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人正是裴亦修。
他穿著一條深色牛仔褲,黑色緊身T恤。他這身穿著讓她意識到,她昨晚沒有住臥室。唐淺央的雙眸充滿怨尤地看著他,他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賭氣地別開視線。
裴亦修看著面對著自己,反應如仇人的她,心里一陣氣惱,也沒理會她,徑自走到衣櫃邊,雙手揪著T恤下擺,三兩下,褪`下T恤,露出他那健碩的上身。
「裴醫生剛去急診了!」,小護士連忙道,唐淺央的心一擰,連忙趕去了一樓急診大廳。
***
「啪!」,裴亦修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一臉森寒地瞪視著他,「誰告訴你正常的?!我平時是這麼教你們的嗎?!」。
隨即,一言不發地朝著門口走去。
他們搖頭。
她站在辦公室的窗口,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在心里發問。
這天,唐淺央中午和同事的去醫院外吃飯回來,在醫院門口遇著了柯羽茜。
唐淺央看著對面的她,身形看起來單薄得很,一臉素顏,雙`唇卻是涂了唇膏的,看起來很紅`潤,明眸皓齒,頭發束在腦後。令她刺心的是,她胸口掛著的那枚指環,那枚她收藏了五年的指環,此刻,她覺得很諷刺,忍不住想離開這。
「只是例行體檢,听話,這兩天就過來。」,裴亦修柔聲道。
她先于他出了門,好像沒有要跟他一起去上班的意思。
如果愛他,為什麼不能信任他,總是疑神疑鬼……
裴亦修見著她,有些意外,邵明和李晨這次也沒敢跟唐淺央多說話,低垂著頭,灰溜溜地離開了。穿著一身干練套裝的唐淺央站在那,只見裴亦修拿著保溫杯在喝水,喝完水才看著她,「什麼事?」,他淡淡地問道,恢復那副平靜冷漠的樣子。室線自央。
裴亦修掛了電話後,看了眼低垂著頭在吃飯的小女人,他剛剛就是故意的,帶著一絲小小的報復,同時,也是想告訴她,他跟茜茜能當著她的面打電話,並沒有什麼偷偷模`模,見不得人的!她還要怎樣誤會?!
「我,我做飯了,你回來吃飯嗎?」,她的語氣卻很柔,令他的心柔軟,疲憊煙消雲散。
「不是!」,唐淺央連忙打斷她的話,喉嚨悶堵,聲音嘶啞,有種想哭的沖動。
覺得自己冤枉了裴亦修,還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覺得對不起他,委屈了他。
「啊——」
從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背影,那後背上的抓痕令她心跳失速。
覺得自己真實夠悲哀的,居然誤會裴亦修那麼深,想起那晚在海邊對他說得那麼嚴重的話,她的心一陣撕扯,如果自己是裴亦修的話,一定不會原諒。
「師父,不是——」,邵明開口。
早餐,他做的,兩人面對面,一言不發地吃著。
唐淺央再也忍不住,抓起他的枕頭,朝著他的位置砸去,可惜,枕頭還沒踫到他,就被他輕易地伸手接住。面無表情的裴亦修一手捉著枕頭,轉身,睇了坐在床`上,一臉憤怒的她一眼,輕輕地將枕頭朝床`上一丟。
都是她自以為是的誤會!
彼時,邵明、李晨緊張地站在裴亦修的辦公桌前,今天的他看起來很冷,心情很不好的樣子,難不成是跟師母吵架了?其實,裴亦修沒結婚前都是這副模樣,除了對病患,就沒見他笑過,不過,結婚後,明顯好了很多,可今天……
許是看到她正在看著自己胸前掛著的指環了,柯羽茜低首,伸手扯住它,「它有什麼特別嗎?很普通吧——」,柯羽茜喃喃地說道。
不是裴亦修要送給她的嗎?
「我跟亦修哥都是孤兒,身為孤兒,了解各自心里的苦,他這人很有志氣。娶了你,對他來說,壓力很大,是克服了很多因素的,所以,希望你要理解他。」,柯羽茜看著她,淡淡地說道。
「有個記者招待會,需要你出席。」,唐淺央以公式化的口吻說道,上前將一份文件遞給他,裴亦修打開,只見是關于慈善基金幫助先天性心髒`病兒童治療的事。
「茜茜,我剛從英國回來,最近怎樣?」,裴亦修開口,柔聲地說道。他的話傳進唐淺央的耳里,拿著筷子的手一抖,心口一陣刺痛,整個都僵硬了。
唐淺央有些莫名地看著她,不明白她什麼意思,「我父母留給我的,很普通,不值什麼錢,也是他們對我的估價。」,柯羽茜略帶自嘲地說道,嘴角帶著笑,她喝了口水。
需要他出席發布會,配合下宣傳。
都是她誤會了——
「你喜歡他的吧?」,不是他送給她的,那麼,應該是柯羽茜送給他的吧?她應該是喜歡他的,才——
一次次地懷疑,解釋,和好,然後又懷疑。他累,也拉不下臉再跟她解釋。那對他來說,是尊嚴被她的踐踏!他裴亦修雖然出身卑微,但不是個犯賤的人!
就知道這個唐淺央會誤會,不理解裴亦修跟她的關系。
擲地有聲的聲音傳來,一句句地敲打在她的心上,唐淺央深吸口氣。
等裴亦修說完,她才敲了敲門板。
「這次是打官司的時候,被控方律師揪出來了,要是平時,根本就沒人知道!」,李晨這時開口,反駁道。
「無恥!你除了在床`上教訓我,你還會怎樣!變`態!」,瘋了般地嘶吼,頭痛欲裂,即使全身沒力氣,都使勁地對他踢打,可他冰冷的像是千年冰山一樣,一動不動,由她踢打。
「心電圖開單時間竟然晚過心電圖報告出來的時間近五個小時!李晨,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嗎?!」,裴亦修厲聲道,從沒對他們發這麼大的火。
這兩天,兩人的關系還沒暖化,唐淺央和一一雖然搬回來住了,但,裴亦修似乎卻是每天都夜班。
在听到柯羽茜的話時,唐淺央的腦子懵了,嗡嗡的,一顆心緊縮著,喉嚨發堵,心口悶得很。
唐淺央愣在那,雙眸還死死地盯著那枚指環,「不是愛,怎麼會給戒指給一個男人——」,她喃喃地問道,顧不得什麼自尊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裴亦修沒什麼異議,答應。雖然他行`事低調,但這件事很有意義,他覺得自己應該參加。
唐淺央顯然是被她驚愕住了,她父母留給她的?
但她最大的錯在于,不相信他。裴亦修之前跟她說過,茜茜對他來說只是妹妹一樣的關系。可她不信,看到他們有點什麼,就各種聯想,各種猜測,質疑。
門口,唐淺央站在那很久了,裴亦修對邵明、李晨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得知裴亦修正在急診室里搶救,剛剛一輛告訴上發生車禍,大部分病患被送到瑞慈來了,場面很混亂,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她只好先回市場部。
「你們知道為什麼有很多學生來醫院幾年就不想做了嗎?」,裴亦修的語氣緩了緩,又問道。
裴亦修滿意地听著她的抽氣聲,一言不發,慢條斯理地扭著白色襯衫鈕扣,一粒粒地,嘴角擎著一絲得意的笑,不過,她看不到。
「亦修哥這個人比較沉悶,從小到大就這樣,不會說哄女孩子開心的話,有什麼事情都擱在心里。這些,你要多多擔待。他是個好人,對人沒壞心的,你要好好愛她。」,柯羽茜說這些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剛剛被裴亦修拉著去檢查了身子,報告還沒出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李晨和邵明面面相覷,心里緊張不已。
「亦修哥——」,她坐起身,有些懶散地開口,盡量讓自己保持自然,不讓他發覺。說話間,柯羽茜看著自己的手,那指甲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
撥了回去——
他們兩人這一月參加過七次急診,做過六個小手術,其中還有一個醫療事故。
裴亦修看完報告,抬首,那張俊酷的冰山臉上像是冰凍了一層寒冰!
她別開眼,想要起身,「嘶……」全身卻酸疼得厲害,心里頓時燃燒起一團怒火,這個禽獸!她瞪視著正在慢條斯理穿衣服的高大背影,氣得牙癢癢!
兩人都在沉默著,房間內一片寂靜,可以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她閉著眼,臉頰貼著他的背,淚水緩緩地滑落。
此刻,她切切實實地抱著他了,但他的心,又在哪?
裴亦修一動不動,由著她發泄,漸漸地,她是真的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全身如泄`了氣的皮球又要滑下,她雙臂無力地抱著他的腰,緊緊地抱著,臉頰貼上了他的背,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心酸難忍。
這對于一向追求完美,對病人生命敬畏的裴亦修來說,顯然是無法容忍的。他仔細地看著那份醫療事故,他們二人所做的檢查報告。
裴亦修感覺到她的示弱,心里柔軟了幾分,背對著她,閉著眼,暗暗地吸氣。
「噗通——」
只見柯羽茜詫異地看著唐淺央,她笑了笑,微微搖頭,「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但那不是愛情。是相依為命的親情!如果你有什麼誤會的話,那可不必。」,柯羽茜沉聲道。
但,今天沒有,他當著不遠處餐桌邊的唐淺央,撥了個電話出去,像是故意的。
只听裴亦修又說——
他的話在她听來,就是低聲細語的誘哄,唐淺央心酸得很,吃味地低著頭喝著粥。
只見裴亦修的臉色更加森寒,正要發火,被他狠狠地抑制住,「你們對生命有著敬畏感嗎?你們以為這是小事,但從沒想過,也許就這麼點小小的紕漏,就能害死一條人命?!」,裴亦修沉聲道。
柯羽茜不知道唐淺央為什麼總盯著這枚指環,五年前裴亦修回國的時候,說這指環被他在生活窘迫的時候當了,上次,又說,找回來了,她父母給她的東西,應該要還給她。
看著她跌坐在地上,並無大礙,他微微挑眉,抑制著上前的沖動。
雖然知道自己沒什麼立場跟唐淺央說這樣的話,但她也是真的希望裴亦修能夠幸福,能夠得到他妻子的理解和愛。
「為什麼啊?我好好的啊——」,柯羽茜有些心虛,明明這一個月,心絞痛的次數越來越多,藥量也加大了,她感覺自己隨時就可能……
唐淺央看著那一身冷酷,不屑跟他說一個字的大冰山,心里一陣酸澀,也更加氣憤,她終于忍不住,全身像是充滿了力量般,沖下了床。
「師父……這種事情,正常得很……」,李晨抖著膽子說道,平時住院病人拍心電圖都是先去照,後開單子的。
兩人沉默地站在電梯里,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出門時,被人群沖散開。他們各自開著各自的車,去了醫院。
裴亦修答應出席,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發布會很順利,裴亦修的表現很不錯,主要站在醫生的角度,闡述了先天性心髒`病兒童做手術的必要性。
全身酸疼,最難受的是雙`腿`間,酸疼之余還有點火辣辣的。她咬著牙才勉強坐起,雙眸怨恨地瞪著那道背影,他一言不發地站在那,打上了領帶,隨即就要離開——
裴亦修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邵明、李晨這一個月來的表現。
雙`腿居然發軟地沒撐住,整個人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還發出一記沉悶的聲響!唐淺央驚呼一聲,只見裴亦修迅速地轉身,臉上的焦急神色取代了冷漠。
可能是最近體質比較弱,縱`欲過度之後,她的身子居然這麼虛,下床時雙`腿發軟,所以,摔倒。
「我有很多學生,他們的技術可能是一流的,他們的智商可能是卓越地,可是,他們就差那麼一點點東西,半路逃走了。」,裴亦修又說道,「你們知道那一點點東西是什麼嗎?」。
是柯羽茜先大方地約了她,在附近的一家茶餐廳。
「時間不早了。」,許久,他開口,平靜地說道,這話在提醒她,該上班了。
回過頭來時,眼眶已經發紅了。
「什麼事?」,態度仍然很冷漠,語氣冰冷。zVXC。
唐淺央,你愛裴亦修嗎?
柯羽茜點頭,也起身,唐淺央帶頭去結了帳,出了茶餐廳,直接奔回醫院。
唐淺央心里氣憤得很,雙眸怨恨地瞪視著他,「裴亦修!你無恥!」,所有的氣憤,不滿,心酸,化作咬牙啟齒的咒罵,唐淺央吼完,一手扶著床沿,快速地沖上前,在他轉身時,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她開始對著他的背影,拳打腳踢起來!
在他走近時,她已經起身,進了趟臥室,拿了包和車鑰匙,出來,裴亦修在玄關口穿西服外套,唐淺央上前換了雙皮鞋,隨即,直接走去了門口。
即使,他應該跟她說清楚的。
柯羽茜接到裴亦修的電話時,還賴在床`上,早上剛要下床時,心髒`病突然發作,吃了藥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緩過來,看著裴亦修的來電,猶豫了下,才接起。
「作為一名醫生,拯救病人的生命是我們的天職!對生命更要有敬畏感,你細心一點,有責任心一點,把他們當做你的至親來看待,你少一分馬虎,就可能挽救一個家庭!」
裴亦修搶救完最後一個病人,從急診室出來後,天已經黑了。回到辦公室,先給柯羽茜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安全到家,心踏實下來。看著唐淺央的幾個未接來電,他蹙眉。
對面的唐淺央,別著頭,雙手緊緊地抱著馬克杯,看起來很受打擊的樣子。
「說起來不怕你笑話,他去英國的時候,那時候我們的生活還很拮據,我也才十幾歲,傻乎乎地以為這戒指能當點錢,假如亦修哥在英國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拿它度過難關的——」,柯羽茜笑著說道。
唐淺央回神,募得松開他的腰,轉身,背對著他擦了擦眼淚,快速地跑去了衛生間。裴亦修淡漠地看了眼她的身影,出了臥室。
「裴亦修!裴亦修呢?!」,唐淺央找到裴亦修的辦公室門口,只見他的辦公室門是鎖上的。遇到一名護士,她連忙問道。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謝謝,我現在有急事——」,唐淺央看著對面的柯羽茜,啞聲道,連忙起身,要離開。
「你怎麼了啊?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如果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跟你說句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向是千金小姐,沒人敢這麼要求你,是我——」
他先于她離席,走到向南的窗口邊,掏出手機在打電話。裴亦修這人無論和誰打電話,無論在場的是誰,都會避開,去無人的角落里打。之于他,這是一種習慣,也是對對方,對他人的尊重。
李晨和邵明沉默著搖搖頭。
「責任感,以及,信念!」,他沉聲道。
「你這兩天抽個空來洛川做個全面的檢查,一定要來,知道嗎?」,裴亦修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命令。
「今晚值班。」,他淡淡地說道。
唐淺央听著他的話,看著桌子上擺著的燭台,心里發酸,一股焦味竄鼻,她連忙朝著廚房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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