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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嬰兒在育嬰箱里呆了三天時,她終于醒來,神智也清醒了不少,溫思懿守在病床邊,她虛弱地笑著,拉了拉溫思懿的手︰「思思……」
溫思懿眼底黯然,病房里還是安靜的,外面卻已經鬧翻了天,老太太以命相挾,重復五年前的路數,只不過當時是要挾自己的兒子結婚,如今,要挾他離婚。一大波人,卻說不出一個理來,還是溫思懿清醒,跟他們提議,要求給孩子做親子鑒定,還小妤一個清白。老太太不置可否,看那樣子,也是傾向她這個提議的。
她嫌氣氛太悶,便溜了出來,悄悄看看小妤。
舒妤氣色大好,捱過了前番折騰,看來是後福不淺了。
「嗯?」她笑著應道︰「你要做什麼?告訴我,我幫你……」
還像小時候在一個大院里生活那樣,溫思懿總是平波無瀾地為她們擋去所有傷害,她眯著眼楮,很滿足地微笑︰「思思,你在真好……」
幸好還有溫思懿,不像五年前,溫家大變故,當年大院里的女孩子,留在國內的只剩她一個人,以至于後來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她身邊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只能一個人,篳路藍縷地走到如今,眼看著親手把自己推入婚姻的泥沼,抽身無力。
她動了動身子,刀口還是疼的要命,鎮痛泵已經取掉了,這麼冷的天氣,被子蓋的又重,傷口不容易長,稍微一牽動,疼痛鑽心。
「寶寶呢?」她問道。很輕柔的聲音中帶著初為人母的欣喜。
「添添?余陽給取的名字,喜歡嗎?」溫思懿笑道︰「是早產的寶寶,身體不太好,護士看著呢,你別惦記,養好了身體,我把寶寶抱來給你。」
她點點頭,最難受的都可以忘記了,只為了這個寶寶。
在林佩婉的小公寓里,昔日情敵幫她回憶了當年不堪忍受的欺騙,林佩婉冷言冷語,提醒她,當年她是以怎樣恥辱的身份嫁進余家的。高門大宅,她卻懷了一個不知生父的孩子,余家老太太網開一面,答應她嫁進去的唯一要求就是,做掉那個孩子。
她到現在都記得,林佩婉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眼神里,充滿鄙視︰「你以為你是以怎樣矜貴的身份嫁進去的?舒大小姐,當年s市首屈一指的婚禮,你不覺得是個諷刺嗎?你還覺得委屈?憑什麼?」
余陽給她的是施舍,殺掉那個孩子,換來下半輩子榮華富貴。舒家從此有了余氏這座大靠山,一榮俱榮啊。
「你還覺得委屈?憑什麼?」
她難受的揉了揉額頭,淚如雨下。
溫思懿走開了一會兒,再次听到病房里有動靜時,舒妤下意識地問道︰「思思,我有點餓了,可以吃飯嗎?」
一睜開眼,嚇了一跳,原來是老太太站在那里!老太太臉色很不好,才幾天的功夫,瘦了一大圈,她心下不忍,叫了一聲︰「媽……」老太太對她一向很好,想必是她昏迷的這幾天,熬壞了身子。
誰想老太太一甩手︰「不要叫我媽!」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
她嚇了一跳,懷疑自己听錯了,老太太走到她床頭,冷聲道︰「你和陽陽,離婚吧。」
這雖然是她早有的打算,猛然從老太太嘴里說出來,還是讓她猝不及防。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要和那個可憐的孩子分開了,那孩子才出生三天,連母親的懷抱都沒有待過,就要永遠地離開媽媽了。
「那……孩子……」她愣了一下,卻不知怎麼會吐出這幾個字,「孩子」兩字一月兌口,頓時淚如雨下。
「你抱走!省的我看著心煩!」老太太很不耐煩,這是舒妤從來沒有料到的,她們婆媳相處一向很好,她和余陽小夫妻兩住江心,公婆住在湘章鄉下,很少見面,每次開車去湘章陪陪老人,都是和和氣氣的,回來時,都要大包小包地拿著,實心地講,這個婆婆待她的好,要比自己的親生母親更甚。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根本沒法適應,她只顧流淚,身體虛的很,又下不來床。這個月子,怕是毀了,婆家待不下,娘家更是不能待,她那個嘴碎顧面子的媽,就得把她嘮叨死。
幾夜不合眼,老太太看起來很憔悴,黑眼圈濃重,這個年紀的人,不比他們年紀輕的,水靈水靈的,熬幾個夜,緩兩天就恢復過來了。老太太像是去地獄里逛了一圈,顴骨也凸顯了,幾個晚上的時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走到舒妤床邊,像個幽靈一樣悄無聲息,枯瘦的手伸出來,又放下,那手指細長,保養的很好,卻還是掩蓋不了上了歲數的痕跡。
「你知不知道,你不能生了?」
她居然在老太太臉上看出了一絲笑意,隱藏在層疊的皺紋後面,很可怕,她幾乎要哭了出來,就好像小時候在童話故事里看見的巫婆帶給她的意。
「我……我不能?」舒妤重復了一遍,話說出來時,她都認不清自己的聲線,憔悴低沉的根本不像是她。她穩了穩神,終歸還是好脾氣,總想著別人︰「媽嫌一個孩子太少了?」
老太太冷哼一聲︰「我哪敢嫌棄?要是自己家的孩子,半個都夠了!」
「那媽……」
「說過了,別叫我媽!我當初真真實實是錯了!」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氣極,再難听的話都說的出來︰「不是戲子粉頭都能從良的,哪有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婚前就勾三搭四的?我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了!想著你能念我的好,想著你自小是個好孩子,能規規矩矩地過日子,可是……可是……」老太太一拍大腿︰「到底婚前沒名沒聲的,我怎麼能指望你婚後守規矩?」
這話著實把她的眼淚給逼到了頂點︰「媽,你……你怎麼這樣說呢?」她想辯駁,卻閃過一個念頭,著實戳中了心事。再怎麼委屈,從前發生的事的確已經發生了,無可更改。那個與她無緣的孩子,的確是老太太眼里「賢媳」的污點,是余家門楣的恥辱。她只能埋頭痛哭,任由老太太「戲子粉頭」地比喻。
「簽了字吧,經濟上,不會虧你。」
她根本不敢抬頭看老太太一眼,揪著被子說道︰「媽,死也要死的明白,您……把話說清楚些。」
「我給你留著面子你反倒不要臉了?」老太太咄咄逼人︰「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那個孩子……是我的孫子嗎?啊?親子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根本就不是陽陽的骨肉!合著這八個月我膽戰心驚地伺候你,都是給別人養的孫子?」
她性子靜,不愛爭,恁是到了這個時候,要忍也忍不下去了。她揚起頭,直視老太太的眼楮︰「媽,你懷疑添添不是余陽的孩子?媽,你……你怎麼可以潑這樣的髒水給嗎?」
「髒嗎?合著你婚前墮胎是我栽了罪名給你的?!」
更不堪的羞辱與罪責都在今晚。
她做過剖月復產手術才三天,已然哭瞎了眼楮。那麼多人圍在她的病床前,就像在看一個笑話。娘家的人來了,得到的不是信任與安慰,而是母親冷冰冰的一個巴掌!
「丟人的貨色!不要臉!」
這是她母親的原話,粗鄙市井,連她都不忍听。她的刀口還疼的很,瘋了的舒母居然揮舞著拳腳,想要捶他、踢她。溫思懿站在門口,扔了剛端來的飯碗,把舒母狠狠箍住︰「伯母,你冷靜點兒!小妤身體還那麼差!」
「冷靜?呸!她配嗎?小賤/蹄子!全城的人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賤/貨,做的出這樣不要臉的事!被夫家掃地出門了,我看她還能死哪兒去!」
「伯母!你的修養呢?」溫思懿氣的口不擇言,吼了一句不大搭調的話。
屋子里一時靜了下來,她開始趕人︰「都出去吧,有事明天再說。」
「他呢?我想見他。」舒妤撇過頭去,眼淚嘩嘩流下。
「余陽?」溫思懿一愣︰「他在外面抽煙,沒進來,小妤,你別管。」
「思思,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哭的很無助,溫思懿心疼地抱著她︰「小妤,你別怕,我不信的,我一點兒都不信!一定是弄錯了!」
她拼命地搖頭,牽起刀口一陣一陣的疼痛,卻再也顧不得了。
「親子鑒定的結果是,添添和余陽,沒有親子關系。」溫思懿屏住呼吸,這話說出來時,她自己都能夠感受到舒妤天塌地陷的無助感。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她情緒很激動,抓著溫思懿的手,全身都在抖。
「小妤,我去查,我馬上就去查!一定是哪里弄錯了,小妤,你別怕!」
這一夜,溫思懿心力交瘁,余陽在走廊上抽煙,零星的火光亮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卻給人一種無力的孤獨感。
見慣風雨的溫大小姐,在那麼短暫的步行距離內,有好幾次差點跌倒,倉皇撲到他身上時,腿已經軟的站不住。她揚起頭,泣不成聲︰「小妤……小妤不見了!」
余陽的瞳孔里,映著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煙蒂掉落,在長廊盡頭的水圈里,掙扎了幾下,倉促地熄滅。
這一夜,雨下的好大。
作者有話要說︰稍微有點虐,轉變會很快,三年後很精彩……
前面兩章以前鎖掉的內容已經換了新章,今天三更已經完成,謝謝支持到這里的親!
順便吐槽一下,這寫現言和同人果斷是不一樣的啊!當年同人一入v,那收藏是嘩嘩地掉!嘩嘩啊!!現言不但不掉,還多了好幾個……
謝謝,親們的支持,只能用更好的文字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