹿鳴猿啼,單單林間的野鳥、草叢里的小蟲也一起合湊出ch nr 里萬物復蘇的贊美詩。柳枝上一串串的點點女敕黃,梧桐花樹頂梢隱現的淡紫,像是ch n天頌歌中飄散出的音符,悠悠蕩蕩,還似伴有暗香浮動。
劉一笑最愛這生機勃勃的景況,一路吹著口哨騎行。就像回家鄉走親戚一樣,幾乎繞道逛遍了所有的動物展館。
路過獅虎山時,拍拍籠子說聲「嗨」,惹得假寐的獅虎吼叫連連。
到了鶴園,從大公雞的食槽中抓出一把干玉米,揚手漫天拋撒,引來鶴群作舞,並伴以大公雞的凶戾啼鳴。
且鬧且行,懶散少年騎行到一處坡地,順著一條泥石分岔路,繞過幾座假山,穿過幾株低俯的古樹,來到山後背y n處,現一池塘。池塘邊環繞著兩三圈水鳥,有大雁、鴛鴦、黑白天鵝、綠頭野鴨等,或靜立,或蹲臥,或戲水,或交項。
不大的水池中,也有一方小島,大小7尺見方,有一石橋連通岸邊。橋欄桿繪著r 升月落,百鳥朝鳳,間或還雕有三足的烏鴉、比翼的雙鳥、九頭的野雉等。橋小,卻工巧。
島不大,卻自有乾坤。
島上有兩個巴掌大小燈籠形狀的花盆,均由墨綠石頭鑿出,各種兩三株芍藥牡丹;邊角處散種幾叢齊腰身的灌木,或為薔薇,或為海棠;居中有半月型水窪,水底似鋪有金玉,意為湖中有島,島中有湖;水窪旁竟還有半人高的一座工整古典涼亭,斗角雕梁齊全,正對小橋的一面上書一副短聯。上聯︰生生造化,下聯︰默默玄冥,橫批︰有無。
幾塊怪石點綴島上,卻全無章法,不像是仿效蘇杭園林,活生生就是頑童隨手放置,與小橋、花壇、涼亭幾處的j ng巧全不一致。可再多看三眼,又覺得這幾塊石頭似乎立的j ng神、臥的安逸,不像是死物,倒像是游覽的訪客。整座島,島外的池,似乎都因為這幾位訪客而欣欣向榮,島也靈秀,池也清綠,島中水窪也時有銀s 波光。
對于突然駛來的自行車,鳥兒們似乎見怪不怪,偶爾幾只抬頭打量一下、鳴叫一聲後也自顧自地繼續休憩,全部驚慌。
劉一笑將自行車停在路邊,提著鳥籠想過橋上島,但看著被鳥兒們圍死的路苦笑不得。
「前面的泡椒鳳爪、麻辣鴨脖、五香翅膀們讓讓,好鳥不擋路,擋路沒好鳥,吃得這麼肥了,你們倒是動動呀。」動嘴不夠,還輔以左踢右踹。
「嘎!」一聲脆鳴,一頭大家鵝從涼亭中走出。朱頂白羽,挺著胸脯,抬著頭,跺著方步,像是一位女王。沖著少年扇動了兩下翅膀,似作呵斥。
看見大白鵝出來,劉一笑就像見到狗的貓,稍作收斂,不再敢踢踹其他水鳥。
「哎呀~鵝大姐,你在家呀,早說呀。早知道你在家我就不空手來了~」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籠子里的大公雞看見白鵝,像是勞苦大眾看見了組織,連忙喙爪並用,三兩下打開了鳥籠的插銷,頂開籠門,從水鳥們的頭頂上半飛半踏地躍過,幾個大步就趕到了大白鵝前。先是低下頭蹭蹭白鵝挺立的胸脯,再摩挲一下頸項,最後歡快地幫大白鵝梳理起了羽毛。
前後不過三秒,可謂電光火石。
「奴才!」劉一笑下巴掉了5秒鐘後,低咒道。
大白鵝也幫「驕傲的雄雞」順了兩下羽毛,便扭轉頭看著劉一笑,默不作聲,頸項微抬。
劉一笑迅速變臉,由怒轉笑。
「那個那個~這死雞在外面闖禍了,在學校藏不下去了。你也知道他多能吃,根本沒法養在我身邊。想來想去只有在您這里可以幾天秋風。這周末,最多下周末我就把他帶回觀里,丟給老五伺候,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您佬看?」
大白鵝听完,低下頭看著公雞,似作詢問。
公雞低著腦袋仰視白鵝,默默地對視著。劉一笑分明看見這狗東西……雞東西眼楮里都有星星在閃爍了,心里暗自贊道︰「博同情?好樣的,就該用這招!」
低姿態了幾秒,大公雞從喉管里磨出兩串低鳴,然後舉起一邊翅膀,直指劉一笑。
少年立刻大怒︰「什麼叫我想吃你!?鵝姐別听他胡說。你這烤雞……額……我沒說烤!死雞你完了,你就準備嫁給那只肥鵝吧!額……鵝姐我沒說您,您哪里肥呀,您多苗條呀,剛剛好~~死雞!選擇吧!雞冠和尾巴今天你只能留一個了!……」
「嗯,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請問你是在和這只鵝聊天麼?」
少年、白鵝、公雞一齊扭頭往水池邊山壁上看去,一個小女孩婷婷而立,長直發被風吹得有些亂,呆呆地回看著他們,一手扶著大樹,一手死死攥著撩起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