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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平出京了。據說是北邊出了什麼大案,皇上派小侯爺捉拿要犯去了。金吾衛離京的時候好大陣仗,百姓們都見到這位混世魔王穿著那身繡獬豸的官服招搖過市,領著侍衛騎著駿馬橫穿長街,噠噠馬蹄踏起一陣旋風。美娘在家躲了小半月,一直提心吊膽害怕謝安平找上門來,那日她躲在後院都听見了激烈的動靜,似乎差點打起來。雖然最後溫澄海擺平了此事,但美娘心神恍惚半晌緩不過勁來,連著做了好幾夜的噩夢。夢里面的景色走馬觀花地變幻,無論她到哪里都能遇見謝安平猙獰著一張笑臉。一會兒在尼姑庵里上香,他從佛龕背後走出來;一會兒在閣樓繡花,他又從窗戶外翻進來;甚至她躲進馬廄,他都能從料草堆里鑽出來嚇她一跳。美娘在夢中光顧著逃了,醒來之後滿頭大汗,心跳飛快差點從喉嚨眼兒迸出來,就像大病過後虛月兌了一樣。她總是半夜驚醒,而溫澄海又在隔壁房睡,害怕也找不到人傾訴,只得睜眼等到天亮。這樣心神恍惚地過了幾天以後,美娘忽然從小珍口中曉得謝安平出京了,她好似心里面懸著的巨石頓時落了地,不知不覺松了口氣。美娘一直想回家探望父母,就是礙于謝安平的騷擾才不敢出門,這時知道他不在立即有了種可以趁機行事的感覺,于是打算回王家一趟。其實她打算給溫澄海知會一聲的,但一來溫澄海上朝還未歸家,二來他新入吏部公務繁忙,美娘也不是很願意打擾他。于是她只是給管家打了個招呼,便坐上轎子走了,小珍隨行。溫府離王家不算很近,美娘又歸心似箭,只吩咐轎夫尋最快的路走。于是轎夫們抄小路進了一條偏僻小巷,前後都沒有行人。在巷子里,美娘被人劫走了。歹徒們穿著清一色的靛藍衣服,臉上蒙著布,單獨走在街上並不引人注目,但聚到一起就令人生疑了。他們堵住轎子,三兩下收拾了轎夫——用很快的招式把轎夫綁起來塞住嘴扔到一旁,動作倒是很嫻熟,然後又用同樣的方法擒住了小珍,不過顯得比較溫柔一些。美娘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人從轎子里拉了下來,不過說是拉更像是扶,這群綁匪看她是個孕婦似乎也很小心,害怕弄出一尸兩命。之後她被蒙上眼拴住手腕,送進了另一頂轎子,抬起來就朝另外的方向走了。坐了轎子又換馬車,美娘看不見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所去何方,只能暗暗在心里計算著時間。馬車緩緩走了大概有半天的時間,終于停了下來,美娘猜測此處是郊野,因為她聞到雨後泥土散發出來的新鮮味道,還夾雜了青草雜樹的氣息。她沒來由忽然緊張起來。其實剛才一路過來她也是害怕的,可她猜測綁匪們應該不會傷害她。因為他們對她還算客氣有禮,並沒有很粗蠻地拉扯咒罵,他們總是默默地做該做的事,鮮少開口。不,應該說是基本不開口,就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而且美娘也留心到馬車走得很慢,城里坐轎子出城坐馬車,既然走的是城外山路,那按理說是十分顛簸的,可她坐在車上卻幾乎感覺不到路上有磕絆,也許是前面的人提前清理過了。從這幾方面看出綁匪的本意只是綁走她,沒有要她性命的意思,至于綁她來做甚麼,只有見到幕後主使才知道了。美娘下了車被攙扶著走了一截,然後進屋坐下。椅子上放了軟墊,她坐下後手腕上一送,繩子解下來了,然後她趕緊伸手把蒙眼布拽了下來。「又是你。」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眶,美娘抬眸看了對面那個斯文俊秀的男人一眼,沒好氣吐出一句不驚不喜的話。謝安平沉著臉沒說話,一雙風流眼又盯著她隆起的肚子看。美娘嚇得雙手捂月復︰「你想干什麼?!」謝安平抿抿嘴,很不情願地說︰「生下來,送人。」「什麼?」美娘鬧不明白了。這瘋子到底是什麼意思?謝安平帶著半分氣憤半分拈酸吃醋的口氣︰「爺最多讓你把肚子里那貨生出來,但你要是想養他,哼,沒門!生下來就送走,不許留著礙爺的眼,要是以後敢出現在爺的面前,爺可就沒現在這麼好心留他一命了。」美娘覺得他不可理喻︰「你憑什麼不讓我養孩子?!」謝安平理直氣壯︰「不是爺的孩兒就不許你養!你只能跟爺生孩兒,給爺養兒子!」……這廝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講理國嗎!美娘扶額,根本沒耐心跟他好好說話,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你一不是我相公二不是我父兄,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話任你擺布?你說生就生說養就養?做夢吧你!」謝安平一听她否認倆人的關系,氣得握拳砸桌子︰「爺才是你男人!不許你叫別人相公!」美娘豁出去了也不怕他,昂著頭故意跟他作對︰「我就要喊他相公!相公相公相公——」謝安平咬牙瞪眼,面紅耳赤呼呼喘氣,明顯被氣得不行。美娘得意洋洋,眯眼瞅他,心想干脆氣死這瘋子一了百了。就在二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只見從這宅子後堂走出來一個人,急迫喊道︰「美娘!」美娘循聲望去,驚喜地站了起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