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瑤的府邸坐落在國都最繁華的地帶,由于她是當作皇位繼承人來培養的,所以她的府邸並沒有按照正常的皇家公主的府邸來修葺,而是按照了皇子們的府邸來修建,四方琉璃瓦上,是降龍盤飛的圖騰,皇家御用的規格。
門口的一對震門石獅,依舊紋絲不動得守著府院的大門,即使主人多年不回來,但它們卻依舊是堅著自己的職責一般。璃瑤抬頭看了看王府大院的牌匾,離王府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格外的絢爛奪目。
多少年了,從那一日里在沈家發生了那件時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踏進自己的府院半步,時間更替,但是王府的一切好像都是沒有改變似的。離王府自從璃瑤出事後,就很少有人拜訪,久而久之,這門口就連一個守門的人,干脆都被管家遣到了內院去,所有的下人都沒有走,只是在固執得等著璃瑤的回來,不少的人曾經說將離王府封鎖起來,那人不會再回來了,可是離王府的人卻一直都傻傻得守著,心中堅信他們的主子會回來,只是這一等,便是這麼多年,連他們都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的執念還是其他的什麼。
「殿下!」說話的是璃瑤的管家傾染,一個和她一般年紀的小妮子,今日里,她原本約了其他幾個相熟的人,一起去飲茶,沒想到還沒出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一群人,眼角一時間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得盯著她,她是在做夢麼?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們一直固執得不肯離去的理由麼?
站在門口的璃瑤也是這樣看著她,一動不動得,良久,璃瑤的唇角略略往上翹,似笑非笑,甚至是有些邪氣道︰「丫頭,本宮的臉上沒有花。」
那的的確確就是璃瑤的聲音,一貫的口氣,一貫的話語,每次,她被她訓斥的時候,委屈得看著她的時候,她都是這樣的回答,真的是他們的殿下回來了,瞬間,傾染的眼中起了一層薄薄得水霧,就當璃瑤以為她是要上來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的時候,傾染卻一個轉身,朝著王府內跑去。
傾染這一舉動,實在是驚了站在門外的眾人,看著傾染的反應,怎麼好像是過于造次了,不行禮也就算了,怎麼直接無視掉璃瑤,直接一個人跑進了府院中去?沈柯看著傾染的反應,心中有些想笑,所謂的璃國三殿下也不過是如此,這麼多年過去了,王府不也只是剩下了一個管家了麼?
璃瑤並不在意,微微一愣之後,似乎是知道傾染要做什麼一樣,她也不著急,直接站在外面等著,一眾人就這樣,被一個小丫頭晾在了寒風之中。
不小片刻,王府內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走了出來,璃瑤了然,面上什麼依舊是平靜得看著眼前的一切,只一眼,睥睨眾生,即使她現在一身的狼狽,依然不減她的風華絕代。
「屬下等恭迎三殿下回府,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在傾染的帶領下,所有人都跪了下來,整齊劃一的動作,義正言辭的的話語,一時間驚了所有的人,這些年,他們竟然一直都守著一個空空的離王府等著璃瑤回來麼?沈逸風和李御醫並沒有其他人那樣的意外,這個女子從來就是特別的,他們對她這般的忠心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璃瑤沒有說話,負手慢慢的往王府大門的台階上走去,而李御醫作為離王府的人,很自覺的跟在了她的身後,沈柯有些吃驚得看著璃瑤的背影,明明是他不屑的人,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這女人生來就該是王者的吧,她的背影雖然縴弱,卻處處給人一種不可抗拒,忍不住臣服的壓力,甚至他的膝蓋都有些微微得彎曲,這中氣魄是與生俱來的,沒人可以學出來。
緩緩得轉過身來,璃瑤掃了一眼眾人,為首的是她的管家傾染,她身後的是自己的兩大護衛落花、流水,在後面,就是王府的僕從等人物了。
「起。」冷冽沉穩得吐出一個字,眾人的心里都是熱切的,甚至有一種要哭出來的沖動,真的是了,這個熟悉的聲音,真的是他們的三殿下呢。
璃瑤也不多說話,說完這個字,就轉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走了幾步,听到自己身後的那些人還是沒有起來的樣子,又冷冷得補充道︰「傾丫頭,你們是要本宮事事自己動手麼?」
「來了,來了。」傾染最先站了起來,方才她也和他們一樣,即使璃瑤站在自己的面前,依然以為這是不真實的,隨著傾染起身,其他人這才跟著起身,真的不是夢,那個清冷語氣的主人,真的回來了,不待璃瑤反應過來,落花和流水已經領著手下的人跟在了她的身後,其他的人都急急忙忙得進了府院,這個去泡茶,那個去做點心的,一時間整個離王府頗有些雞飛狗跳的感覺。
「你們,見到本宮很激動本宮可以理解,但是別拆本宮的房子行不行,這年久失修的,經不起你們這樣子折騰。」璃瑤瞧著眼前忙來忙去的中屬下,不時得還能听到有被子打碎的聲音,一定是她們誰走起路來急了,撞到了一起。
「噗……」傾染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來,什麼叫房子年久失修,主子還是這副死樣子,說話總是這樣子沒心沒肺的,不過她喜歡。
身後的落花和流水互相看了看,心里想笑,也沒笑出來,他們可不必傾染那膽大妄為的丫頭,不過看著自己面前忙活的王府眾人,以及不時傳來的慘叫聲,以及不時杯子茶盞踫碎的聲音,以及……二人的嘴角不由同時一抽,其實主子雖然說的夸張了一點,但是王府里的眾人表現的也是挺夸張的。
「準備幾身衣裳給他們換下。」璃瑤對著傾染指了指身後的沈逸風等人,自己的府中以往也會有其他兄弟來居住,男子的常服自己府中也總是給他們預備著的。
璃瑤聞言,帶著璃瑤身後的一群男人們離開了,而璃瑤則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待到沈逸風領著沈柯再次站到璃瑤的院落中的時候,璃瑤房門依然緊閉,傾染和中護衛都站在門口,這門守得真可謂是滴水不漏。
隨著一枚令牌拋了出來,璃瑤整個人才再一次的出現在他們兩兄弟的面前,一席白色的襦裙,上好的絲綢上,用了雪紗線勾勒出龍紋的圖案,空山霧雨的朦朧繡法,使得那龍紋就像是隱在雲朵之中一樣,陽光灑下,雪紗線隱隱泛著金色的光芒,使得那原本看不出花紋的華袍此刻金光璀璨,華貴無雙。
白色的發呆將她的三千墨發束得高高的,手中則是一把白色的劍,很簡單的劍鞘,只是簡單得繡上了幾顆寶石做裝飾,簡單卻顯得干練十足,少了幾分女子的柔媚,多了幾分睥睨天下的霸氣誠然,一時間,沈柯竟然是再一次被璃瑤驚呆了,這個女人的傳奇果然不是一般。
「沈大將軍,拿著本宮的虎符,將整個國都的守軍調出來,本宮要包圍皇宮。」清冷直白的命令,此刻他們之間不是有著恩怨沒有化解開來的昔日戀人,而是君臣。
沈逸風沒有說什麼,領了璃瑤的命令,立刻去辦,而沈柯則對璃瑤的安排有些不滿,這樣的小事,他不知道璃瑤為什麼一定要大哥去做,她手下任何的一個人都可以做到吧。
「沈柯,至于你,隨著本宮去宮里看戲好了。」璃瑤冷笑,領著身後的護衛出府,她剛剛回來,調集兵馬這麼大的事情,只有沈逸風自己親自拿著自己的虎符,這樣才有可信度,不然只怕是沒有人相信,她這個三殿下真的回來了。
沈柯雖然說是沈逸風的弟弟,但是這還真不能怪她不信任他,當年她出事的時候,沈柯不過還是一個孩子,而且明顯的,她感覺的到他對她有這明顯的敵意,在船上的時候,她就發現他做事還容易沖動,受情緒的影響太大,這是一個做將領的大忌,現在她剛剛才回來,自己的舊部一時間還聯系不上,身邊最信任的人只有府中的人和沈逸風,不要怪她的疑心太大,她沒有辦法讓自己拿著其他人的命做出賭注,何況這里的其他人還包括了自己的父皇母後。
「站住,皇宮重地,來著何人?」宣化門外,守門的將領一見璃瑤帶著武器,領著自己的侍衛往這邊來,立刻就上前大喝。
「璃國三殿下璃瑤。」璃瑤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將領,很難得的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那將領。
「三殿下?」那將領好像是听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冷冷得看著璃瑤,諷刺道︰「這璃國有沒有三殿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沒有大殿下的手諭,沒有人可以從這里進去。」
璃水出宮前,交代了他們要好好守住皇宮,不能夠讓其他什麼不相干的人進宮來,皇上的病可還是很嚴重的,況且他們都是大殿下的人,對于他的心思,又怎麼可能一點都不了解,說的好听些是大殿下人心地好,孝順,說的不好,大殿下就是在干著奪宮的勾當,只是做得客氣一些罷了。
提劍翻身下馬,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華麗帥氣,一劍抵在那將領的胸膛處,劍還沒有出鞘,那將領已經感受到了來者不善的氣息,驚恐得看著璃瑤,白色的華服上,龍形的花紋若隱若現,璃國上下誰不知道,能有資格穿這樣華服的女子,除了三殿下璃瑤,不會再有其他的人。
兩眼緊緊得盯著璃瑤,只是一瞬間,那將領看到璃瑤眼中的神色,並不是很清明的冷色調,但卻是冷得人發怔,甚至有著一絲嗜血的光芒,不自覺得咽了咽口中的唾沫,那將領只覺得有些口干,甚至是說不出話來,明明已經是深秋的,但是額頭上還是驚現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你,你想干什麼,莫不是還想要逼宮不成麼?」將領結結巴巴得說道,璃瑤的眼神太過駭人,藍色的眸子里有些微微得紅色光芒,臉上依舊是冷冷的,像是極力在隱忍著什麼,這樣邪惡得眼神,讓那將領想起了旁人和他提起過的一件事情,當年,璃瑤還在十三歲的時候,明明該是孩子般小的時候,她曾經一怒之下屠城,什麼原因沒有人知道,傳說那一日里,她的眸子里好像也是泛著紅光的。
想到這件事情,他的內心不由得又是一個激靈,這個故事很可怕,而眼前的這個女人更可怕,她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是周身的寒意,卻透漏著這樣的一個信息,她真的做的出來,而且她又這個本事做的出來。
「逼宮?本宮今日里來,只是為了見見本宮的家人,爾等,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否則,休怪本宮無情。」一字一頓,璃瑤說的很慢,刻意要將每一個字都傳送到眾人的耳朵里,說有的人都是心頭一跳,心頭有些不好的預感。
從袖中掏出自己的絲帕,璃瑤將她放到李御醫的手中,柔聲道︰「子游,接下的場面可能會很血腥,還是不要污了你的眼。」
所有的士兵都是一愣,眼前這個女人是溫柔的,和方才的冷冽完全是判若兩人,她竟然會溫柔的將自己的絲帕遞給眼前那個男人,莫不是他們看出了?
下一刻,李御醫已經將璃瑤的手指攏了起來,「既然選擇的站在殿下的身邊,這些事情遲早子游要習慣的,作為醫者,這樣血腥的場面不是沒有見過,以往讓殿下費心了。」
璃瑤的眼神中有一瞬間的愣住,很快兩人相視一笑,李御醫確實從下就不喜歡見到這些血腥的畫面,依然記得璃瑤十三歲時屠城的場景,作為御醫,他要跟在璃瑤的身邊照顧璃瑤的身子,然而那一日,整個城中四處彌漫著血腥的氣息,滿城的百姓一個不留,他曾在城樓上怒斥這個女孩子的殘忍,明明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確實那樣的殘忍、不擇手段。
璃瑤的答案,至今他都記得,她只是冷冷得看著他,然後冷冷道︰「殘忍?這就是皇權。」
那時候,他不明白,他只是一屆御醫,不懂皇家長大孩子們之間的一切,他們口中的皇權是什麼,只是那一次之後,璃瑤每次殺人,都會給他給絲帕,不然他見血,這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做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跟在她身邊,似乎越來越能了解他們口中的皇權。
直到今天,他選擇了面對,既然自己選擇了璃瑤這個主子,他所能做的就是完全的相信的,相信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好的、壞的。
「離王府十二護衛听令,凡是阻止本宮進宮者,格殺勿論。」肅殺的命令,沒有一絲的留情,今日里,她做好了血洗皇宮的準備,在璃水回來之前,她要將他在皇宮的爪牙全部都拔了。
「我們走。」沖著李御醫恬淡閑適一笑,璃瑤提著劍領著他往皇宮中走去,那將領本能得就要去攔著璃瑤的腳步,然而還沒有上前,她身後的侍衛已經分出兩人來,銀光一閃,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兩三下,守門的幾個門衛已經倒在了血泊中,陰狠毒辣的作風,快狠準的劍鋒,這確實是離王府十二護衛的作風。
沈柯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跟著他們進了皇宮的大門,不知這時候是誰大叫了一句︰「攔著三殿下,萬不能讓她進到皇宮中去。」
一時間,附近的禁軍都趕了過來,攔下了璃瑤的去路,甚至,不遠處的屋頂上,上前的弓箭手已經拉開了弓,羽箭在手,蓄勢待發。
「殿下,請回。」禁軍中的一個將領冷冷道,璃瑤也只是在一邊旁觀,沈柯冷眼瞧了一眼四周,這皇宮中的禁軍人數不是一般的多,已經超出了平日里皇宮編制的兩三倍,甚至,還在不斷得增加中,就算是璃瑤府中的護衛可以以一敵百,但是這麼多的人,又怎麼容得了他們的車輪戰,這樣下來,終究不過是牽強。
眸子瞥向自己的前方一點點的位置,那女人藍色的眸子里,好像是結了一層薄薄得冰一般,讓他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但是沈柯卻心里覺得這女人是瘋了,就憑著這十二個人,她憑什麼進宮來,究竟這女人真的和傳說中的一樣厲害麼?他很是懷疑呢。
「尚能戰否?」璃瑤嘴角微扯,轉身看著自己身後的護衛,沈柯心中一震,他們這是在問他們的意見?
「勉力一試。」又是整齊劃一的聲音,耳邊傳來那女子肆虐得笑意,她的笑是如此的光芒耀眼,慢慢的,她的眸子冷了,失了溫度,瞅著眼前密密麻麻的禁軍,嘴角上揚,有些邪氣道︰「那就奪宮吧。」
輕輕的四個字,使得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震,還不待禁軍中的首領反應過來,十二護衛已經開始了各自的反攻,瞬間,整個空曠的青石板上,亂了,血腥氣、嘶喊聲、紛飛的羽箭,究竟是什麼亂了人的心,迷了人的眼?
「夢夢,夢夢,夢夢!」
就在眾人廝殺打斗的時候,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傳了過來,似是撒嬌,又似是欣喜,見到正揪著璃瑤裙子的小鬼,沈柯的眸子不尤的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