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擠完羊女乃回來,周穆迪就把東屋床底下的錢罐子搬了出來,找來一個大簸箕,把一罐子銀錢都倒進簸箕里,又拿來細繩子,然後開始聚精會神地數錢。
數錢的時候,周穆迪的嘴巴會一張一翕地動,但是偏偏安靜得又只听得見呼吸的聲音。數著一個個圓孔的銅錢往細繩子上穿,每一百個做一串,數完一串把繩子打個結,重復著又數一遍,把數數對了,然後才去接著數下一串銅錢。認真到了忘我的境界!
「爺爺!女乃女乃!吃飯了!」妞妞把菜炒好了,就在廚房里喊。
周穆迪渾然沒有听到喊聲,她正沉浸在「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的數目里。妞妞把菜碗擺到屋檐下的高凳上,劉長祥已經停下了手里的鋸子,放下了木頭,起身去廚房盛飯了,妞妞見女乃女乃還沒有出來,就跑進屋里去尋。
「女乃女乃!好多錢!」妞妞的眼楮看呆了,看著一簸箕的銅錢,心里只剩下感嘆了。
周穆迪把手中的一串錢數完,才抬起頭看了妞妞一眼,問道︰「早飯做好了?」
「嗯!做好了!」妞妞回答。
「你和你爺爺先吃,我把錢數完了就來。」周穆迪吩咐道。
妞妞伸著小手在銅錢上模了一把,听見一陣嘩嘩地響,滿足地笑了,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端起爺爺幫她盛好的飯,笑著說道︰「女乃女乃在數錢,要數完了再出來吃飯。爺爺,咱家有好多錢啊!」
劉長祥對著妞妞笑,說道︰「咱家的這都是小錢,不多,鎮上的人家那才錢多。」
妞妞好奇地問道︰「爺爺,什麼東西最值錢?」
劉長祥想了一下,說道︰「金子吧!金子最值錢。」
「鎮上什麼最值錢?」妞妞又問。
「鎮上啊,鎮上的鋪子最值錢。」劉長祥思索著說道。
「值多少錢?」妞妞問。
「起碼有一千兩銀子。」劉長祥說道。
「爺爺,咱家有多少錢啊?」妞妞問。
「咱家現在差不多有四百兩銀子了!」劉長祥微笑著說道。他雖然不愛數錢,但是他心里有一筆賬。
妞妞頓時睜大了圓滾滾的眼楮,吃了一驚,她有時候和金寶談到錢的時候,金寶告訴她一兩銀子就是很多錢了。妞妞問道︰「干娘家呢?也有這麼多嗎?」
「應該差不多。」劉長祥微笑著說道。
妞妞的腦袋轉了轉,眼楮笑了起來,高興地說道︰「咱村里一起可以買好多的鋪子了!」
劉長祥听了,只是微笑,沒有接話。
等劉長祥吃完早飯,趕著鴨子去河邊的竹屋了,周穆迪的錢還沒有數完,妞妞端著一碗蓋菜的飯,跑到屋里去,喊道︰「女乃女乃!先吃飯,吃完了再數錢,飯菜要涼了。」
「嗯。」周穆迪原本數著錢時肚子一點兒也不餓的,但是想著飯菜涼了要再去熱會麻煩,就接過了妞妞手里的碗和筷子,大口地吃了起來,頗有點狼吞虎咽之態。
「女乃女乃,妞妞幫你數錢。」妞妞興致勃勃地拿起一根繩子來,學著周穆迪剛才的樣子,把錢眼往細繩上穿,問道︰「女乃女乃,穿多少個?」
周穆迪含著飯,含糊地回答道︰「一串穿一百個,記得數兩遍,別數錯了。」
「嗯!」妞妞答應著,開始數起來,發著清脆稚女敕的聲音︰「一、二、三、四……」
周穆迪在旁邊看著,看著妞妞數,臉上的表情還是分外的認真。
妞妞數完一百個,拿起周穆迪數好的放在旁邊的錢串子看看,然後學著把自己手里的細繩也打成了一個活結。小嘴里嘀咕著︰「再數一遍。」于是又開始數了起來,數完後,還是一百個,于是把錢串子放到旁邊,又拿起一根細繩來,又開始數下一串。
又數完了好幾串,妞妞趁著給繩子打結的空當,朝周穆迪問道︰「女乃女乃,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不做什麼,有錢心里安心。生病了有錢買藥吃,餓不死。」周穆迪懶懶地、淡淡地說道。
「喔!」妞妞一副很受教的樣子,應道,然後接著數錢。「一、二……」
周穆迪吃完後,也加入了數錢的行列。數完了一簸箕的銅錢,妞妞把錢串子數了數,連同幾塊碎銀子,妞妞在心里打著算盤,說道︰「沒有四百兩。」
周穆迪警惕地問︰「什麼四百兩?」
「爺爺說咱家有四百兩銀子,可是這些加起來才二十兩。」妞妞揮著小手,模樣認真地說道,眼楮還在簸箕里尋來尋去。
周穆迪松了一口氣,板起臉來,嚴肅地說道︰「什麼四百兩?哪有四百兩,咱家就這二十兩,可不許出去亂說。」
「妞妞沒亂說,是爺爺告訴妞妞的。」妞妞嘟起嘴巴,不高興了。
「不準跟別人說咱家有多少錢,听到沒?」周穆迪嚴厲地叮囑道。
妞妞嘟著嘴巴,她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個,不高興女乃女乃不放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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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村里過年前,發生的最大的事就是家家戶戶都搶著在河邊造竹屋,打算養鴨子。為了不弄髒劉家村的河水,大家就只能在劉家村的下游養,但是又不能養到下游別人的村子里去,而且這小河彎彎的,離自家總是越來越遠,為了離自家近一些,于是就引發了在地盤上的爭搶。
那天上午,妞妞正和金寶、鐵寶一起在山上撿柴,一同在山上撿柴的還有一大群孩子。突然,就听到花花來喊小陽的聲音︰「小陽!你爹和金花她爹打架了!打得掉進河里去了!」
接著,小陽和他的弟弟妹妹們都飛快地跑了,還有幾個愛看熱鬧的孩子也跟著跑下山去了。妞妞、金寶和鐵寶三人對視半響,都默默地搖搖頭,無奈地嘆氣,心想︰又打架了!
這已經是這幾天以來的第五次打架了,因為都是在河邊打架,所以每次都是要打進河里去,才得以收場。
金寶悶悶地說道︰「有什麼好打的啊?先來先佔就得了唄!」
妞妞贊同地點點頭,嘆氣,感嘆道︰「還好爺爺和干爹都不用再去和別人搶了。」劉海元是繼劉長祥之後,最早建竹屋的,他的膽子一向大,腦筋也比別人靈活許多,向來是劉家村里做事最積極的。
鐵寶也學著妞妞的樣子,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惹得妞妞和金寶都看著他,笑得樂不可支。
不一會兒,妞妞他們就听到了敲鑼的聲音,孩子們都暫停下了手里的活,認真地去听,發現每次只敲一聲。
金寶興奮地說道︰「肯定是關于打架的事,咱們要不要也去听听?」
鐵寶在旁邊躍躍欲試,站起身,眼楮亮晶晶的,已經做好了要跟去的準備。
妞妞不想去,她的柴還沒有撿好呢!她家的孩子少,就她一個,所以她撿柴的任務比較重。「我不想去,那里都是大人們在說話吵架,听起來沒意思。」
鐵寶眼楮里的亮光跟著滅了,金寶也繼續蹲撿柴,顯然也是不去了。于是鐵寶也只能默默地蹲繼續撿柴,他現在還小,一向是作為妞妞和金寶的小跟班存在的,一向只有跟著照做的份。
「反正大人肯定都要去的,咱們撿柴回家就知道說的是什麼事了!」金寶豁然地說道。
鐵寶在旁邊跟著點頭,妞妞發愁地說道︰「咱村若是在河里養太多鴨子也不好,順著河水,咱下游的村子就沒有干淨的河水用了。」原本劉長祥養的五百只鴨子是不會對河水造成什麼影響的,但若是劉家村里幾十戶的人家都把鴨子養進了河里,好幾萬的鴨子,那月兌落的飄在河面的鴨毛可就多了。
金寶少年老成般地感慨道︰「咱村里自家打架還是小事。要是真的惹到別的村子上門來打架,那可就得鬧大了!」
鐵寶好奇地問︰「大哥,別人為什麼要來和我們打架?」
金寶耐心地解釋道︰「咱村的鴨毛都順著河水飄到別人家那里去了,人家洗衣裳、洗菜就不方便了,人家不高興了,就會上門來找咱們理論,話說不好,不就打起架來了麼?」
「什麼是理論?」鐵寶又問。
「就是講道理。」金寶解釋道。
「那咱們有道理嗎?」鐵寶睜著干淨的大眼楮,又問。
「咱們把別人的水給弄髒了,當然就沒有道理了。」金寶說道。
「那我們打架打得贏別人不?」鐵寶擔心地問道。
「放心,不會打你的!你是小孩子,別人不會對你動手!」金寶笑著說道。
鐵寶的表情果然放輕松了許多,接著關心地問道︰「那爹爹和娘呢?」
「不知道,其實也不一定就會打架,把道理講清楚了,就不打架了。」金寶悶悶地說道。
三個人收拾好了自己能背起來的柴,還不想走,妞妞和金寶兩人去爬樹掏鳥蛋,鐵寶站在樹下面,仰著大腦袋,定定地看著哥哥和姐姐爬到了高高的樹尖子上去了,小人兒的眼楮里充滿了羨慕的光芒。
「哥哥,我這里只有一個鳥蛋,我不想拿,你那里呢?」妞妞爬在高高的松樹上朝著對面樹上的金寶喊。
「我這里有四個,我拿三個下來,剛好夠我們三個人吃了!」金寶大聲地回答道。
鐵寶站在樹下面歡欣鼓舞地蹦跳著,高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