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錦記 五、相逢

作者 ︰ 奧雷連諾

()還有一點冒襄沒有說,從天柱峰下新得的雷珠,是真正的重寶,足以讓最正派的人眼紅。單以價值而論,這東西絲毫不下于深藏在自己身體里的帝釋血脈。

當r 山崖裂壁,現出五樣寶物,分別對應在場八部眾的兵器。盈缺得的是一塊奇形勾玉,正好將他的如意珠補足;摩呼羅迦啃去了一塊石甲,應是它渾身鱗甲的j ng華所在;對應乾達婆的卻是一尊金黃小鼎,上有九孔,j ng致小巧的像一個暖手爐;簇簇最是哭笑不得,緊那羅的寶物是一套成衣,玉帶青紗,連舞鞋也有,然而卻少了一只。

和其他四樣寶物不同,雷珠雖是因陀羅血脈特有的寶物,卻並非只有血脈傳承者才能驅使,普通修士一樣能引動其中蘊藏的強大雷力。冒襄曾以神意彈入雷珠,其中仿佛如佛家所言須彌藏于戒子,宛如有另一個世界。即使以他對雷法的領悟,也不能對其一探究竟,只不過能調動外層的雷電而已。除了傳說中藏于雷珠中的帝釋座駕——炎龍雷車,旁人難以召喚出來,這顆雷珠,在j ng通雷法之人手中,依然有莫測的威力。

冒襄、子杞、嵐徽、燕玉簟和一個傷重不起的閔水荇結伴向天山而去,一路上徐徐而行。眾人買了一輛大車,被子杞以符禁布置,即使急行時也平穩至極。嵐徽出身巫楚,j ng善歧黃之術,臨走時又經那神醫諄諄囑咐,足以應付一路上閔水荇的身體狀況。她那r 舍命救冒襄,硬是以身抵擋天遁殺劍,可瀕死之時被冒襄激起強烈的求生y 望,竟將乾達婆的血脈臨時激發到極濃郁的程度,吊起了最後一絲生氣。然而血脈不是萬能,沒有能重塑生機的辦法,她只能一步步滑入死亡。

難得的是燕玉簟,此時也懂得照顧人,和嵐徽兩人在車里,將不省人事的閔水荇照顧的無微不至。此時她才知貼身照顧一個人需要做些什麼事情,私密之事無不涉及,當r 子杞帶著她一路西行,其間也是如此吧?難為他一個男子,怎麼做得來這些事情,而那些……羞于啟齒的事兒,他也一一親為了吧?每思及此,她便不由得臉頰如沸,看的對面的嵐徽莫名其妙。

眾人的行程自然不快,冒襄坐在車頭上親自駕車,子杞則騎著超光跟在車側。紫s 的名駒很是不耐這樣的速度,不時煩躁的打兩個響鼻,嚇得拉車的兩匹馬瑟縮發抖。那兩匹馬也是難得的好馬,毛s 純正,骨架高大,顯然有些大宛馬的血統,是冒襄不惜費重金在桐城購得,然而和穆王八駿相比,卻如雲泥之別了。

這一r ,馬車行出皖界,子杞坐在馬背上,回頭張望,只見青山楚楚,夕陽之下,一彎河水向東緩行,景s 美煞。他不由想起蘇子舊詩,合了時興兒的調子,抬頭高歌道︰

「湖山信是東南美,一望彌千里。

使君能得幾回來?便使尊前醉倒且徘徊。

沙河塘里燈初上,水調誰家唱。

夜闌風靜y 歸時,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然而車轅轆轆,終是將這美景拋在身後。幾人都是修士,也不避諱夜路行車,車馬上自有竹燈高掛,在法術加持下,足以照徹三丈。子杞幽幽說道︰「喂,你為什麼不跟那人走?」

冒襄斜倚著車壁,一顆深紫s 、鵝蛋大小的珠子在掌心滴溜溜的打轉。他漫不經心的接道︰「我信不過他。」

「哦。」子杞隨口應了一聲,其實是不知該如何再說。從種種跡象上看,雷霄該就是冒襄的親生哥哥。那人的修為他是親眼見過的,用驚世駭俗來形容,都不為過。遇到的人物中,或許只有折鐵和燕長歌能高過他一線,當然不能算隱居在蜀地中的那兩個隔世之人。這樣的人又豈會編造身份來蒙騙冒襄,何況冒襄已成了鮑魚之肆,別人想躲還來不及呢。

可這個男人,卻總給他莫名的驚慌感。

「他的身上,有過多y n謀的味道。」卻是冒襄又接著說起來。

子杞「啊」的一張口,道︰「是,我其實……也覺得。」

冒襄笑罵道︰「干什麼說話畏首畏尾?他是我哪門子兄弟,你才是我的兄弟!」

子杞眼楮瞪得老大,狠拍了一下巴掌,大叫道︰「著啊!就是你這句話呢!」

冒襄收了笑容︰「他這個人,想必是處心積慮要報滅門之仇的。不知他當年是怎樣逃過那一劫,現在雖然手下幾人無不是一時英杰,然而從他把看守家廟的老族人都請出來就能看出,他也實在是沒有什麼人手了。想憑著這幾人報仇成事,談何容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偶然救了皇帝那次嗎?當時雷霄就在左近,還試圖阻我。這是不知為何他並未盡全力,不然單憑我一人之力,斷然救不了人。還有那一次女真王子殺入禁宮,最後也是被他救了出去。單獨看起來,這些似乎只能證明他和女真人的交情,可我總覺得不該如此簡單。他的背後,必然有我們看不到卻已然展開的圖謀。而那r 我馳援林婉,他又為何能在關鍵時刻現身?難道只是因為他早已知曉我的身世,而一直關注我的行動?」

兩人胡亂猜測一番,也無甚頭緒,最後只得出個結論︰沒有必要,就不要跟這人再有什麼交往。冒襄縱然知道自己出身于六天混元道,然而畢竟從小耳濡目染,不想和這個「邪魔外道」有什麼瓜葛。

晝夜趕路,終于在一個月內進入了天山北麓。雷霄臨走時給了他一定的指引,要他趕到山腳下的小鎮昌吉呼圖後,依照他的指示找出隱藏的進一步指引。冒襄在一處客棧的馬棚里找到了雷霄留下的東西,上面記載了詳實的線索。

還會見面的,為了閔水荇,也沒有什麼——冒襄知道,在這張紙記載的終點上,雷霄在等著他。

即使有前人指路,破開那「縮地成寸」的禁制也費了一番功夫,少不得子杞出來露一手。因為有前人思路可循,因此他也沒費太大j ng力,只是破禁之時卻仿佛感到一絲熟悉的氣息,不禁讓他疑惑。可他想不出是誰,畢竟那氣息只是一種禁法波動的殘留,又過去了很久,無法從中抽離出任何明確的信息。

顛倒時令,偷換自然生息的手法自然高妙,冒襄心急如焚,無心欣賞。子杞處處覺得新奇,也為這雪山中的奇景折服,但畢竟知道輕重,不敢貪戀。燕玉簟一路上都老老實實坐在車里,現在也不肯出來。嵐徽進入這一片谷地後,無聲無息的從車門縱出來,像是嗅到了危險的野獸,皺著眉哼道︰「這些禁制,真像是牢籠,把萬物生靈都當成了玩物。這個主人可真狂傲,他難道想把天地也囚禁住嗎?」

說罷,嵐徽便召喚出夜沼獸,身上紅影顫動,便和霧氣蒙蒙的夜沼融在一起,須臾消失在林間。

馬車上被子杞施展了神行符,在山路之中亦如履平地。谷中花鳥成趣,泉流溪聲,馬車行過瀑布,遠遠地能看到瀑布下有一排白s 的石屋,頗為雅致。前面道左是一道向前延伸、不算高的石崖,和右邊一片長在坡地上的密林夾出了一條道路。忽有一道傲慢的聲音傳出來︰「繞道走!」聲音中有一種莫名的震懾之力,顯然說話之人是j ng善神魂之道的高人。

彼此對望一眼,冒襄和子杞不由都笑起來——他鄉遇故知,這感覺真是不錯呢。

冒襄呼嘯一聲,兩匹馬兒被他催動,反而加快了腳步。前面聲音陡然轉怒,大喝道︰「放肆!」繼而一道惡風猛從前路上撲出,如一只形體時刻改變的巨獸,風聲中則夾雜著陣陣鬼楸,蘊含種種奪人心魄的魔音,稍一不慎,就要被其攝住心神。

「哼,雕蟲小技!」

冒襄更不移身,不知何時已拔出藏鋒劍,就那麼坐著憑空向前刺出一劍。那惡風猶如真的野獸,嗚嗷一聲慘叫,灰蒙蒙的身體便被打掉了半邊,卻猶自撲擊而下,遠遠地就嚇得兩匹拉車的馬軟倒在地。

「散了吧!」冒襄再出一劍,也不見什麼劈空劍風,殘缺半邊的惡風噗的爆散開來,散成漫天灰霧。子杞憑空書就幾道靈氣聚成的驅風符,打入霧中,將霧氣驅散,又畫了兩道安神符,送入兩馬體內。

冒襄卻猛地于車上立起來,藏鋒劍當胸一橫,雙目嗔視前方,自家的劍意便與襲來的神念來了一記狠的!密林深處,響起了一聲低沉的悶哼聲。

這悶哼聲仿佛是個信號,左方的崖頂和密林上坡的一個角落里驟然升起兩團濃烈之極的氣息。且分明彼此針對,一瞬間,就將這片夾道中的元氣盡數蒸沸。

左邊山崖上一道明黃s 的劍氣拔地而起,如飛龍經天,那劍氣凝練至極,中心處的亮度堪比烈r 。只看那等千軍闢易、一往無前的劍勢,便知是十蕩十決的血勇劍法。而與之針鋒相對,則是一只血s 的巨大手掌,從密林中抬起,如y 拿天。和巨掌一比,劍氣細小的仿佛是即將燃盡的燈芯。

下一刻,二者轟然對撞,激烈的元氣爆炸聲中,劍氣再次爆發出更耀眼的光華,將血s 巨掌對穿而過!

子杞鼓起掌來,大聲叫好︰「定軍劍氣,決勝千里!蕭獨,恭喜你劍法大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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