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 10008.紛擾

作者 ︰ 荔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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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華宮門口,他站住腳步,思慮片刻,向我道︰「如今鬧成這個樣子,你在瑜華宮住下去只怕少不得麻煩,遷去錦淑宮吧。」

不禁心下感念他的細心周到,微微一福︰「諾,還是陛下想得周全。」

林晉守在汀雨閣門口張望,見我回來大是松了口氣,行禮問安。宏晅一笑,隨手將拇指上的扳指摘下賞了他︰「虧得你辦事機靈,救了瓊章一命。」

林晉謝了賞,躬身笑道︰「不是臣辦事機靈,是宮正和瓊章娘子姐妹情深,跟臣三令五申若瓊章有什麼事須得立刻知會了她。宮正掌著戒令刑責,臣哪敢不照辦吶。」

這話說得宏晅回頭笑看怡然一眼,怡然面上一紅,伸手拍在林晉頭上,笑斥道︰「瞎說什麼,陛下剛因著擅動私刑的事辦了貴嬪娘娘,你休得給我惹麻煩!」

宏晅朗笑一聲,遂握起我的手進了汀雨閣。落座後,他揮手遣退眾人,似不經意地問我︰「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心思?」

我啞然一笑,這話幾乎是和問「還是想避寵嗎」一樣的直白了,若不是仗著有多年的情分,我答一句「是」就是斷送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但若不是仗著有多年的情分,他也斷問不出這樣的話,如此既然他問了,我便也老實回答了︰「是,更是了。」不過一朝得寵就已成了皇太後的眼中釘,若我現在再去爭,只會過得更加艱難。

他了然笑道︰「你只想著去避開那些麻煩,怎麼不想想朕可以為你免去那些麻煩?」

我低垂羽睫,語氣彷如漂浮空中的柳絮,幽幽的抓不住︰「因為很多事情並非臣妾能夠左右的,陛下亦不能左右。」我知這話是會令他不悅的,但卻是鑿鑿事實。後宮宮嬪眾多,是非亦多,他並非事事都能知曉,亦非事事都能管得過來。即便能事事都管,也總有些決斷要出于權宜,或許他確有心護我,可也難免有些事會有心無力。

再者,那一夜的事,于他于我終是一道隔閡,我再無法與他坦然相對。

他對此未加置評,苦笑著一搖頭︰「朕納你為妃嬪,不是為了要你避著朕的。」他面容微沉,「你就是從前做宮女的時候,對朕的態度,也沒有像如今這般恭敬過。」

我知他實是怪我態度疏離了,只作不明,抿唇莞爾道︰「陛下是天子,天下子民哪有不對陛下恭敬的。」

惱意在他眉宇間一閃而過,我低一低頭,又言︰「皇太後仍在氣頭上,陛下不可為妾室惹怒嫡母,家和萬事興。」說著站起身,深深一福,「臣妾恭送陛下。」

因著話語間字字句句都是似是為後宮和睦著想,他分明不悅又動怒不得,仔細地打量我良久,氣得一笑︰「瓊章自己好生養病吧,朕走了。」.

長樂宮一事,讓皇太後頗失顏面,長樂宮上下自是嚴守口風不會對外宣揚;我又向宏晅表明了心跡,他也斷不會再往外說。因此我在長樂宮險遭廢黜、得皇帝相救一事鮮有人知,外人看到的僅是我突被陛下降旨搬離瑜華宮改去了錦淑宮居住。

錦淑宮只有兩位宮嬪居住,一是同樣位列八十一御女的夏美人,一是最末等的采女胡氏夕冉。宮中連主位也無,因夏美人尚算得寵,位份也算錦淑宮最高,諸事都由她暫理。

胡采女與我是差不多的情境,她從前是梧洵行宮的宮女,半年前得了聖眷故而封了采女,之後再未晉位。循理來講,我與她該是有些惺惺相惜的,但實際並非如此。論及身世,在得封之前她是中家人子,我身在奴籍,她顯是好過我的;可我一舉晉封瓊章,她只在采女之位,難免心存嫉妒,又見我目下也是失意著,說話愈發的難听。

在錦淑宮偶然遇見的時候,她也未向我見禮,言語尖刻寒酸得不堪入耳︰「究竟是個奴籍出來的下作坯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有什麼用,連瑜華宮也不願留你,你還指望陛下多看你麼?」

家中自小教導德容言功之事,後來入了太子府,雖是為婢,這些方面也素來注意,蓬頭垢面在我看來實是不堪。此時雖在病中,仍每日整理妝容,听她這樣說,雖生慍意,也懶得爭執,腳下未停地繼續行去。她的話卻不停,且是提高了嗓音生怕別人听不見︰「倒不如死了這條心,將那些珠釵布料省下來打賞下人,好歹日子好過些,還省得作踐了那些好東西!」

我眉毛輕挑,頓住腳步卻不看她︰「胡采女這話錯了,家人子也好,曾在奴籍也罷,今日到底是陛下的宮嬪,女德自不可廢。看來采女自幼沒學過這些,我勸采女回去內修吧,沒的丟了陛下的臉。」

胡采女陡然大怒,疾步過來指著我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訓我!你若不是在御前待了幾天哪有今天的位子,好自為之就是了,時時拿陛下出來壓人簡直滑稽!」

我側頭看她半晌,見她幾分嫵媚的美目里羞惱摻雜,一聲輕笑,轉身施施然離去。婉然忍不住在我身旁小聲道︰「虧得她也是個小主,說話這樣難听,傳到陛下那兒絕沒她的好處。」

我搖一搖頭︰「別管這些子閑事。也不是她的錯,家里小門小戶的本是不懂這些,一朝封了宮嬪也難有改進。」

婉然撇一撇嘴,又道︰「昨兒晚上回家省親的靜婕妤娘娘回宮了,姐姐不去見見?」

我一怔,思慮了片刻,道︰「現在這個情形,她未必想見我。罷了,她是婕妤,若想見我隨時可來召見,我就不去自討沒趣了。」

婉然點一點頭,扶著我回了靜月軒。

第二日,果然有荷蒔宮的宮人來請,說是靜婕妤的意思。我更了衣,穿了身顏色清淡素雅的蘭花紋交領襦裙,梳了個尋常的發髻,隨他們去了荷蒔宮。

靜婕妤沒有在正殿見我,宮人直接請我進了內室。

她正坐在窗前做著女紅,我盈盈向她一福,口道︰「錦淑宮靜月軒瓊章晏然見過靜婕妤娘娘。」

她抬頭一看,忙過來扶我,嗔道︰「這是成心讓我生氣,昔日作宮女時都沒這麼多禮。」

我們一並坐下,宮女奉了茶又上了幾道點心,她輕輕蹙眉,斥道︰「不長眼,知道娘子有敏癥還呈桃脯上來,快換了去!」

宮女忙將桃脯撤了告退。可見她雖離宮月余,卻對近些日子的事情漸漸了如指掌,我微一笑︰「姐姐還是這般消息靈通,半點不會讓晏然吃虧。」

她撲哧一笑︰「听著可不像夸我。不過這些個事情我確是听說了,你啊,心思比誰都細,嫁個粗莽的武官才是虧了,如今做了嬪妃也好。」

她說著,小心地打量著我的眼色,我頜首道︰「我知道姐姐這是給我寬心,我的心思姐姐最是知道的。不過事情已是定局,我不安心也得安心。」她面上稍顯了悲意,我便轉了話題,問她,「伯父伯母近來可好?」

「順風順水,一切皆好。」她眼波流轉,「還念著你呢,阿母叫我置了些首飾給你,可眼見著你如今自己做了宮嬪,想是用不著這些了。」

我聞言霎時癟了嘴,瞪著她道︰「姐姐變著法的欺負我,伯母給我的東西也要扣下!」

打鬧嬉笑,九重宮闕之中我到底還有這位姐姐寵著。她是趙家嫡長女趙氏莊聆,當今帝太後的佷女,而她的父親趙恆,帝太後的兄長,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初全家獲罪的時候,若不是他將我送進太子府,我現在指不定在什麼樣的人家里做奴婢呢。

閑聊幾句,她忽而問我︰「听說你本是住在瑜華宮,怎的突然搬去了錦淑宮了?那夏美人和胡采女可都不是好處的。」

我一嘆,將其中緣由細細同她說了,又道︰「夏美人和胡采女也就是說話不中听些,也不敢鬧出什麼大事。我看那胡采女倒是可憐,在錦淑宮時時小心謹慎,處處巴結著夏美人,夏美人在陛下那兒也不多提她一提。」

她手持著一塊綠豆酥,一聲輕佻不屑的笑︰「到底是胡采女跟錯了人,以為瑤昭儀得寵就能帶著她們一干人都得寵。瑤昭儀才不是那會和旁人分寵的人,容得下夏美人不過是因為夏美人有那個姿色能幫她留一留陛下罷了,胡采女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分量。」

窗外一聲鳥雀嘁喳,似是有幾只相斗,斷斷續續不絕于耳。我支手倚在桌上,慵懶地揉著太陽穴︰「莊聆姐姐听听,就跟這鳥似的,也鬧不出什麼大亂子,就是冷不丁地出來叫兩聲惹人心煩。」

莊聆一笑,看向窗外,意味深長道︰「本也不是什麼珍惜的鳥兒,偏偏如今在宮里了,咱還不好就這麼網了去。若不然我改天跟陛下請個旨,你來荷蒔宮住算了。」

我笑笑,搖了搖頭︰「那倒不必,我這麼會兒工夫連遷兩回宮,不定又怎麼惹人說呢。倒不如,姐姐給我想個轍,讓這鳥兒替我叫。我想讓她叫她就叫,我不想她就閉嘴,拿來解悶,不是很好?」

莊聆猶豫了片刻,沉思著道︰「她那個心思,倒是不難辦,卻不值得費這些工夫。」看向我,略一笑,「算了,也不是不值,終是能讓你在錦淑宮過得好些,日後你們兩個對夏美人一個總好過你一個對付她們兩個。」

我遂低眉一笑︰「還是姐姐疼我。」

莊聆故作豪放地擄了擄衣袖︰「你且說吧,要我拿什麼小恩小惠替你收買這位胡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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