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良 2入籍

作者 ︰ 瀟湘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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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搖搖晃晃的在雪地里走著,將潔白的地壓出兩道黑褐色的痕跡,不一會又消失不見。馬車的門窗都用麻絮圍的嚴嚴實實,可周家大娘依舊縮在角落里冷的直哆嗦。如果不是因為寒冷讓她顫抖,她都不知自己是否還活著。回顧自己的兩世,竟只有灰白的麻木,這一次又要去哪里?這一世的母親眼中的復雜與上一世的母親重疊。既然不舍,為何要做這樣的選擇?既然女兒不是人,又何必生下來?母女母女……不過是做買賣罷了!不過是為了兒子存在的工具而已。作為女人,這樣理直氣壯的利用同樣性別的兒女,這才是真真意義的輪回!她不想繼續,可前路未卜,教坊又是什麼地方呢?吃的飽飯穿的綢緞,呵呵,可惜她不是真真八(蟹)九歲的孩童,便是再無知,也知道什麼叫做「妓(蟹)女」,什麼叫做「賤民」!沒有防震系統的北宋交通工具,搖晃的厲害,攪的胃里如翻江倒海。這樣難受的旅程已經持續了一整天,周大娘覺得她快撐不下去了。有時候想︰索性就這麼死了算了,最好這一次別再忘了孟婆湯,如果能不要頂著個大媽一般的名字那就更好了。忽然,眼前出現一個黑糊糊的粗面籠餅並听到一個還算溫和的女聲︰「大娘,吃點東西吧。我們就快到了。」周大娘勉強的搖搖頭,一句話也不想說。不想對方卻耐心不錯,依然溫言道︰「這個天是受苦了,要擱在平時也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到。」麻絮簾子隔音奇差,簾外頭的馬夫立刻接道︰「就是!這個天偏還要人出活,好狠的心!」那位被喚的女人倒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說︰「小乙哥別生氣,到了東京替你多多買幾個羊肉餅可好?」馬夫小乙哥也不是真生氣,要生氣也不出車了。听到有好處,也笑起來︰「說話可要算話!」那佯裝不高興︰「我什麼時候克扣過人了?」又對周大娘說︰「大娘也莫怕,那地方比家里好多了。要不是正好缺人,還輪不到咱們呢。官家仁善,總許家人見面的。若不是如此,真或踫到不干淨的地方,那才是生不如死。不是你們家,我也不廢這麼大的心思了。」周大娘听到此處不由月復誹︰「再說的天花亂墜,還不是**!還有比**更加不干淨的地方嗎?」如此一想,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上輩子再怎麼樣,也只是考上大學不讓讀,被逼著出去打工養弟弟。這輩子倒好,直接去**。就她少的可憐的歷史知識都知道,古代**還是賤籍,想上岸比現代還難呢!少賣兩個錢又不會死!就是把她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頭也好啊!嗚……見狀,嘆了口氣︰「別怨你爹娘,總不能看著你四哥1沒命。如今的藥越發貴了。就這一根獨苗真不在了,你將來又靠誰去?我們指著四郎日後有出息,贖你回去便是。」馬夫在外嗤笑︰「她這麼大點大的女圭女圭,听的懂個p!小娘子哭甚?教坊司一貫厚待,多少人想去還不得呢!頓頓白面籠餅,日日有酒有肉,還有絹布棉布衣裳穿,比在家強多了。又是與達官貴人表演,要是有造化,便是當個如夫人一輩子還愁什麼?」周大娘攥緊拳頭,你才如夫人!你全家都如夫人!顯然沒有感受到周大娘的這份怒氣,只與馬夫笑道︰「什麼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再好也沒在爹娘跟前好,小娘子怕也是常理。」「嗤,有什麼好怕的!要說是你這趟虧大發了。統共一個小娘子,卻趕了一天的路。今日還不知得進城不得呢。」「那有什麼法子?誰讓我走親戚撞上了呢?不過提前幾日回京,也不值什麼。」「你怎麼不多弄幾個?也好做添頭。便是教坊不要那麼多,簽給人做女使,典與人做妾,哪樣不是錢?」「少不了你的好處!」沒好氣的說︰「真真小乙哥是掉錢眼里去了!眼看要過年了,誰家過不得?只不是趕上寸勁,上哪找人呢?又不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馬夫嘆氣︰「也是!罷了,原本也是送你看親戚。只想不得這麼大雪天的趕路。」「這算好的了,若是趕上化雪,更走不得。」馬夫將馬鞭一甩︰「再不冬天出城了!遭罪!」笑道︰「你少說幾句吧,灌一肚子冷風,仔細涼了心。」馬夫真就不再說話。車內又只能听到馬蹄聲和搖晃聲。這份安靜,讓周大娘的心也微微平靜了些,亦或是更加麻木?天色漸暗,溫度也更加寒冷起來。周大娘牙齒都被磕的酸痛,已經完全顧不上外頭的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的停下,周大娘不防,直接摔了個大馬趴。笑著扶起︰「這一日都沒怎麼吃東西,沒力氣了吧?我們到了,等下要姐姐們替你弄碗熱騰騰的粟米粥,吃飽了就好了。」周大娘的確沒了力氣,只能任由這位摟著。半晌,嘆口氣︰「罷了,我背你下去吧。」說著就把周大娘背在背上,抖了抖道︰「得虧你才這麼大,再大點我這老胳膊老腿就背不動啦!」馬夫插話道︰「就你好心。不過要不是你這麼和氣,我也不專做你的生意啦。下回只要別是這樣的天氣,只管找我,保管替你辦的妥妥的。你們到了,我先回去歇著。車錢我們日後再算。到時候再叫車吧,橫豎城里便宜。我可受不得!」點頭笑道︰「去吧去吧,回家好好暖和暖和,不用管我。明日我使人送錢與你,再裁一塊布與你家大郎裁衣可好?」「好 !」馬夫高興的一揚鞭子利落走了。周大娘趴在軟乎乎的背上,隔著肌肉,听不真他們的對話。可是的聲音真的很好听,馬夫最後的笑聲也很舒服,這麼一小段模糊的音效,竟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溫暖。苦笑,這事也的確怨不得中人,要怨只能怨她命不好,投生在這樣的家庭。便是沒有這個,也有另一個。只是從此落入賤籍,這滋味,真是……背著周大娘穩穩的走著,一直走進一座金碧輝煌的院子。雖然周大娘本身是個土的不能在土的土包子,然而上輩子這樣的燈光卻也不是沒見過,心情不好之下,連頭都懶的抬,只蹭在背上隱秘的縱容自己小小的撒個嬌。不想才進後頭偏廳,忽然一個女高音在嘈雜中竄出來︰「好你個秦!我讓你替我找小娘子,你就替我找這麼一個蘆柴棒來?這夠干嘛使的?」周大娘暗道︰原來這姓秦?今早心慌之下竟沒注意。只听秦道︰「我的好娘子,你不看看這時節,誰家又舍得賣人了?再怎麼樣也要過個團圓年才行吧?」一邊說一邊把周大娘放下來立定︰「也不是沒那狠心的爹娘,只是你托的事,我總不能隨便糊弄。這是周家大娘,要不是家里的獨苗病了要撿藥,她爹娘哪里又舍得了?看看這眉眼,將來必不丟你的面子。」女高音不客氣的捏著周大娘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唉,這年頭找個小娘子都不易了。」秦笑道︰「那是官家仁慈,風調雨順。」女高音道︰「這是好事,只是如今這些官人,誰又是好相與的?又要顏色好,又要氣度好,還要技術好!還不能落了俗套。說句沒良心的話,沒有那麼多抄家的,哪來新鮮人?」「這就奇了,」秦道︰「你們教坊司的小輩竟沒人不成?恕我說實話,他們窮人家,吃不飽穿不暖,長的像樣的一萬個里也沒有一個。不像你們這兒,模樣也好性格也好……」女高音尷尬的笑笑︰「那些個成了名的,誰又不要一兩個伺候的人?」秦了然,教坊司里的人,只要不月兌籍,那是世代相傳的。誰沒有點門路?讓學藝可以,讓伺候人……雖說徒弟伺候師傅那是天經地義,但伺候與伺候也不盡相同。最簡單的例子,做徒弟的伺候師傅,那是做貼身活計,活少空閑多見識也廣,十分有助于對技藝的學習。便是不跟著名家,教坊司本身就有自己的一套培訓系統,跳舞雜耍的,也未必要個個都長的那麼漂亮,怎麼著也輪不到去做粗活,反倒還要粗使替她們洗衣灑掃。所以這使喚上的人,還真不好從教坊司挑,只不過到底是教坊,也不能隨便找個丑的讓人難忘的吧?起碼也要有個中等偏上水平吧?不然豈不是拉低教坊的平均線?唉,這麼說來,周大娘有點可惜,若不能表演,怕是攢不下什麼私房。到時候也未必能嫁到什麼好人家,要知道教坊司的子弟,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不過再怎麼差,也總比去其他地方做女使略強些,只看她的命吧!女高音又與秦寒暄了兩句,方對周大娘說︰「我是這里的管事,姓陳。你們都歸我總管,你叫我娘娘便是。」秦暗自松了口氣,這是要下了,又陪笑道︰「這孩子有些靦腆。」那陳娘子什麼人沒見過?壓根就不理會這事,揮揮手道︰「這次我承你的情,大冬天的替我尋人。我也沒什麼好報答的,除了說好的拋費,只得請你吃頓好的並裁個尺頭。我這里別的沒有,酒肉總是夠的。你帶著這孩子先去墊墊,我叫小子替你尋車去!」秦千恩萬謝的跟著引路人拖著周大娘走了。那個引路的也不多話,帶著他們到一間小屋子坐下就退了出去。不多時,又有人端了幾個籠餅,兩碗粥並一些小菜和一碗炖羊肉來。秦招呼周大娘道︰「慢慢吃,先喝粥墊墊,今晚別吃太多了,小心脹了肚子不舒服,日後盡有的吃,沒準啊,日後還要沾你的光哩。」周大娘點點頭,端過一碗粥慢慢喝著。她很餓了,可是粥燙的不行,只好裝淑女。一時飯畢,秦擦擦嘴才說︰「這里的規矩什麼的,我就不多說了,我說也未必真,你也不用听我的,自有人教你。」周大娘點點頭,半晌憋出一句︰「一路上多謝。」秦會心一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就是吃虧在嘴不甜上。日後啊,就算不愛講話,也要帶個笑影。這世道討碗飯吃不容易,討人喜歡的人總過得好些。我們大娘是個好孩子,誰家小娘子到這個份上不哭不鬧呢?」周大娘默道︰哭鬧有用的話,我也哭給你看!雖這麼想,還是記住了秦的話。秦模模周大娘的頭道︰「這里是教坊,官家的地盤。你若行得正坐的直,輕易不會叫人輕薄了去。長大了,尋點關系月兌籍出來,便是嫁個商人也是好的。或是尋個教坊里的人家也行。這里雖說不是良家子,卻也不缺衣少穿。于我們百姓而言,是好去處了。你娘千萬求著我,要我替你找個好去處。她不是不疼你,只是沒辦法,別怨她。」周大娘點點頭。秦又道︰「好孩子,人生在世總有些苦。這里學藝嚴格,你要听話,別白挨了打。在這里沒根基,做人和氣些,忍讓些,別跟人頂牛。他們仗著爹娘兄弟,犯了事也不妨。若是你被趕了出去,又不是良家子,便只好做奴婢或是去那不干淨的地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知道麼?」周大娘再次點頭。秦再次嘆口氣︰「努力學,有一技之長方有立足之地。」「嗯。」秦拍拍衣裳道︰「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嗯。」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淡定,我是親媽1︰不管是哥哥還是弟弟,在宋朝一律管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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