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良 4教坊

作者 ︰ 瀟湘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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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還算盡責,拉著周大娘在井邊晃了一圈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從此在此處她就變成了「幸幸」。人家不爽的時候,也會連名帶姓的叫她周幸。周幸同學終于在名字上舒爽了,雖然跟上輩子的周杏似乎不是一個字,但怎樣也比叫做大娘好!明明她才九歲!衣服周幸是會洗的,但絲綢衣服是不會洗的。阿南大概也經見過新人的破壞力,倒是教的細心。原來絲綢的衣服要快洗,因為絲織品染色不易,手腳慢了就容易掉色,不多幾遍就舊的不成樣子。胰子也不能多用,同樣是掉色問題。好在上過漿的衣服污漬本就容易洗,何況這些人也不干農活,髒的有限,輕輕一揉搓便干干淨淨。窮人家米湯也好、面粉湯也好都是主食,誰舍得拿來漿洗衣服?何況上漿的湯還得煮熱,更是廢柴禾。是以周幸以往完全沒有見過漿洗程序。好在農家女娃家務上手極快,得到阿南一個表揚的眼神。洗完月恆的衣服,阿南開始洗自己的衣服。周幸的舊衣服被丟,今天倒是閑著,自然要給阿南幫把手。阿南見她雖不說話,但還會來事,心情也好起來,愉悅的跟她介紹起周圍的情況。「你可知我們這里是什麼地方?」阿南笑問。周幸搖搖頭。阿南自豪的說︰「我們是教坊司,專為官家官人服務。教坊有二,分為左右。我們是左教坊,管事你見過了。右教坊管事姓魏,人稱魏七娘,日後若有入宮表演的機會,總能見著的。咱們姐姐也算有點體面,若有士大夫下帖子,便略積極些。除此之外,愛去呢就去,不愛去便不去。不像那些私伎,誰叫都要到。也比大戶人家的歌姬好,沒有人可以把我們送來送去。」「啊?」還可以愛去不去的啊?也就是專供官員xxoo?阿南見周幸目瞪口呆的樣子咯咯笑起來︰「帶你來的秦沒與你說麼?還是你听不懂?」「听……的……懂,你說……慢點。」阿南點點頭︰「那就好,東京話你也要快點學會才好。」又接著說︰「我們左教坊擅歌擅琴的多,他們右教坊那邊善舞的多。不過兩邊都什麼技術都有,還有演百戲的,你見過沒?可好看了!百戲也是他們那邊好些,就是練起來苦的很。」周幸听不很明白,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胡亂點點頭後問︰「還有呢?」「還有我們的姐姐叫月恆,最善琵琶,多少文人雅士都來結交呢。我不記得是哪位,還抄了一份《琵琶行》里的一段送了來,雖是香山居士寫的,不是他原創,他抄錄的字卻極好,也算一段佳話。」阿南又附在耳邊悄悄說︰「只是她原是官家娘子,父親犯了事才進來,心下不平,脾氣有些古怪。不過人不壞的,從不打我們,要是挨罵你听著便是。」這是提醒了,周幸給了阿南一個微笑。阿南又道︰「月恆姐姐的徒弟是歡歡,今早你見了。等下我們洗完衣服我帶你去拜見。這等綢子衣服最易染色,她那里收著好些月恆姐姐不要的舊衣服呢,我帶你去討幾套來,橫豎收著也是白放著。只是新衣裳要等過年啦。」「好。」「是了,最近缺人手的很,萬不能說我們是服侍月恆姐姐的,別人指使你便不動。你不知道,秋天發了一陣瘟,我們教坊一病死了好多個,把官人們都嚇的不輕,好一陣沒來。這一陣過了事他們才又來,卻是缺了人使。娘娘托了好些人都沒幾個整齊的人進來。你也算運道好啦,娘娘看中了你。」阿南喜滋滋的說︰「我也是京畿的人家,來了這里之後才知道好,竟還有人與我們養老呢。自己攢點私房,到時候買個婢女,也跟外頭的娘子一樣過活。強過在家里被人揉搓。這里日子好著呢,你別怕!」周幸忍不住笑了,合著你是覺得進國企了!不過看著白白淨淨的阿南,帶著嬰兒肥的臉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再看看自己細胳膊細腿,怎麼看都是阿南過的好。在這一個集權時代,或許對土著而言,與官家做子民和與人做奴婢沒有什麼區別吧。良家子又如何?所以她理解阿南的想法,雖然不贊同。可是父權大如天,即使她以後取得自由,父親一個孝字壓下來,她又能如何?周幸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上一輩子就為弟弟打工打到三十歲沒嫁出去,這一輩子竟也是沒有一條順當的路可走,穿越什麼的,果然很容易死,不是戀愛死,也很有可能是各種河蟹死。衣服洗完已經到了中午,此時是一日二餐制,午飯是沒出現過的。不過這里情況特殊,女伎們一般都是中午起床,自然要找些東西吃。她們這些小丫頭也跟著佔便宜,蹭點點心糖水什麼的,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分享兼顯擺。運氣最好的是阿寧阿美,他們跟的燕綏是出了名的和氣人,也大方。教坊內每個等級的人吃的飲食皆有定數,小丫頭們能吃飽,但是想吃好就要看得臉不得臉了。燕綏從不拘著自己人,她地位又高,拿的打賞又豐富,經常掏錢買小食給小丫頭吃。據說她就是喜歡听小丫頭的嘰嘰喳喳的喧鬧聲,真怪癖!可怪癖好啊!便宜了阿南跟周幸,因為燕綏听說阿寧的宿舍來了新人,打發人買的更多些讓她們倆做人情。于是周幸吃到了有生以來最漂亮最好吃的點心。她理解劉姥姥了,這樣精致的東西,絕對不舍得隨便下口!也充分證明周幸是土的不能再土的土包子。而周幸跟的月恆,就沒這麼好的口碑了。月恆,左教坊的行首之一。這時節稱呼女伎為小姐,只有花魁級別的大家,才有可能被人奉承一句娘子。她原姓範,是以有時那些文人墨客求曲時,亦稱範娘子。只是多半時候,小姐就是小姐,哪怕是她貼身服侍的人,要麼叫姐姐,要麼叫小姐,娘子這樣的良家稱呼,早已不屬于她們。熟悉的詞語,竟是這樣尷尬的出現,呃……同宿舍的小姑娘們一直唧唧喳喳的吃點心八卦到未時初刻,據說月恆此時會有點空,于是阿南趁機帶著周幸去拜碼頭。見到月恆才知道,此女真是人如其名,清清冷冷,看樣子是冷艷高貴的那一款。見到生人並不多話,面對周幸的拜見,無非嗯了一聲,丟了個小荷包便罷。倒是她身邊的歡歡趕緊笑盈盈的道︰「姐姐,我帶這位妹妹逛逛可好?」月恆點點頭,抱起琵琶徑直彈奏起來。周幸無語,還有比她還話少的人!歡歡見狀,拉著周幸的手就來到了隔間坐下,笑道︰「你叫幸幸吧?真好听的名字。我們姐姐就是這副脾氣,沒有壞心的,你別在意。」周幸點頭︰「嗯。」阿南插言道︰「歡歡姐,她還沒衣裳,你可有舊衣裳?」「別的沒有,舊衣裳怕有好幾箱子呢!」歡歡笑道︰「只怕沒有合身的。」轉臉問周幸︰「可會針線?」周幸繼續點頭。歡歡撲哧一聲笑道︰「你怎麼跟姐姐一樣不說話呀?日後我們同事,別這麼拘束。」「她哪是不說話?」阿南也笑道︰「她是不會說東京話,幸而听的懂。」「原來如此,只是也要多開口才能學的好。不然唱長短句時,音不好可叫人笑話了。」歡歡一邊說著,一邊去開箱子︰「姐姐的衣裳料子好,也鮮亮,只是大多你穿不得,改了又可惜,我與你幾套好好收著,日後長大了好穿。你這麼個身量,只好穿我的舊衣裳了,還請別嫌棄。這里還有兩匹細麻布,你拿去自己裁了做小衣穿,這些我卻不好給你的。」「有穿的就好,謝謝姐姐。」周幸說的是真話,她現在箱子全空,舊衣服什麼的,農村娃表示毫無壓力。歡歡是個伶俐人,也猜她沒甚衣服。這種外頭來的不比她們教坊子弟,就算有衣裳,也多半進門就讓丟了。反正不是她要的東西,索性拿來大做人情,打了好一大包,還順便送了一套針線讓她改衣服去,今天就先不用做事了。周幸背著一大包袱衣服撤退,回房埋頭干活。不由贊嘆歡歡真是好人,連卷尺都給準備好了。穿過來九年,第一次踫到這麼多能見人的衣服,心情簡直是好到堪比上輩子第一回拿工資的情況。一面快樂的翻出記憶角落里的歌曲哼著,一面飛針走線。雖說這具身體才九歲,但因條件艱苦,農活都會,別提改衣服這種小事了。她們這些女使的衣裳,也沒必要繡花,干淨整潔就好。快速改了兩件以後,看著剪下來的零碎,又嘆了口氣。她想起家人了!是的,那些把她賣掉的家人,那些因她長的在鄉下算個尖兒,特別注明賣個好價錢的家人。要說不怨,是不可能的。要說有多怨?苦笑,又能如何呢?換成她自己,真能眼睜睜的看著親弟弟病死?能眼睜睜看著家里絕後?不說這個時代了,就是上一世的農村,誰家沒個男孩,都讓人往死里欺負。想到此處,只好把零碎的布料好好收起來,想著得閑了湊吧湊吧,替家里人做點什麼衣裳鞋襪也好。如果可能的話,看同事間誰還有不要的舊衣裳,最好也討了來。穿的暖和了,就不容易生病,也許……家里的開支會少很多很多。有了這一段插曲,盡管已經想到了暫時的解決辦法,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默默的改了兩套衣服,太陽已經西斜。把東西收好,看什麼時候能托人捎回去才行。還有,誰能告訴她,四郎活下來了沒?不然真是白被賣了。但凡有一絲出路,哪怕是去掃大街,也不想被人叫小姐。所以,來到這里做女使她還是松了口氣的。看日後有個什麼辦法能月兌身出去才行!作者有話要說︰不知有多少會被口掉,因為lwxs抽風無法預覽,所以發表的一個小時內可能出現反復修文更新的情況,不是偽更請大家見諒。文章如無意外是日更單章,如有雙更會另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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