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府雪苑內,滿院飄風的雪紫色花瓣雨中,一人一身白色的錦衣華服,負手站立在院子的中間,背影有些微涼,沒人人會將她和今日里皇宮內那個嗜血無情的女人想到一起,她的背影太過縴弱。
不知是今夜里的風有些大,還是因為這滿院得花瓣亂飛,害得那樹上的小鳥失了方向,竟然直接撞到了樹干上,然後直直得摔了下來。一聲悲鳴,下一刻,它已經被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護在了手中。
「下次別再亂飛了,小東西。」璃瑤說的輕松,身子一躍,直接坐到了樹干上,將那只手中的小鳥放回了自己的窩里,那小鳥似乎是感受到了璃瑤的善意,竟然叫得異常得歡快,嘴角得弧度輕揚,璃瑤整個人倚在了樹枝上,枕著自己的右臂,慢慢闔上了眼楮。
傾染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璃瑤正愜意得躺在樹枝上,面上輕松自如,就像是多年前一樣的午後,她們一起爬上樹來休息,只是這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今日的璃瑤有多嗜血,昔日的璃瑤就有多善良單純。
「何事?」懶懶的開口,璃瑤並沒有起來的意思,離開許久,她依然還是記得府中每個人的腳步聲。
「殿下,是先王爺回來了。」傾染低頭回道,璃國風雨飄搖的時候,那位王爺回來了,只是這人在璃國實在是一個尷尬得存在,甚至當年是他害的璃瑤身在險境,也不知道他和她們母女兩個算不算是孽緣。
一提到先王爺,璃瑤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還不待自己說些什麼,就看見易尹領著南宮琰進來,依然是多年前她討厭的樣子,每次臉上都帶著笑容,讓她看著無甚討厭。
「皇叔好雅興,這麼動亂的時局回來,莫不是也對皇位感興趣,要回來插一腳?」璃瑤只是打量了一眼,便又偏過頭去,闔上眸子,就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很明顯的諷刺之意,易尹又怎麼會听不出來。
站在易尹身邊的南宮琰一听到這個聲音,心中猛地一窒,從他踏進這雪苑開始,滿院的雪槐花真的讓他有一種回到了宸玥戰王府的錯覺,抬眸看了眼正斜躺在樹枝上的璃瑤,有些泛著紫色光暈的花朵壓滿了整個枝椏,時不時的有些許的花瓣打落到她的身上,她卻都只是不管不顧,一個人倚著樹,悠閑自得,仿若這璃國所有的動蕩都不過在她的算計之中一般。
熟悉的感覺蔓延了他整個身心,是了,這樣的感覺才是他南宮琰的妃給他的感覺,有那麼一刻,他真的很想要上前將她擁入懷中,但現在很顯然不是時候。
「你知道的,本王沒有這個意思,本王已經是個死人了,這番回來,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罷了。」似是有些無力,良久,易尹才抿唇艱難道,當年的事,孰對孰錯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王兄和她,只要他們沒有事,他便心安。
「只要你不出現,母後就會很好。」璃瑤恨恨道,想起多年前的事情,現在她還是有些氣的,對眼前這個叔叔,要說沒有恨那是假的,但這始終是父輩的事情,她沒有資格去摻和其中,收了心中的怒意,璃瑤身手矯捷的翻身下樹。
還不待南宮琰看清,璃瑤已經是站在了易尹和他的面前,這般的身手,絕對不是尋常武功能辦到,這便是所謂的靈力麼?直到現在,南宮琰才看清面前的女子,她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妻子。
她的眸子不是深褐色,而是水藍色,那是大海的顏色,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寒潭的顏色,鬼魅而又陰冷,就好像隨時都會結成冰一般。一樣的容顏,卻是不一樣的冷戾,她同帝都中的她已然是變了一個人,在帝都中,她從來都是那個笑著算計著別人的女子,然而此刻得她,全然的淡漠,周身寒氣逼人,冷得讓人心疼。同樣身在帝王家,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算計,才能夠讓人變成這副樣子,身冷、心冷,冷眼看著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緩緩布局。
「你,變了!」易尹終是無奈道,這還是當年那個在他懷里鬧著要他抱得可愛的小女孩麼,涼薄如她,雖然早就有了準備,也知道她的光鮮事跡,但是五年帝都相處,他情願璃瑤沒有回來,情願她沒有恢復記憶,現在只怕是記起了一切,但是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身邊的男人一眼,莫不是她的心真的冷到了這個地步,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都可以做到如同陌生人一般?她的女兒,什麼時候這般的冷情了?
璃瑤沒有回答易尹的問題,當年的事眼前的這個人不知道,她也不願意去提及,不是所有的真像都是要被人知曉的,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然可以分清對錯,當年的事沒有誰對誰錯,但是卻成了她的夢魘,永遠沒有辦法忘記。
瞧了眼他身邊的南宮琰,這個男人是跟著他進來的,方才在樹上,她並沒有看清他的模樣,現在倒是看清了,一身水藍色的長袍,除了腰間的一枚玉佩,並沒有其他的什麼裝飾,一頭的墨發只是用了一根黑色的紗帶綁在了一起,妖治的容顏卻不乏正氣,七分邪氣三分正氣,天底下還真是少有這樣的男人,可以將妖孽演繹出這樣的正氣凌然,果然是個不同凡響的妖孽,這樣的人,想來也絕不是簡單之輩,方向要試探一下,走進了卻發現他的身上並沒有一絲的靈力,不是璃國的人?
璃瑤面上扯出一絲笑意,沖著易尹道︰「怎麼皇叔大半晚上的帶著一個他國之人跑到本宮的府院中就是為了敘舊麼?」
「你……」易尹瞬間有些驚訝,璃瑤眼中的淡漠不假,但是她也沒有絲毫的說謊的跡象,方才她對南宮琰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兩眼,眼中始終都是波瀾不驚得樣子,莫不是她忘記了?這個想法在他的心里久久不去,卻又是不敢說出來,暗暗看了一眼南宮琰,他嘴角始終都是噙著笑意的,只是現在這笑意似是有些酸苦,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認不出,這是何等的苦楚,也許真的是天意弄人,或者說上天真的容不下他們這樣的不倫之戀,想來南宮琰這樣喲個在宸玥神一般的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做到了這樣,實在是不易,這一次他出京,極有可能會與皇位失之交臂,但他卻毅然決然的來了,然而璃瑤的反應實在是太傷人了一些。
「在下宸玥王炎,是前王爺帶回來的謀士,想為三殿下盡一些綿薄之力。」南宮琰對著璃瑤拱了拱手,前些日子,海上發生了大風浪,團子被卷走了,易尹說是被卷進了國都,現在國都戒嚴,所有的他國人士都被璃瑤下令遣送回國,且不說璃瑤為什麼記不得他的事情,他不弄明白是不會死心的,再者他還得留在這里將團子找出來。
現在的璃瑤儼然就是人們傳說中的那個殺伐決斷的三殿下,雖然對她知道的不多,但是自從他到璃國來,就發現所有的人對璃瑤都是談之色變,現在自己一見,就知道她的心思縝密怕是旁人難以企及,現在只有想法子留下這府中才好。
「對,這是我從宸玥給你帶回來的謀士,雖然你看他人吧看著弱不經風的,又沒有靈力,但是他的籌劃本事可是相當的了得,他可是宸玥戰王爺手下的第一謀士呢。」易尹跟著補充道,顯然那一句弱不禁風引來了南宮琰的一計白眼,但是這是實話耶,這里是璃國,不是他的宸玥國,莫說他的武功高強,在他們的眼里壓根就沒有發揮的余地,就算是有用武之地,這里也不過是對付一些靈力較低的人,踫上靈力高一些的人,他恐怕就危險了,這個男人當真是膽子夠大的。
「哦?」璃瑤挑眉,南宮琰依舊是站在那邊,嘴角噙著絲絲的笑意,似有若無,這樣的面容卻是讓璃瑤的心里有些熟悉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過,她又是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有一個人出逃,前面是萬丈深淵,後面是茂密的叢林,里面滿滿的都是野獸,不知道閣下有何高見?」璃瑤挑眉,忽然間來了興致得問道,站在身邊的傾染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殿下是轉性了,要是以往得話,就算是她親爹給她送來的謀士,可能都會被她一掌攆出府去,今日里怎麼好端端得問起這人來了?
南宮琰淡笑,慢慢道︰「殿下想往前還是往後?」
「往前有如何,往後又如何?」璃瑤清冷的語調,終于有了一絲絲的變化,似乎是被南宮琰這樣的回答,提起了自己心里的興趣。
「往前的話就直接跳下去,反正殿下的武功高強也是死不了的,往後的話,就一把火將整個林子都燒了,等眼前的密林燒了個干淨再離開,這樣也不用擔心在林子里迷失了方向。」不急不慢的說出自己的答案,南宮琰靜靜的等著璃瑤的回應,現在他面對的不是昔日的蘇夢黎,而是恢復了記憶卻忘記了他的璃瑤,這個人他自然得小心的應付著,但是南宮琰卻想著,要是有一天這丫頭記起來的話,他一定會報今日的一箭之仇,不是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麼。
傾染和易尹的嘴角都不由得一抽,易尹是終于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到一起成了夫妻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至于傾染麼,她是在是听不懂南宮琰的答案,只是他那回答都是什麼,什麼叫掉下了懸崖也不會摔死,這是什麼破答案,瞧了瞧璃瑤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樣子,傾染想著,這是要被殿下拍出府的傾向呢。
「哈哈哈……」
這一聲爽朗的小聲,直驚的傾染渾身一個激靈,璃瑤有多久沒有這個樣子笑過了,這男人當真是不簡單呢。
「本宮知道了,給本宮一個理由,為何你必須要留下來,在宸玥,你依然是最好的謀士,本宮很想知道理由。」璃瑤眯著眼楮盯著南宮琰,漫不經心的開口,這個男人的答案確實很對她的胃口,但是這樣一個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不簡單的,她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可以讓他甘願在璃國這麼動亂的時候,留下來當她的謀士,要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在璃國,尤其是在這動亂的時期,實在是太過危險。
「在下必須留下來,只是為了尋找在下的妻兒,他們都在這璃國,在沒能見到他們,確定他們平安,帶他們離開璃國之前,我都不是離開。」南宮琰看著璃瑤的樣子,神色中閃過一抹復雜,是欣喜、是悲傷、亦或是失望?
「本宮知道了,你留下,傾染給他安排個房間,讓流雲跟著他,免得他在當本宮謀士之前,先叫人弄死了。」璃瑤沒在說什麼,她再這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和深情,璃國以外的事情,她並不很關注,但是卻是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其他國家人眼里,也絕非是一個等閑之輩,這樣風華絕代的一個男人,竟然也會是這樣的痴情,甚至為了自己的妻兒不顧自身的安慰,他真的很愛他的妻子才會如此吧,誰說只有璃國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懂得人世間的真情,眼前的這個男子,身在三妻四妾的國家里,卻對自己的妻兒這般的掛念,著實是讓人欽佩。
「皇叔,你可以走了,還是要將我母後害死才很罷休?」璃瑤已經轉了身,清冷的語調再次傳來,明明心里知道這一切怨不得任何人,但是璃瑤卻沒有辦法不對易尹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
「也罷,我走便是。」易尹輕嘆了一口氣,憑著璃瑤,璃國的危機想來也是可以化解的,他何苦再這里,在他們一家人的面前添堵,看了一眼南宮琰,易尹輕聲道了聲保重。他沒有想到,南宮琰看到了這樣的璃瑤,竟然還能夠在她的府中做謀士,他打得什麼主意,他知曉,但是她已經不再是他的妻了,甚至過不了多久,她可能會要嫁給自己五年前的夫君,這場棋,早在五年前,南宮琰就沒有了勝算,現在這又是何苦,莫不是非要親眼看見璃瑤在他的眼前嫁人,他才能死心麼?
這世間,究竟一個「情」字為何?易尹心里苦笑,明明可能知道最後的答案,卻還是要去試,究竟是傻還是其他?
「夢夢,夢……夢夢……」
璃瑤正要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就听見那個熟悉的小孩子的聲音,眉頭不由一皺,是白日里的那個孩子,只是這孩子不是叫沈逸風帶回去了麼,怎麼這聲音听著這麼的驚恐、害怕呢?
不由的,璃瑤的心頭劃過一絲煩躁,一個轉身,那孩子已經撲倒了自己的懷里,死死的拽著自己的衣裙,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他的小身子不由得輕顫,到底發生了什麼,叫這個小孩子怕成這副樣子?
「殿下!」沈柯本來是追著團子來的,他沒有想到這個小鬼竟然可以使出靈力來,璃瑤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靈力,只是他沒想到,團子不經意間使出來的靈力,竟然直接將他送到了璃瑤這里來。
「怎麼回事?」璃瑤沉聲道,沈柯卻不再言語,只是跪在地上,面上有些陰沉,看樣子自己的計劃怕是要落空了。
「別怕,出了什麼事了,告訴本宮,本宮給你做主。」見沈柯不說話,璃瑤便蹲子來,將團子從自己的懷里拉了出來,掏出自己的帕子給團子,細心得擦拭了他泛著的淚光,輕聲細語得哄著團子,清冷的聲音里第一次有了些許的溫度,甚至是帶上了一種誘哄的魔力。
站在一邊的傾染像是見了鬼一般,這是什麼情況,主子輕聲細語就算了,她,她竟然還把自己的帕子給別人使了,也不覺得那小鬼哭的難看,這是天上要下紅雨了麼,這真的是她家那個有些愛干淨的有些變態的主子麼?
南宮琰眼中漫過一絲感動,她就算是不記得他了,她卻依然還是對團子這樣的溫柔,就像那天她小心的護著團子,深怕吵醒了他一樣,那個時候的她,便已經深深得進了自己的心,曾經他也會幻想著他們之間的孩子出生,必然也是極其幸福的一個孩子。
「爹,爹爹?爹爹!」團子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一邊的南宮琰,本來心里還有些疑惑,待看得仔細了,立刻開心得蹦到南宮琰的懷里,前一刻抱著團子的手有些古怪的僵在了半空中,璃瑤嘴角劃過一絲無奈的笑容,遂將手慢慢的放下,原來這孩子是王炎家的孩子,只是為什麼這孩子蹦向王炎的懷里的時候,她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是有些不高興?
「他,璃瑤,他怎麼會在這里?」沈柯一听團子歡天喜地的叫著爹爹,立刻抬頭看到了那正站在璃瑤不遠處的男子,妖嬈可惡,出了南宮琰還能有哪個?一時間,他竟然也不顧君臣之間的禮儀,直接憤憤得站了起來,大哥對這個女人有多好,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為什麼這個女人卻依然將這個男人帶在了身邊,他們這一家三口的樣子,這是要一家團聚、共享天倫麼?但真是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