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色沒有絲毫的緩和,大雨還在繼續,如同一顆顆冰冷的豆子般狠狠的砸在曲悅身上,馬車內的君莫離掀開簾子,他剛剛還冰冷無比的眸子此刻陣陣緊縮,望著雨中無限淒慘的人兒,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揪成一團,攥著簾子的手狠狠的用力,指節微微泛白,他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甚至咬出了血都沒有絲毫感覺。
很多次,他都想沖進雨中將這女人拉回來,可是想想她的話,他還是忍住了。為什麼會如此心疼這女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終于,曲悅無力支撐這磅礡的大雨,瘦弱的身子如飄零的落花般零落在雨中,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知覺。
君莫離的眸子似乎隨著曲悅倒下的身體一同破滅,他身子晃了晃,幾欲無法支撐,想沖下去抱起那個倒在雨中滿身泥水的人兒,可是他怎麼也無法動彈,想開口說話,可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最終,他還是嘶啞著嗓子發出一聲嘆息,「你這麼做,真的值得麼?」
某處,一直隱藏的人終于忍不住,心下翻涌的疼痛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現身,他要救她!
忽然,君莫離隔著朦朧的大雨看見遠處飛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穿著水綠色的紗衣,撐著油紙傘從天而降,臉上蒙著輕紗,如同仙子般。
隨著君莫離的視線,那人落在了曲悅的身旁,將傘撐在曲悅的頭上,一雙玉手搭上曲悅的脈搏,然後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塞進曲悅的口中。
這一切,都一點不拉的落入君莫離的視線。
是個女的?君莫離頓時感覺有些不對勁。怎麼會是個女的?不是曲悅的風流債麼?什麼時候曲悅已經男女通吃了?
再仔細看看,忽然發覺有些眼熟。這不是醉夢樓的那個頭牌姑娘水無意麼?怎麼會是她?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一路跟蹤保護他們的人就是這個水無意?可在醉夢樓看曲悅的表情不像是認識這個女人,難道曲悅騙了他?
揣著滿肚子的疑問,君莫離繼續看向遠處雨中的景象,只見水無意的表情似乎很難過,看向曲悅時她眸中滿是悲痛欲絕的神色,她素白縴長的手顫抖的撫上曲悅的面頰,似乎滿是不舍,半晌,才像是下定決心般的抽回手,然後起身想要離去。
君莫離暗叫不好,她要走!他剛想上前阻止水無意離去,就在這時,曲悅忽然伸出一只手緊緊的拽住水無意的裙角,死死的不肯松手。
水無意驚慌失措蒼白了面頰,想要逃,奈何卻像是定住腳步般的絲毫動彈不得,兩行珠淚卻是順面頰而下,和著傾盆的大雨,看起來淒艾不已。
「你是誰?」原本躺在雨中的曲悅忽然坐起身子,如詐尸般的,一雙妖眸射出凌厲的精芒,直直的盯著眼前的水無意,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水無意為什麼要跟著他們,並且對他們出手相救?現在又來救她,而且還對著她流淚?
水無意驚愕的瞪大的眸子,淚卻是落得更凶了,一雙素手捂著嘴巴,半晌才喃喃道,「你……你沒有昏過去?」
「我若是不來這出苦肉計,你又怎麼會出來?」曲悅冷冷的笑著,銳利的眸子似乎想要將水無意看穿一樣。
「我……我正巧路過!」水無意驚慌的眸子掩飾不住的慌亂,拼命掙扎著想要逃,也曲悅絲毫不給她逃走的機會。
「路過?呵呵,真巧!」曲悅笑得冷諷,似乎根本不信她的話。
「我要走了,回去晚了要被老鴇罵的!」水無意說罷拼命掙扎著拽著自己的裙角,「求你,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曲悅依舊死死的抓住,絲毫不肯松開,「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你要走,可以,只要你用內功劈開這裙角,你就可以走了!」
水無意終于支撐不住,再開口,竟然是嘶啞的男聲,「悅兒,你何苦逼我!」
「無雙,你真的不肯認我?」曲悅忽然覺得心下堵得慌,她好想吼,好想抓狂,好想掐著他的脖子問問他到底什麼意思。
「悅兒,你別逼我,都是我的錯,因為我無法面對你!」無雙終于再也偽裝不下去,他沒想到,即使他易容躲在了青樓,他依然能遇見她。這是緣分嗎?還是他的劫?
「我說了,只要你劈開這裙角,你就可以走!」曲悅仍舊緊緊的抓住他的裙角,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他的眸子,似乎是想窺探他心底的最深處。
無雙看了看自己的裙角,再看看曲悅緊緊抓著的手,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雙縴手緩緩運氣,最後凝向掌心,朝著裙角的位置舉起手掌個,但是,半晌,都沒有出掌。
「你還是舍不得我的對嗎?」曲悅笑了,笑得異常燦爛,「如此高明的用毒解毒手法,除了我的無雙,還有誰?我若是不用這出苦肉計,你打算要躲到什麼時候?」
無雙的眸子再次蓄滿了淚,聲音哽咽,「悅兒,我已經不是當初的無雙了,我師傅那般羞辱我,我已經無顏再見你了……」
「你躲出去想了那麼久了,難道還沒想明白麼?你我重逢,就是天定的緣分。再說,我曲悅看上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搶不走,你,逃不掉!」
「呵呵!」無雙笑了,甚至笑出了淚,「轉了一個圈,我還是再次遇見你,原本以為只要離開,就可以忘掉,就可以不痛,原本以為,時間就是良藥,可是,離開越久,你的影子就越是清晰,現在,你一個眼神,就可以再次撩起我的心,你要我怎麼辦,怎麼辦?」
無雙說道最後,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看起來脆弱極了,如同迷路的小鹿般孤單和無助,「你身邊有那麼多對你好的男子,你又何必在意我?」
曲悅放下抓住他裙角的手,從泥濘中站起身,無雙手中的傘也掉了,大雨淋濕了兩個人,在雨中兩人絕美的身形猶如一幅完美的畫,是那般的動人。
「無雙,我要你知道,就算我身邊的人再多,你,也是獨一無二的。當初你死纏著我的勇氣哪去了,如今為何變得畏畏縮縮,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無雙麼?」
「無雙,我,我……。」
「別再說你無法面對我的鬼話,那不是你的錯!如果你還介意的話,我就將那個老女人的尸首挖出來鞭尸三天三夜!」
無雙終于忍不住笑了,但是看起來卻是苦澀不已,「悅兒,你不知道我心里始終有個結,我忘不掉那一切,我不知道到底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治愈,我這一生,經歷的苦澀太多了,我總覺得我愧對你。你知道,我多想給你一個完整的自己,可是,現在我已經不完整了,這個不完整的我,你還要他干嘛?不如,就讓我自己自生自滅吧!」
「你怎麼如此固執!」曲悅火了,一把推開他,「真是枉費我這一番苦心!你就自己自生自滅吧,如果想通了,到凌山找我,隨時恭候你的大駕!」
曲悅說罷冷冷的轉身,任憑無雙一人站在大雨中,無助的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悅兒,對不起!」無雙最後深深的凝望了曲悅的背影一眼,然後,轉瞬消失在雨中。
曲悅再次回眸之時,空曠的荒野沒有半點人影。心,不由得空了一下。
不過曲悅忘了,馬車內,還有一個人,被剛才的一幕深深的刺痛。
君莫離半晌才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咬破了唇瓣,趕忙擦拭干淨。不禁搖頭自嘲道,「早知道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又何必在意?」
說罷,他重新拾起笑容,一臉嘲諷的看向遠處走來的曲悅,笑道,「被大雨淋濕的感覺怎麼樣?」
曲悅也同樣勾起笑意,絲毫不在意濕透的衣袍正緊緊貼服著她凹凸有致的曲線,「真涼快!走了幾天了,身上正好黏得慌!」
「呵呵!」君莫離勾起冷笑,只是,眸底卻閃著些許難見的傷痛,「見到你的小情人了?」
「你不都看見了嗎?」曲悅抬眸看向他,忽然驚訝的嚷嚷道,「你這嘴唇怎麼破了?而且咬得這麼深?受什麼刺激了?」
君莫離心下一驚,急忙開口道,「你想什麼呢?本宮會受什麼刺激?只不過是行走了幾天,有點想吃肉了!」
曲悅忽然一掃之前的陰霾,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借口會不會有點牽強?想吃肉,哈哈哈!」
君莫離被她笑得一陣陣發毛,不由得呵斥道,「笑什麼笑,趕緊上車換身干爽的衣服然後我們好找戶人家投宿,本宮都餓了,都是被你拖累的。」
曲悅聞言忽然無賴的湊近君莫離的臉,調戲道,「怎麼?你心疼我了?」
君莫離面頰掩飾不住的一紅,然後便惱羞成怒,「想什麼呢?本宮怎麼會心疼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曲悅笑道,「我的身份是太子妃,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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