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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朧中,她听見有人急促地踩著踢踏的腳步「咚咚」上樓,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粗魯地推開了臥室的門!
舒妤懶懶地翻了個身,把蠶絲被卷上一點,半睡半醒間,尚且保持著微弱的意識,她卻並不打算睜開眼楮。
她听見阿姨急促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先生,有話好好說,不要吵……太太才剛保胎回來……大夫說胎兒還不穩定……先生!」
舒妤猛地驚醒!
他站在面前,臉上有微怒的表情,阿姨再想說什麼,被他擋下,他揮了揮手,示意阿姨離開。
東家有吩咐,阿姨也只能悻悻地退開,臨走的時候,帶上了臥室的門。
這時舒妤已經坐了起來,懶懶地靠在絲絨軟枕上,一臉疑惑地望著突然闖入的余陽。他今天出離憤怒,是她的執意離婚激怒了他?余陽不會在乎她的感受,對于無愛的婚姻,亦不會有半分留戀,然而余家需要身世背景良好的兒媳撐場面,需要門當戶對的親家做生意場上互傍的助手,比起林佩婉這個老太太眼里不入流的「戲子」,舒妤無疑是十全十美的兒媳。余陽出身豪門,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出了社會,亦是人中之龍,他的驕傲與自負,從來不允許有人違逆他的心意,這次舒妤這樣頂撞他,在離婚一事上堅持已見,恐怕很是讓余二少擱不下面子。
如果他的挽留,僅僅是為了「面子」,那在這場苟延五年的婚姻里,舒妤到底扮演了怎樣可悲的角色呢?
他徑直走過來,站在她的床頭,舒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聲道︰「進來也不敲門?……你嚇著孩子了。」她低頭溫柔地撫模鼓起的肚子,眼楮里滿是柔軟的母愛。
「你還記得這個孩子?」
「不記得的是你,余先生。」
余陽一怔,許久才又問道︰「你執意離婚,有沒有想過孩子?」
「作為一個母親,凡是都會先想到孩子,」舒妤嘆了一口氣,「我不想讓我的孩子成長在一個畸形的家庭里,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從小看著他的父親夜夜尋歡,看著他的母親以淚洗面,我要怎樣告訴他,家庭的核心是‘愛’?我要怎樣讓他相信,他的出生完全是‘愛’的結果,他完完整整地為他分床而睡的父母所深愛?」舒妤低低咳了一聲,月份越大,她幾乎連呼吸都感到越來越困難。
他听得認真,頻頻蹙眉,仿佛經過了良久的思慮,方才平和了口氣,溫和地對她說︰「寧寧,這一切都會改變,只要你想。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我想?余先生,我整整想了五年啊!」舒妤拼命壓抑急劇而來的哽咽,嗆聲道︰「余先生……一言九鼎……我如今唯一的要求就是,離婚。」
她撇過頭,再不看他。
余陽被她這一句決然干脆的話嗆得氣極,他的眼楮里滿是血絲,像一頭憤怒食人的野獸,他突然一步上前,掐住舒妤的下巴,把她的臉扳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有了一個孩子就可以維持余舒兩家的傾力合作萬年不變?你以為這個孩子叫你弟弟一聲舅舅,就可以保住舒成軒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江山不改?我告訴你,只要你敢離婚,我馬上撤資,弄垮舒家的紅星企業!誰叫舒來東養了個不成器的東西!」
他的額頭幾乎青筋暴起,舒妤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瘋狂的樣子。她拼命想掙月兌余陽緊緊扣著的手,她的眼淚不斷地溢出來,她全身動彈不得,只能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許你這樣說我的爸爸!」
「不許?!如今紅星日薄西山,舒來東仰著余家的鼻息吃飯,你爸爸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他就是用賣女兒的錢來養著家里那個敗家子!」
他瘋了,把難听的話全都□果地攤在舒妤面前講。他的指骨依然緊緊扣著舒妤的下巴,舒妤全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雙眼楮絕望地盯著眼前這個瘋狂的男人,她不斷地喘著粗氣,許久,才困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你全都知道?」
「五年了,我都不踫你,你以為是為什麼?只要我一躺下來,我就會想起,睡在我床上的妻子,是她心不甘情不願賣進來的!甚至連這個孩子的意外,也是我強來的!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在等她心甘情願的那一天,如今等來的是什麼?那樣果斷的‘離婚’兩個字!」他已經毫無理智,幾乎要把指甲扣進舒妤的血肉里,而舒妤,早已感覺不到疼,空洞的眼楮里,不斷有淚流出來。
她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媽媽……離婚……」
听見「離婚」二字,仿佛觸及了余陽敏感的神經,他立刻又變得激動起來︰「你要回家?五年了,你從來沒有把這里當成家……還欠一個唐卓然,你是不是還要唐卓然?!」
舒妤一听他提起唐卓然,所有的防線立時崩潰!她撇轉過頭,無聲地流淚,卻突然感覺到壓在下巴上的力道在逐漸放緩,漸乎終止。舒妤艱難地睜開眼楮,模糊的淚霧里,她見余陽的眼神仿佛受傷的小獸,眼前有一雙大手在緩緩地抽離,--他松開了手。
那個人影慢慢站起來,晃晃悠悠向門口走去。
舒妤看著這個有些踉蹌的背影,竟隱隱有些心痛。余家長公子,凱風的余二少,馳騁商場的老手,做事從來雷厲風行。而此時,舒妤竟看到這樣一號人物,在她面前,這樣力不從心。
他在門口和阿姨交談。細瑣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鑽入舒妤的耳朵。
「先生又要出門?」阿姨問道。
「沒有。」他淡淡一答︰「去書房,今晚在家里加班。」
「那……先生又和太太……」阿姨明顯有些不放心。
「沒什麼,她鬧脾氣。」他這樣淡淡一句,抹過了所有風雲。
舒妤躺在床上,任眼淚流出眼角,刮過臉頰,澀澀癢癢的感覺,難受極了。她也不去擦,就這樣呆呆地躺著,抬頭望著天花板。
門口細碎的聲音還沒有消失,她听見是家里的阿姨叫住了正要離開的余陽︰「先生,白天林小姐來過電話了……」
「她說什麼了?」幾乎听不見余陽聲音的起伏。
「不清楚,是太太接的,太太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他頓了頓,說道︰「以後把太太臥室分機的電話線拔了,不要吵著她休息。」
阿姨應了一聲。
四周安靜下來。舒妤只听到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轉向書房的方向,她猜想是余陽離開了。
她倦怠極了,余陽的每一句話都正戳痛處,當初是她的母親好言相勸,幾乎要跪下來求她犧牲自己的婚姻來為她的弟弟鋪路。當時舒家的紅星企業遭遇重大危機,以舒來東一人之力根本撐不下來,唯一的兒子舒成軒又是個不管事的二世祖。唯一的出路就是在「紅星」尚且能作為籌碼之時,利用婚姻引來「余氏」的注資,將兩家的家族企業連綁。
舒妤只不過是一個棋子。這世上大抵真有重男輕女的父母,從來不把女兒的幸福當回事。舒妤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鄉下爺爺家住,疏于父母的照顧,自小得盡寵愛的永遠都是她那個長不大的弟弟。後來舒妤在網上看過一條背反定律,一般在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被忽視的孩子自幼得不到父母寵愛,長大之後卻往往是最孝順的那一個,傾盡財力補貼父母家,甚至不顧一切幫扶那個弟弟,更甚者,把養育弟弟當成是自己理所應當的職責。為的就是得到父母的重視,彌補童年時候的冷遇。大抵在心理學上,這也是一種病吧。
舒妤當時是自嘲的,這條定律恰如其分地適用于她。逼婚的時候,她明知父母別有用心,卻也拗不過他們的死纏爛打,一時的心軟,賠上了自己的一生。
她翻了個身,斷斷續續還在思考自己的心事。
「wheniwasyoung
i-dlistentotheradio
waitingformyfavoritesongs
whentheyplayedi-dsingalong
itmademesmile
thoseweresuchhappytimes
andnotsolongago
……」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這首歌是她當初學生時代常听的《yesterdayoncemore》,她設成手機鈴聲後,竟很多年沒變過,如今再听起來,不禁五味陳雜,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舒妤躺在床上听鈴聲單曲循環,遲遲不起身。手機依然固執地響著,這倒讓她十分好奇,照理說她那幾個姐妹都知道她此時正安胎,如果是葉端晴她們掛進的電話,一定是直接掛家里的座機,也好讓家里的阿姨轉達,不要無端打擾了舒妤午睡。所以,這數個月來,她的手機幾乎沒有響過。
她十分不情願地爬起來,手機放在外衣口袋里,她下床,套上拖鞋,拿起擱在一邊的外套。手機還在頑固地震動。
舒妤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一串陌生的數字。沒有存號。
「喂……」她接起來。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舒妤托著電話的另一只手緩緩滑下,只有一瞬間的愣怔,她很快就平靜下來--她當然知道是誰掛進了這個電話。
「林小姐,請你打余總電話,我不是他的私人秘書,或者你直接去公司找他……」
她听見林佩婉一聲冷哼,隨即電話那頭傳來了冷冷的聲音︰「你倒是想做他的私人秘書,你配嗎?秘書是要朝夕相伴的,他看都不看你一眼!」
舒妤好脾氣,只說道︰「林小姐想找人陪聊,一招手有的是上趕的人,我沒時間,抱歉。」
誰知這話把林佩婉氣得半死,她當即大吼︰「你當我是什麼人?!舒大小姐好口才!一出口就含沙射影,看不好自己老公,倒把我比成了狂蜂浪蝶!舒大小姐看不起戲子,我們這個圈子都是有料上位的人,不知道你把這話攤在葉端晴面前,她會怎麼說!」
舒妤听她越講越不像話,反倒無端扯上了葉端晴,加之白天林佩婉在電話里早已口出不遜,說了很多難听的話,便實在不想與她周旋。她淡淡說道︰「林小姐是娛樂圈的人,有些炒人上位的新聞還是撇清了好,這些話我要是調了錄音給狗仔公司,反倒是讓余總難堪……」她轉身走到床邊,摁下了電鈴,故意對著聲筒,叫林佩婉听清楚︰「劉阿姨,叫先生給林佩婉小姐回個電話,她電話都掛到我手機上了!」
「哎哎……」劉阿姨連忙應聲︰「先生在書房,我這就去找,太太你好好休息吧……」
不想那邊傳來了他的聲音︰「什麼事?我就來……寧寧你別管。」他有些焦急。
舒妤一愣,方才想起,電鈴總機歸阿姨管,分機卻在家里每一間房間都有設置,書房當然也有。
書房那邊已經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要說︰求評求收求包養!賣不了萌但是偶打得了滾……我滾我滾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