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煙c o琴,奏一曲《淥水》,其曲清空淡雅,寧神怡情,據說為漢末蔡邕先生所傳。
一聲琴弦撥動,滿座為之陶然沉醉,頓時萬籟俱寂,及至曲終,眾人听得心曠神怡,清愁盡釋。
詩詩懷抱琵琶,深知琴聲雅和中正,終不能過,唯有另闢蹊徑。
縴指如飛,聲作《楚漢》。
初時兩軍相決,聲振天地,勢破雲霄,有金鼓聲、弓弩刀劍聲、人馬闢易聲,其聲愈拔愈高;瞬間轉入寂靜,聲不可聞;漸漸淒聲忽起,幽怨不明者,為楚歌聲,淒絕而壯者,為霸王慷慨悲歌、訣別虞姬之聲;其後追騎尾隨,烏江自刎,漢騎蹂踏爭奪霸王之聲,歷歷可聞。
在座之人,無不始奮而後悲,嘆息落淚。雖在ch nr ,實不亞于金秋之時也。
王永貞強笑問道︰「詩詩姑娘,忽然作此悲聲,不知何故?」
詩詩沒有抬頭︰「奴家最擅此曲,只因不甘居于飛煙姑娘之下,不得不如此。」
王永貞只好說道︰「好,好,各擅勝場,絕無高下之分。」
詩詩忽然說道︰「奴家一向傾慕柳公子大名,今r 相逢,願求公子墨寶為紀念。」
柳輕塵凝視著詩詩,發覺此女艷s 之下,別有一種淒清之美。
「詩詩姑娘,楚漢一曲,不為風月場所所有,你獨善之。再听你口音,雖然官話標準,不改江南余韻,莫非你是項王之後?」
「奴家豈敢當之,不過奴家姓氏為項,卻是屬實。」
早有府中家人捧來紙筆,王總兵親為研墨,余人莫不翹首以盼。
柳輕塵思緒飛動,待得墨濃,道一聲「獻丑」,提起筆來,筆走龍蛇,洋洋灑灑,有數百字。
少小曾學萬人敵,遙望秦皇y 代之;
不讀詩書不解劍,唯將氣勢奮英姿;
七世雄豪楚將後,八千子弟吳中師;
論功常為諸軍首,最是破釜沉舟時;
發如桀蝟須如戟,千營一呼誓相隨;
戟戈紛紜驚寒陣,殺氣回旋走旌旗;
觀者栗栗s y 沮,天地風雲為之移;
巨鹿城草意蕭瑟,萬里關山且y 悲;
血染征襟辛勤久,三河故道遍地尸;
戰罷諸軍爭相見,環視笑問何來遲;
遂麾將士關中去,y 把功勛報主知。
鴻門高宴會漢主,項莊劍舞泣鬼神;
笑談自若凌風氣,漢王唯唯口稱臣;
卻將杯酒賜樊噲,從此中原起煙塵;
一炬阿房成灰土,萬姓咸陽俱無親;
三載功成霸天下,五侯封王自顧身。
重瞳隆準相交惡,楚地兩河雜風煙;
大宛神駒y 沖陣,腰間常把弓刀懸;
霸王憤起揮天戟,高呼酣戰身為先;
宛如天上飛霹靂,漢將失s 不敢前;
殺人如麻填淮水,血流成河天亦憐。
忽如一r 圍垓下,忍見猛虎困平陽;
風慘慘兮雲蕩蕩,r 月無光霧茫茫;
楚聲淒厲征角起,十萬征夫盡斷腸;
遙望楚歌飄渺處,拔劍四顧空彷徨;
力能拔山氣蓋世,于今垂淚自悲愴;
時不利兮騅不逝,惜別虞姬心猶傷;
八百死士齊回顧,一怒突圍蛟龍翔;
漢圍重重數十道,斬將奪旗意y 狂;
烏騅電馳烏江去,將士盡死身披創;
江東父老無顏見,橫刀自刎呼天亡;
山摧地崩壯士死,千古英風慨而慷;
但見悲鳥號古木,那知蔓草映清霜;
烏江浪濤聲嗚咽,至今猶悲楚霸王。
詩詩手捧詩文,芳心暗自竊喜;飛煙起初念不及此,此時有心再討墨寶,卻無理由,幾番y 言又止。
獨孤櫻看在眼中,頗覺好笑,又覺飛煙姑娘端莊秀麗,有心助之。
「柳兄,你博學多才,不如再寫一首,贈于飛煙姑娘。」
「見笑,我揮筆而下,逐漸氣勢衰竭,可見功底不足。假如飛煙姑娘喜歡詩文,我請燕飛雲公子為你下筆,他乃科舉出身,必定筆力雄健。」
柳輕塵說完,發現那張美麗的面容上帶出幾分失落,不由心中感嘆︰燕兄所學,遠勝于己,自己不過薄有虛名罷了。浮名誤身,這女子看不透這一層,也不過是才高識短,達不到無上境界。
懷中自有一方玉佩,乃是家中時代相傳,雖然算不上名貴,勝在意義重大,豈可隨意相贈?
他略一沉思,回身對總兵府下人說道︰「取我長劍。」
立即有人捧過長劍。
柳輕塵淡淡說道︰「此劍乃是我重金所購,原本打算送給家妹。既然與飛煙姑娘有緣,就將此劍轉贈于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飛煙哪里介意?此劍既是柳輕塵隨身攜帶,其意義更勝于那一詩文,于是開心收下。
獨孤步問道︰「飛煙姑娘,你姓什麼?」
飛煙急忙回答︰「奴家姓趙。」
獨孤步無意間一問,居然發現意外收獲,莫非天意?
「你認識趙天成麼?」
「大人為什麼這麼問?」
「按輩分算,趙天成算是我的師叔,他以前做過大名府總捕頭。而你的官話,標準自然,可見你來自河北一帶;既然姓趙,可能居住于邯鄲附近。」
「他老人家是我的叔祖。」
「原來如此,他去世之前,托我找回失蹤的佷孫女,想不到原來是你。」
飛煙一時沒有說話。她生活在青樓之中,見過的場面很多,听到的奇聞也很多,但是當一個巧遇降臨到她自己身上時,還是讓她難以置信。
「記得你怎麼來到不夜城麼?」獨孤步問道。
「我只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段時間,醒來後,就到了不夜城。」飛煙低頭說道。
「將飛煙賣到不夜城的人叫做宋仁,已經死了。」王永貞說道,「去年ch n天,蘇州東門外發生過一次斗毆事件,死了四個人,其中就有他。獨孤先生可以向羅總捕打听。」
「死了?死于非命而是謀殺?」柳輕塵遺憾地問道。
「死于非命。」王永貞肯定地說道。
「飛煙姑娘一直昏迷,還是中間有清醒的時候?」獨孤步繼續追問。
「中間清醒了八次,都是在吃飯的時候,其中有五次,我醒來後,特別饑餓,因而我相信,無法據此推斷天數。」飛煙無奈說道。
「這種事情,必定安排周密,才顯出他們是行家里手。你被擄掠之後,到你後來住的地方,也是這樣麼?」
「那一次不是這樣,一直在昏迷中,醒來後就到了一間華麗的屋子中。」
「嗯,我相信是這樣的,我翻看過一些卷宗,其中有幾起青樓女子突然死亡的案例,就是因為這種運送方式極大損害了人的體質,或許那些販賣人口的組織發現了這一點,才改換了方法。」
「這種案件很難偵破麼?」
「是的,官府方面j ng力有限,應對的案件非常多,拐賣人口案件,一般涉及到好幾個省份,不容易下手。」
獨孤步說完,望著詩詩,繼續說道︰「你的情況大致類似吧?」
詩詩急忙回答︰「是,不過我曾經听到他們提到一位周老板。」
獨孤步點頭說道︰「周老板?這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以後你們想起來什麼,隨時告訴我。」
王總兵突然插話︰「獨孤兄,既然飛煙姑娘是你的子佷輩,以後她就不用回不夜城了,暫時先住在我府中,等你準備回長安,再帶她走。」
獨孤步笑道︰「王兄這麼大手筆,兄弟相當慚愧呢。」
要知道,飛煙艷名遠播,實在是一棵搖錢樹,豈肯輕易讓出?
偏偏王總兵出于無奈,由于潘辰之事,欠下燕飛雲一個大大人情,尤其是打听到燕飛雲更深的背景之後,他必須拉攏此人,以免對他不利。破財免災,如此淺顯的道理,他豈能不知?
王總兵干笑一聲︰「其中還有一份燕公子的功勞,獨孤兄萬萬不可忘記。」
獨孤步笑著點點頭,表示明白總兵大人的心意。說的不好听些,無非討好燕飛雲而已。
飛煙有這一番際遇,更是喜出望外;詩詩面無表情,只好慨嘆自己命運不濟。
王永貞嘿嘿笑道︰「詩詩姑娘,何苦自我哀憐?我倒願意指點你一條明路。」
詩詩急忙說道︰「請公子明示,奴家不敢忘記大恩大德!」
王永貞輕輕一指,說道︰「就在他們三人身上,你還愣著做什麼?」
獨孤兄妹、柳輕塵,以及詩詩,個個疑惑不解。
王總兵鼓掌大笑,暗自稱贊兒子聰明。要知道,倘若飛煙一去,從此留香閣壓不夜城一頭,倘若二人皆去,留香閣與不夜城仍在同一水平線上。
于是,他笑著說道︰「以詩詩的行情,沒有十萬兩雪花白銀,絕對無法贖出。可是你們忘了,燕公子流連于蘇州,據說是為了保住慕容基業。只要燕公子開口,慕容清軒絕對不能拒絕。這就有勞三位了。」
詩詩一听緣故,急忙下拜。
柳輕塵想起紅綃劍一事,深知慕容世家陷入水火之中。假如燕飛雲和自己傾力相助,覓得轉機的話,慕容世家受此大恩,豈能在意一位青樓女子?
「起來吧,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詩詩喜出望外,既蒙柳輕塵施以援手,她的際遇,又勝過飛煙許多。
王總兵說道︰「詩詩姑娘,你乃是留香閣花魁,我不好留你在府中,因此你得回去,耽擱一段時間,柳公子或燕公子自然帶你離開。」
獨孤步接著說道︰「不必擔憂人身安全。你原本所知不多,假如那些人對你下手,反而留下新的線索,得不償失。我還會派人暗中監視留香閣,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詩詩一想確實如此,只好接受。如此一來,她的欣喜之情,再次與飛煙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