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背著柴,把三個鳥蛋帶回了自己家,告訴金寶和鐵寶說傍晚放驢的時候帶去一起吃。因為妞妞掌管著自家做飯的大事,所以她是最合適去把鳥蛋烤熟的。
回到家,發現門鎖住了,妞妞從衣裳里掏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門進了院子。頓時,滿院子里的雞都沖她叫喚起來。妞妞知道,這是雞餓了,在沖著她要東西吃哩!
剛好時間快要到中午了,妞妞把窗台上破碗里的谷子倒給了雞吃,去把院門關上,把柴堆進柴房里去,然後進去廚房里面準備做午飯。
飯做到一半的時候,妞妞听到了金寶的喊聲。「妞妞!快開門!」
妞妞先看了一眼灶里的火,確保火不會燒出來,然後飛快地跑去把門打開。「哥哥。」
「你女乃女乃和我爹都在村長家,事情還沒有商量完,讓我們給送飯過去。你的飯做好沒,我幫你拿過去。」金寶氣喘吁吁地說道,顯然他剛才跑了很多路。
「快要做好了,哥哥,你再等我一下。」妞妞飛快地往廚房跑。
金寶在後面把院門關上,也跟著妞妞去了廚房,幫妞妞看灶火。
妞妞問︰「干娘把飯做好了嗎?」
「嗯,已經做好了。」金寶回答道,又接著告訴道︰「我剛從村長家回來,他們在那里商量打架的事,還有建竹屋養鴨子的事,把村里幾個老太公都請過去了。」
「吵架沒?」妞妞問。
「吵得可大聲了!對了,小陽他爹把金花爹的鼻子打出血了,給賠了一只雞。」金寶說道。
「他們為什麼打架啊?」妞妞問。
「金花她爹今天起得早,在河邊打樹樁,打算在那塊地上建竹屋。小陽他爹來晚了一些,說是他昨晚上就把那塊地給佔了,還用竹子插好標記了,金花她爹說他來的時候地上根本就沒有標記,兩個人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可不就打架了!」金寶見怪不怪地說道。
妞妞嘆氣,繼續揮鍋鏟炒菜。金寶看著妞妞揮鍋鏟的樣子,笑著說道︰「你炒菜的姿勢跟你用樹枝挖蚯蚓時一模一樣!」說完,更是笑得不能自已了。
妞妞惱了,臉上不高興,狠狠地砸著鍋鏟說道︰「誰說的啊!這兩樣事怎麼會一樣呢?胡說!」
炒好了菜,妞妞找了一個大海碗,把菜墊在碗下面,把飯蓋在菜上面,在飯上插上筷子,把碗交給金寶。然後又把自己和爺爺的飯菜放進竹籃子里,把給爺爺的桔子、橙子也放進去,又給爺爺帶了一竹筒的泉水和一竹筒的楊梅酒,帶上大草帽,提著竹籃子出門,把院門鎖上,朝河邊的竹屋走去。
在路上小聲地哼著山歌,空著的左手也不閑著,看到狗尾巴草就掐一把,拿在手里玩耍。
可能大家都回去吃飯了,要麼就是聚在村長家說事情,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遇到,妞妞悠閑自在地走到自家在河邊的竹屋里,她家的竹屋排在第一個,是最近的。
「爺爺!」妞妞踩著「吱吱啞啞」響著的竹階梯,上去推開竹屋的門,頓時一陣旋風撲了上來。
劉長祥回過頭,朝妞妞和藹地微笑。等妞妞走過去,把竹籃子擺到了一張凳子上,劉長祥放下手里的竹條,轉過身子,伸手去竹籃子里拿飯碗和筷子,祖孫倆開始吃午飯。
妞妞一邊吃飯,一邊跟爺爺報備村里又打架了,大人們現在正在村長家商量事情的事,劉長祥沒有說話,臉上淡淡的,似乎一點兒也不關心這件事,只是在吃飯的時候,偶爾給妞妞夾一筷子菜。
妞妞又跟爺爺說,自己和金寶掏到了三個鳥蛋的事,這回劉長祥笑了笑,囑咐道︰「爬樹的時候要當心些,別爬太高了。」說著,繼續吃飯。
竹屋里全是風,風從這邊旋轉到那邊,又從那邊旋轉到這邊,把妞妞的頭發吹得亂糟糟的,衣裳的下擺也跟著亂飄,妞妞關心地問︰「爺爺,你冷不冷?這里風好大,我給你拿一件衣裳來,好不好?」
劉長祥微笑著說道︰「爺爺不冷,我早上特意多穿了一件衣裳出來的。」
妞妞伸著手,去扯爺爺的衣袖子看,劉長祥配合著把拿筷子的手停頓了下來,妞妞看到爺爺真的多穿了一件衣裳,心里放心多了。
吃完飯,妞妞把裝著楊梅酒的竹筒遞給爺爺,劉長祥笑著說道︰「又給爺爺帶酒了?」
妞妞嘿嘿地笑,劉長祥把竹筒的塞子揭開,喝了一口,頓時半眯住了眼楮,臉上帶著回味無窮的神情。
妞妞收拾著碗筷,在河邊洗好,然後哼著山歌回家。
到了家門口,發現門還是鎖著的,顯然周穆迪還沒有回來,妞妞拿鑰匙打開門,進去後把院門關上,把碗筷放進廚房,自個兒興奮地跑去西屋里舀了一碗楊梅酒,一個人端著碗坐在屋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很快,一碗楊梅酒就見底了,妞妞的臉頰紅潤潤的,砸吧著嘴巴,滿臉的享受和回味,站起身時腳步還帶著搖晃,迷迷糊糊地就去東屋里睡下了。
很顯然今天大人們商量事情很不順利,因為妞妞睡到自然醒來的時候,周穆迪還是沒有回來。妞妞又去西屋里織了好一會兒的布,然後听到鐵寶的聲音在外面喊她,顯然是叫她去放驢。妞妞牽了驢,從灶里把鳥蛋扒出來,然後就和金寶、鐵寶一起去山上了。
鐵寶去村長家听了大人的說話,就告訴妞妞那些大人在爭吵的事。
金寶說︰「河邊的鴨子可能養不成了,村長也怕下游的村子會打上門來。」
鐵寶坐在旁邊吃烤熟的鳥蛋,默默地听金寶和妞妞說話,模樣很是懵懂。
妞妞著急地問道︰「那我家的鴨子呢?他們有沒有說?」
金寶輕松地說道︰「你家的情況不一樣,別人肯定不會說什麼的。那曬果子、養鴨子、養魚的辦法可都是你家教的。」
可是妞妞還是不放心,放完驢回家,周穆迪已經回來了,不過看上去臉色並不高興,妞妞很識趣地什麼也沒問,經驗告訴她,等到爺爺回來了,自己就可以听到消息了。因為,女乃女乃有什麼事總是要跟爺爺說的。
果然,吃晚飯的時候,周穆迪開口了︰「老頭子,今天村長喊大家去商量了養鴨子的事情,除了咱家還能在河邊養以外,別人家的竹屋都白搭了。」周穆迪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點兒喜悅也沒有。
劉長祥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吃他的飯,仿佛正在說的事情與他無關一樣。
妞妞听說自家還可以在河邊養鴨子的時候,總算是放下心了。
到了臘月十五,趁著年關將近,鴨子的價錢大好,周穆迪和劉長祥又在幾天的時間里就把家里的鴨子賣了個精光,換回來又一罐子的錢。
冬月里不是養鴨子的好時候,劉長祥打算等來年春天里再去捉新的鴨苗回來。不用放鴨子的日子里,劉長祥把一天里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琢磨怎麼把平板車做得好看又實用的事情上,然後抽出一小部分的時間去河邊放牛兼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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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年很快就到來了。
妞妞家每年的年都一點兒也不熱鬧,而且她家除了和劉家村里的人來往,就沒有其他的親戚走動了,每年的年都不像別人家那樣熱鬧地走親戚。其實她家的親戚還有,比如周穆迪的娘家和妞妞娘的娘家,但是大家都已經互相不走動了,妞妞對這事一點兒也不清楚,因為劉長祥和周穆迪對此事都絕口不提。
三十那天,周穆迪親自下廚,做了很多豐盛的好菜。魚丸子、紅燒肉、炖豬蹄、雞湯,這些一年中難得的好菜都上桌了。三個人的年雖然看上去冷冷清清,但是一家人已經過習慣了,而且妞妞是個小話匣子,纏著劉長祥和周穆迪說東道西的,家里難得有安靜的時候。
三十晚上,村里各家相互送菜,把各家的菜交換著吃。妞妞在送菜的時候,又收到了不少的紅包。因為過年收紅包和送紅包都代表著喜氣和福氣,所以妞妞一個也沒有拒絕,都收了。為此,周穆迪又特意給別人家的孩子也都包了紅包。一來一往,到底是收支平衡了,心里也過得安心了。
大年初一早上,妞妞穿著新衣裳,帶著周穆迪幫她準備的禮去給劉海元和海元媳婦這對干爹、干娘拜年,中午留在劉海元家吃飯。這算是妞妞每年過得最正式的一天了,她終于也能像別的孩子一樣走一天的親戚。
從大年初一到大年十五,堪堪半個月的時間也如指尖流沙般,轉眼就過完了。年雖過完了,但過年時的好菜還沒有吃完,作為劉家村里最豐盛的剩菜,那帶著年味的魚肉之類還每天以少量的姿態持續性地佔據在飯桌上,傲視著周圍的青菜,依然是最豐盛的風姿。因為大家都舍不得一餐就把好菜都吃完,所以只能越吃越久。
說實話,過年那幾天讓妞妞覺得很有負擔,等過完年,妞妞在心情上輕松、暢快多了。終于可以不受特定日子的束縛,每天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把日子平平常常地過。
妞妞也會有無聊的時候,她無聊的時候就會去織布,然後開動腦筋,想著怎麼幫爺爺女乃女乃賺錢。
然而,春天里的一場蝗災使妞妞又多了一項別的追求,那就是儲備糧食。
蝗災總是潛伏在旱災的身後。那些天,妞妞眼睜睜地看著自家還沒有成熟的谷子被一群鋪天蓋地如烏雲般過境的大蝗蟲給吃了個精光,田里光光的只剩下枯敗的稻草,注定是沒有收獲的了。
周穆迪在煮飯前就再三地叮囑妞妞︰「少放點米,多放點水!」是啊,誰知道下一季稻子會不會又收不到呢!得省著點糧食,以備後患。
妞妞照做的時候,覺得心里酸酸的。
妞妞下定決心要多存些干貨。
恰逢劉長祥釣到了一條大魚回來,當天的菜就是辣椒灰煮白魚,因為菜地里的青菜也被蝗蟲給禍害了,新鮮的青菜也沒得吃。
周穆迪在菜碗里翻找著魚塊的時候,就疑惑地問道︰「妞妞,這魚怎麼只有腦袋,沒有尾巴啊?尾巴哪去了?」
妞妞淡定地回答道︰「尾巴和魚肚子放在火炕上曬,曬干收起來,不賣錢,留著以後沒菜的時候吃。」
周穆迪不由得挑著眉毛對妞妞刮目相看,劉長祥只覺得心窩里暖暖的,分外熨帖。
周穆迪感興趣地問道︰「妞妞,你還干什麼了?」周穆迪的直覺告訴自己,妞妞絕對不會只做這一件事的,她一向鬼點子特別多。
妞妞搖搖頭,無辜地說道︰「沒干什麼。」
周穆迪很快就發現了,妞妞這幾天織布一點兒也不積極,一天都織不出一匹布來,吃完飯就不見人影了,問她就說要去找爺爺。
妞妞在跟著劉長祥釣魚,因為她覺得布不能吃,但是魚能吃,她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既可以吃,又可以曬干了吃的東西。
早飯後,妞妞就跟著劉長祥跑了,周穆迪念在他們爺孫倆昨天釣了兩簍子魚回來的份上,強忍著沒有叫住妞妞。
去到竹屋里,把鴨子都趕下了水,妞妞突然想起她去年養在河里的魚還沒有撈上來。
「爺爺,籠子里的魚已經養好久了!」妞妞期待地說道。
劉長祥明白妞妞的意思,笑著,去把系在竹屋上的樹藤扯了扯,毫無意外地扯不大動,肯定是河里的水草把竹籠子給纏住了。
妞妞著急了,問︰「爺爺,怎麼辦,撈不上來了。」
劉長祥很鎮定地微笑道︰「妞妞去家里把釘耙拿來,撈得上來。」
妞妞立馬出了竹屋,往家里跑。
「你怎麼又回來了?」周穆迪問。
「拿釘耙去撈魚籠子!」妞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接奔去了柴房里,拖著釘耙就跑。
果然,借助釘耙,劉長祥很快就把魚籠子撈了上來,剛撈上來的時候,籠子外面纏滿了翠綠的水草,妞妞伸著手把水草都扒開了,這才看到里面一條條的大肥魚,還正在活蹦亂跳著,掃著尾巴。妞妞仔細地數了數,驚訝道︰「爺爺,有十條魚!多出了兩條出來!」
「嗯,可能是後來游進去沒有出來的小魚長大了。」劉長祥笑著說道。
妞妞拖著魚籠子回家,周穆迪一看到這麼多大魚,就下意識地說道︰「要是到明天早上還活著,倒是能賣不少錢。」
妞妞虎著臉,認真地說道︰「不賣錢!把魚曬干了,留著自家吃!」
「行!隨你怎麼弄!」周穆迪無奈地看著正在忙活的妞妞,轉身走開,去做自己的事了。
把籠子上的蓋子解開,妞妞伸著小手進去掐住魚臉,把大魚一條條地揪出來,放進木盆里。抓完最後一條大魚,發現籠子里還有大蝦米和小魚,妞妞興奮地把竹籠子揪起來,倒著抖了抖,把小魚和大蝦倒進另一個木盆里。
小姑娘拿來菜刀和做砧板用的小木板,拿來小板凳,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手法熟練地剖魚。
把魚內髒放一起,把魚頭剁下來,然後把剩下的魚身子放進大木桶里。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兩只手提著兩個大木桶去河邊洗魚。
在河邊把魚腸子等內髒仔仔細細地洗干淨了,把魚肉上的血水也沖干淨了,又提著木桶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趕。
回到家,把大魚、小魚和蝦米都鋪到火炕上曬著。把魚內髒和魚頭分出來一小部分,用大海碗裝著,跑著去給金寶家送去。
中午的時候,妞妞做了魚頭和魚內髒,用酸蘿卜和酸豆角湊一起,盛出來有滿滿的三大海碗。
周穆迪戲謔道︰「今天倒是可以吃個飽!只喝湯都能喝足了去!」
妞妞認真地說道︰「湯拌飯吃!今天不吃完,明天就壞掉了!」妞妞現在對吃的東西打算得很精細。
一家人飽飽地啃了兩餐的魚頭,當真如周穆迪說的,一家三口喝魚湯喝得都打嗝了。
妞妞是硬撐著,才把碗底的最後一口魚湯給喝進肚子里去的,她現在是杜絕一切食物上的浪費。當然地,又把肚子給撐大了,撐得圓滾滾的,晚飯後,就纏著周穆迪給她揉肚子。
劉長祥不聲不響地就把碗端去洗了。
十天後,妞妞就攢下了五個大布袋子的魚干,周穆迪看不下去了,嚴肅地說道︰「這多得都放不下了!明天趕集,拿一袋子去賣掉。」
「不賣!留著自己吃!」妞妞犯倔了,格外地堅持。她這還是記事以來第一次踫上可能吃不上飯的時候,心里很緊張,不像周穆迪是經歷慣了那些饑荒上的風浪的。
妞妞知道自己斗不過女乃女乃,就去求了爺爺。晚飯的時候,劉長祥難得地開了口,主動地和周穆迪說了話,周穆迪听後,拿眼楮瞪著妞妞,心想︰你又去告狀了!妞妞眼神委屈地看回去,顯然是覺得自己沒做錯,是女乃女乃不好。
周穆迪答應著不把魚干賣掉,妞妞的臉色立馬放輕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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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