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除了寒顏之外,青紅嶺另外的四人明明毫不知情,卻仍面目如常。他們當奴才已經太久了,只知道做好份內的事,習慣了對不該考慮的事情不聞不問。況且,當誰的奴才不是當呢,又何必去管主子是誰?
「真是出荒唐的鬧劇。」
「洪崖」如是評價伯陽親手導演的這一出︰「伯陽,莫不是一個人憋得太久了?何必弄出這麼一出,讓全天山的人都看到你的丑態?常人莫不示人以美而遮掩自家丑陋的一面,你卻反其道而行,真是古怪。」
「你也是來擾亂我的婚禮的嗎?」巨大的伯陽先生說道。
「洪崖」指著閣樓之頂,說道︰「不,我只要想要那個竹簡。你既然把它公之于眾,想必對于這里的防御也自信之極吧?雖然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嘿,不如這樣,我也不平白佔你便宜——」他忽的提高聲音,震得整座山城顫抖起來︰「在場的諸位听著,對于參同契我今r 勢在必得,如有想據為己有的,再不打消念頭,我絕不容情!」
天上地下頓時一陣嘩然,便听有人叫道︰「又來個瘋子!」「他媽的以為是自家後院的白菜嗎,說拔就拔了?」「能不能取出來還不知道,起什麼哄?」
于允大喝一聲,壓下四下喧嘩,道︰「先破了這陣法再說,何必先亂陣腳?他想要拿下參同契,過後但憑本事便是,誰還怕他!」
巨大版的伯陽先生頗有些無奈的搖頭,甚至用憐憫的目光從遠方的雷霄等人掃到天上的那一票人,丟下一句︰「真是群妄人。」便化作一道流光,飛入扣天閣六層中去了。
「你打算靠什麼破陣呢?剛才我已經證實了,用蠻力是行不通的。」繁弱對自己的弓術有相當的自信。
「這算是在考校我嗎?」雷霄向兩邊示意︰「往上面再走走吧,我的可不像繁老的弓術,可以無視距離的限制。」
「這陣法窮伯陽多年之力,聚山脈、借形勝,引周流原始之氣,統攝五行之屬,確實是固若金湯。然而他也不能真的做到鐵板一塊,總還是有後天之外物加了進去,可作為突破之處。」
「主人是說,‘三洞四輔’的元神?」
「不錯。那七人魂魄雖然因與七個陣眼氣機交互頻繁,又被他以地脈之氣和五行根本之氣雙層包裹,被強行納入陣法之中,到底失了天然,有不諧之音。更何況,他婚宴之上,以毒酒相逼,完全不顧兄弟情義,那七人再豁達,又豈能不懷著滔天的怨氣?他雖能以神通強行泯滅七人的意識,那怨氣卻是消不掉的,只能強行壓制而已。你別看那些石龍如此威武,我若能引動其中關竅,管教它一炷香內,土崩瓦解!」
繁弱不動聲s ,問道︰「如何施為?」
「這邊要用上青紅嶺的手段了。」雷霄卻問寒顏︰「若是你來,能有幾分把握?」
寒顏搖頭道︰「小人雖然修到了‘行蘊’,然而不識人心,半分把握也沒有。」
「要識人心,卻不是修行能修得來的。跟繁老學成之後,我準你外出半年,自己去見一見人心百態吧。」
他又道︰「‘五蘊寂滅法’原本是佛門手段,洪崖從藏地求來,加上自身體悟,已有些三教合流的味道。哈!你道他為何成r 戴個面具,我猜便是因為這法門練到極處,終r 有諸般負面情緒襲上心頭,臉上豈不是也難看之極?經年累月,自然變得猙獰非常,不得不以面具示人了。我一會兒運功,可也不敢把面具摘掉的。」他戴著面具看不出神情,听著話音也知他必是在笑的。
繁弱卻搖著頭潑他冷水︰「你可不怎麼適合說笑話。」
濃郁的黑s 從雷霄的十指間滲透出來,像是粘稠的汁液,蠕動著,惡心至極。偶有一滴濺落到地上,卻像是水,一下子便滲進地面,且不留一絲痕跡。他喃喃地說道︰「人心啊,就是這麼惡心的東西,你說它是真實的,可誰又能抓得住模得著?你說它是虛幻的,卻偏偏又能衍化出無窮無盡的東西。」
伯陽先生從窗口一步跨入第六層中,立時變回了尋常大小。他急匆匆的道︰「夫人剛才說什麼來著,是說要履行‘義務’吧?原本不該如此急促,你我雖已成禮,然而彼此其實還陌生的緊。只是……如今計劃有變,此地也無需布置,請夫人恕我簡慢,這便——開始罷!」
彌越裳原本在椅上打坐,聞言睜眼看著他,問道︰「來的又是何人?」
「是……棘手角s 。」伯陽忍不住回頭去看了窗外兩眼,道︰「剛才那一箭你也感知到了,確實是驚神泣鬼。不過如此霸道的箭法,想來他也沒可能連珠的發,到底還動不了我這陣法的根本。可慮者,還是另一個人,我沒想到會把他引出來。」
「那個人你認得?你不是說他不是洪崖先生麼?」
伯陽沉吟道︰「我雖然不認得他,但是從他的身上,也能看到青紅嶺強大的傳承。這個人能夠取洪崖而代之,那就是個比洪崖更危險的人物。我就怕這人得了‘五蘊寂滅法’的真傳,我暫時還不能將七人的元神完全融入陣中,終還是會給他留下可乘之機。」
彌越裳不滿的搖頭︰「那你又何苦把別人招惹進來?我听師父說,祖師煉制的百幻丹有種種奇功,卻也能左右神識,使得x ng情變化莫測,你真的是因為丹力的影響?還是另有所圖?說起來如果你細心謀劃,以有心算無心,憑一人之力一樣可以讓你那七個兄弟著道兒,又何必非要借外人之力來成事?現在豈不是更將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嘿,百幻丹、百幻丹,我也不知到底受了它多深影響!」伯陽一臉癲狂之意,眉頭卻緊緊地鎖著。他本來站的離彌越裳很近,現在卻一步步向後退,仿佛生怕自己會忽然失控錯傷了她。他猛力的甩了甩頭,咬著牙道︰「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幾個兄弟是些什麼人!你只看到我一杯毒酒、三言兩語就把他們玩在鼓掌之中,可你又豈知我這十年謀劃,和種種準備?他們七人,歸附于我前,哪一個不是縱橫一方,血鎮百里的大妖?若能得天時地利,假以時r ,未必不能在天山上另建幾個枉死城!他們經歷的歲月也多,都是年老成j ng的人,也就是我對他們每一個都有救命之恩,又舍得拿出百十年的光y n來換他們的交情,不然又豈能輕易得手?別人不說,單那胡然就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善能察于微末,我唯能用雷霆手段,斷不能給他絲毫起疑的時間。何況婚禮之事,恰逢其會,我借此機會引入外患,正可起到轉移視線的目的。而借人之力,反而是後話了。」
「這麼說,你的謀劃,卻絕不止短短的十年了。呵!這樣的用心,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彌越裳絲毫也不在意惹惱他,又道︰「可我真不曉得你的用心,我真的是恰逢其會嗎?就這麼巧合的闖入你十年的謀劃當中?又或者,我也是這計劃中的一環?然而你又如何能預測到我的出現,除非你已能從卜算中看到未來的片段!」
「如果我能卜算出未來,又何必費盡心機去解參同契?」伯陽先生的神s 平靜下來,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彌越裳,肯定的說︰「我只能說,你的出現,是這輩子老天對我最大的眷顧!不管,它是出于何種目的。」
彌越裳別過頭去,不願與他對視。她站起身來,將腰間別著的那朵茉莉\花摘下來,放在梳妝台上︰「不說這些了,你還能記得你的執著就很好。我們開始吧,百幻和千顏的媾和,想必當年魏祖師連成此二丹的時候,也沒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吧?」
「師尊嗎?他的眼楮總是看向最高的地方,又怎麼會想回過頭看,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呢?」伯陽不由怔怔的出神。
「哼!」彌越裳冷冷的說道︰「如果你一直活在他的y n影里,就算你解開了他設下的道鎖又有何用?你又怎可能達到他曾經的高度!」
伯陽猛然一震,雙眼恢復清明,向彌越裳折腰一拜,道︰「多謝夫人當頭棒喝,把我打醒。」
「終于能有這麼一天了啊,可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怎麼事到臨頭,反而想起了許多不相干的往事呢?你也許不知道吧,其實曾經我多希望能和柳師妹一起完成,然而那只能是我的妄想了。今天,我卻要和她的弟子合籍,她一定會看不起我吧?」
「哦?」
彌越裳聞言,忽的一挑眉頭,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事情,說道︰「對了,開始之前,還是先把一件事情解決了吧。你和她的事情,糾纏了這麼多年,總該有了結的一天。我如今夾在中間,也很不好做呢。你不是想知道她是什麼反應麼,倒不如當面問她!」
「哎?」
也不管伯陽如何驚愕,彌越裳雙手結印,連變七道印決,右邊袖口忽的迎風脹大。只听她喝道︰「出!」猛一揮袖,竟有一道人影從袖中飛了出來!
「咦?大袖乾坤?」
那人影一落地,見了彌越裳,不由喜道︰「裳兒,怎麼,是你拿到參同契了?」那人剛一說完,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轉過身來,見到站在窗邊的伯陽先生,不由僵在當場。
伯陽見了來人,亦是滿臉苦笑,緩緩道︰「柳……師妹,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