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圓月斜掛在天幕,撲面而來的是滿街燈火恢弘,遠遠望去,恰似繁星閃爍。
來九迷城辦事的花田摘下擺在架子上的一盞荷花燈,燈上印著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花田笑笑,這詞有些應景,只是後面的語句,讓人遺憾,正獨自搖搖頭要把燈放回原處,猛然抬頭看到對面一個玉軟花柔的蒙面女子一雙美麗的大眼楮沖自己嫣然一笑,然後若驚鴻艷影般消失不見。花田若丟了魂魄般呆站了三秒,猛然清醒起來要去尋那女子。花田找了一圈,不見那女孩的蹤影,回到原地,蒙面女子又出現在眼前。花田有些恍惚,痴絕剛剛看到的宋詞。
「公子來賞花燈?」蒙面女子竟主動上來搭訕。
「我……我叫花田。」花田有些語無倫次,囁嚅著。
「我叫安夢。」安夢笑嘻嘻的伸出右手,花田微微顫抖著握了握安夢的手尖。
花竹拽著離羅︰「那邊有猜燈謎的,走,過去瞧瞧。」
花竹調皮的扯過一個花燈上的迷條,讀起來︰「空山之中一畝田。」又看了看站在那的離羅,問︰「是什麼?」
離羅微微一笑︰「是你站在我面前的樣子。」
「嗯?」
「畫。像一幅畫。」
「你什麼時候這麼油嘴滑舌了?」花竹笑著抬頭,突然笑容僵在了那。她看到了花田,而花田正跟安夢在一起。花田怎麼來了九迷城?
「在看什麼?」
「奧,沒什麼。」花竹緩過神來,擺出一副無聊的表情︰「這燈會也沒什麼勁,我們還是回去吧。」
「真捉模不透你。」離羅無奈的搖搖頭,跟她回銅雀樓。
花竹把離羅阻在銅雀樓的門口,說︰「你回紫竹林吧,我累了。」
「你怎麼了?」離羅摟住花竹的細腰,「剛剛還精神百倍。」
花竹輕吻了一下離羅,用手拍了拍離羅稜角分明的臉頰,沖他暗送個秋波,說︰「听話。」
離羅回給花竹深長的一吻,說︰「你真是個小壞蛋。」然後戀戀不舍的離開。
看著離羅消失在視野中,花竹匆匆返回了廟街,並一直跟蹤著花田直到他送下安夢。花田還在痴看著安夢離去的身影,突然一個手掌拍過來,花田本能的閃避,一回頭,卻是花竹。
「花竹?!」花田剛要驚喜的大叫,花竹「噓」一聲阻止了花田。
「走遠點再說。」花竹一直帶著花田到野外,看看四顧無人,才開口問︰「你怎麼來九迷城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花田憨憨的笑著︰「我跟川哥一起來的,他到這邊做點生意,我跟著來玩的。」
「川哥也來了?怎麼沒見他?」花竹興奮的提高了嗓音。花田和花川是花竹嬸母家的孩子,連同花竹的親哥哥花河,兄妹四人自小親密無間。尤其花田和花竹,因為年紀相仿,在花竹去南木山之前,一直是花田在保護和陪伴著這個妹妹。
「他去談生意了。」花田拽了拽花竹的肩膀說︰「走,我帶你去見他。」
花竹卻向後撤了撤,說︰「花田,我有事在身,可能不能去見川哥。」
「為什麼?」
「這個一時不能跟你解釋,不過今天見我的事,你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川哥。而且,再見到我,你要假裝不認識。」
花田疑惑的看著花竹。
「你們準備在九迷城呆多久?」花竹繼續問。
「倒不會呆多久,不過應該會常走動。」
「這里可是秋君的地盤。」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本是一家。」
「花田,你的腦子太老實,容易上當。你知道今天你在街上踫到的那個女孩是誰嗎?」
「你認識她?」花田突然變得關注。
「她叫安夢。」
「我知道呀。」
「可她是秋君的護法。」
「真的?看不出來,這麼漂亮的女子竟然還這麼厲害。」花田顯然贊賞超越了震驚。
花竹見花田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警醒,知道多勸無用,況且秋君是正君最直接的敵人,叔叔花若樓一家本就是因為花田死去的父親花若離而牽引著,才多少是個幫手,所以秋君對于花田,並沒有很大的實際意義,而花田也就並不會對秋君和他身邊的人過度敏感。
有人輕叩著離羅的房門,離羅想當然的以為是花竹,故意堵在門口說︰「後悔了?把我堵在門外。」
「是我,安夢。」
離羅尷尬地敞開門。
「安夢,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安夢的神情有些哀怨,幽幽的說︰「秋君允你接近花竹,我猜想你會很糾結,現在看來,你其實很享受其中。」
離羅的臉瞬間有些漲紅,又似帶發青。
「還記得你對九羅許下的諾言嗎?」安夢說的很平靜,眼角卻不自覺的滴落了淚珠。離羅心疼的去擦拭安夢的眼角,安夢卻伸手想要推開離羅,恰巧踫到自己的面紗,于是,這面紗就不合時宜的月兌落下來。安夢的臉上赫然躺著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十字傷疤,雖說瑕不掩瑜,卻因為安夢絕美的容顏而愈發襯托了這塊傷疤的丑陋,宛如一盤美味的飯菜偏偏落下了一只綠豆蠅,使看到的人都要扼腕。
離羅看到安夢的傷疤,眼神頓時變得恐慌,渾身微微有些顫抖。離羅不敢直視安夢的眼楮,低下頭緩緩地說︰「安夢,你知道花竹對于我只是個過客。或者……我們都是在互相利用著彼此,這跟你和我不同。你是我會守護一輩子的人。」
「真的嗎?」安夢的淚水終于還是被囚禁不住,汩汩而出。「我是女人,我有這個直覺,離羅,你在騙自己。」
「你要相信我。」
「離羅,我們放棄吧。你離開花竹,跟我遠走高飛。」安夢用手緊緊抓住離羅的手腕,離羅卻沒有任何反應。
安夢冷笑了一下,說︰「我早就知道這不可能。」
「秋君對于我跟你一樣重要,我不會離開他。」
「僅僅因為秋君嗎?」安夢看著離羅的眼神變得冰冷,離羅點點頭。安夢繼續冷笑了一下,說︰「一樣重要?今天你不離開他,我……我就要離開你了。」
「安夢,你這是……什麼意思?」
安夢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說︰「秋君派我接觸花若樓和柳多晴的兒子花田,最終目的是植根花家,分離正君的勢力,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我會成為花田的妻子。」
「這怎麼行?你剛從兆君的魔掌中逃出來,我怎麼能看著你……我去找秋君。」離羅說著就要沖出去,卻被安夢拽住。
安夢笑了笑,說︰「不要做沒意義的事。況且我寧願這樣做,秋君說只要我潛伏成功,你就可以離開花竹了。離羅,你控制不了花竹,而我能控制花田。這個花竹,跟花田不一樣。」
「可你臉上的傷?」
「秋君已經找到了神醫雲芝南,他說我臉上的傷疤能夠去除,不幾日,他就會來幫我治療。」
安夢湊近了離羅,眼神變得柔情,說︰「我要走了。」離羅看著安夢慢慢靠近的臉頰,有些緊張,囁嚅著擠出幾個字︰「安夢,我……」
「你不能是嗎?你總是拿著九羅當借口。他已經把我托付給你了,而且,我跟九羅本來就沒有什麼,一直是他一廂情願。難道我就不能跟你有些親昵嗎?難道你準備一輩子這樣嗎?」安夢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嘶吼,她慢慢的轉身,眼里摻雜著說不清的神情,看了離羅一眼,跑出了紫竹軒。
離羅眼神空洞的看著安夢離去的身影,全身若抽空了一般癱軟,強扶著門框,才沒有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