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記 第二十章 公子焱

作者 ︰ 瀟湘怪客

()然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另有一抹光亮破空而至,而且速度更快,來勢更急,在那道清光墜入瀟允胸口之前搶先把它擊飛了出去。

「叮!」清脆的踫擊聲讓霍閆回轉心神,但是虎口的陣陣酸麻依舊痛徹如初。他心下一凜,頓時茫然四顧,只見一青衣老者正收勢沉息,隱于幾丈開外的古樹之後。

「你……你是何人?」霍閆腮邊的那一坨肥肉正像一團ch n泥,驟然化開,那幾乎淡到難以辨清的眉頭亦松亦緊地蹙起,「難道……你……」

一念及此,霍閆復又開始顫抖起來,他想起了每每御尸縱凶時都會出現的那個身影,頓時暗自後悔自己這一遭出行了。

然而目標就在眼前,甚至伸手即可觸及,想想這十幾年來的痛苦煎熬,霍閆終究還是沒能收住殺意。那把被擊飛的袖里短匕「咻~」得飛回到手中,在指尖打了一個轉,然後穩穩地落于手心。隨即清光再起,較之先前,更賦寒意。然而清光與瀟允眉心只離得寸毫之距,卻硬生生停了下來,倒不是霍閆有意為之,只因自己的雙手此時正被一股隔空涌來的幻力所束縛,動作自然也凝滯下來。

青衣老者心中默念道訣,右手手心凝出一道莫大的神力,牽引著霍閆手上的動作,然而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鄙夷之s :「霍閆,老夫念你誠心向天,接受皇命祭拜洛神,這才屢次縱你歸山。可如今你竟作出這等賣國求榮,傷風敗俗的事,我若是再饒了你,豈不違了天意,你且受死吧!」

驀然間,那道幻力加強了許多。霍閆的雙手已然完全失控,那把袖里短匕像是著了魔力,陡然間一個回旋,直直朝自己面門罩來。

「怎……怎麼??」霍閆怎麼也沒想到此人竟能隔空控物,不禁大駭,「你……你究竟是誰?為……為何屢屢阻我?」

青衣老者淡然道:「我只是一個看不慣小人的人,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你早已明白。」與此同時,那把袖里短匕驟然化作一劍清光,劃開干冷的空氣,呼嘯著襲來。

孰知言語相伴間,霍閆早已有所防備,略一扭動他那粗圓的脖子,短匕便擦著他飄散的發根往身後的古樹掠去。

霍閆正y 抽身離去,突聞「噗嗤」一聲悶響,剛剛舒緩過來的氣息又猛地一窒,隨之而來的便是鑽心之痛。先前躲過那一記強攻,原以為短匕之力渙散,走勢也已貫空直去,再無回轉之可能。誰知那青衣老者竟驟然發力,衣袖無風而鼓,袖底掃出一道無形氣波,直驅清光而去。那道清光似收到了回應,發出一聲鳴顫,匕鋒斗轉,逆沖而回,深深地沒入霍閆胸口。

霍閆嘔出一口腥血,頓時黑光遮面,臉s 變得極其難看,上面的肥肉也都跟著喉中的嗚咽聲顫抖起來,沒過多久便泛起一絲死寂之s 。

唇角微微闔動,他用盡力氣,才擠出一句話:「前輩……饒命!」

青衣老者冷笑一聲,並未斂去氣勢,反倒再次御氣凝神,右手漲起一道淡淡的灼光,灼光四周的元氣登時大幅波動起來,似有千萬道細小的能量如雲霧般騰起環繞聚合,頃刻間便化成一顆巨大的火紅s 球體。

「去!」青衣老者一聲暴喝,手心的火球就如同月兌韁野馬一般,擦透沉悶干冷的空氣,再次向霍閆面門攻去。

霍閆此刻再也笑不出聲,他試著挪動肥胖的身體以避開襲來的火球,卻發現手中無力,月復中氣息紊亂,根本無法挪動分毫,他一聲哀嘆,便不再掙扎,唯有坐著等死,只是心中的不甘怕是要遠超死亡的恐懼。

……

霍閆幾乎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人說往往將死之際,你能看到來自天堂或者地獄的使徒,這也直接決定著自己是升入天堂還是墜入地獄。

然而霍閆看到的,是一個全身黑衣覆體的人,有些干瘦,背朝著他,只能看出個身形輪廓,自他身上透出的,竟是來自幽冥深淵的巫邪氣息。沒錯了,畢竟是自己作惡多端,冥界地獄怕是最好也是最合理的去處,他甚至閉上了雙眼,默默地等待著那一襲黑衣把他拉入無盡的深淵。

「快起來,你個窩囊廢!」

隱約之中,他听到了有人在痛罵,聲音雖然低沉,卻是很真切。不,是真的在罵他。霍閆咧開嘴笑了出來,正y 回罵過去,突感一絲痛意自胸口化開,襲遍全身。他錯愕地低下頭,胸口赫然穿著那柄清光霍霍的短匕。

沒死?!

霍閆突然想起先前那段黑衣臨空而入,正是揮起萬丈沙石擋住了青衣老者的火球,只是自己那時心灰意冷,思緒游走,所以並未看得真切,直以為冥兵降世,時辰已到。

「還不快起來?老子可沒耐心陪你一起死!」黑衣下,那人j ng光一閃,冷聲道。

霍閆忍住傷痛,來不及抹去嘴角的污血,慌亂起身,然而乍看之下,兩人激斗正酣,時有寒冰烈焰,時又有巨石盤飛,驚雷陣陣。

霍閆痛捂胸口,他略略凝了一股渾力至腳下,身形登時凌厲如風,見那古樹軀干粗壯,樹上枝葉遮星蔽月,便一個翻身閃至樹後,大口粗喘起來。他扯下了腰間的碎布條,咬在口中,同時伸手朝背後探去。肥女敕的手夠了好一陣,才模到了深沒入背心的匕柄。他深呼口氣,盡量穩固氣息,看時機一到,便用力一拔,誰知只拔到一半,短匕就像被什麼東西卡在背心。霎時間,一股撕心裂肺的感覺爆發開來,瞬間傳遍周身各處,額頭腮邊冷汗直流,就連氣息也短了幾分。

霍閆只感覺自己一腳已踏入了冥界,亦像是重新又死了一遍。口中的碎布條已掉落在地,他瘋狂地呲著牙,絲絲唾沫自牙縫間噴出,視線之中明暗撲閃,雙手抖個不停,常人看了,定會以為此人身犯羊癲。

忍痛良久,霍閆這才稍稍穩了氣息。他重新咬住碎布條,伸手探及匕柄,這一次,他不再猶豫,一下便把半柄短匕抽了出來,隨後再用腰帶草草裹身,扶著樹干再次喘息起來:「哼哼!自作孽不可活啊!」

……

其時暗夜無聲,千徑空人,晨曉前的那一抹朦朧之s 最為詭異,城內寂靜如同冥域。離洛城南門不遠的巷道內,寥寥街燈隨風晃起,周天清霧靄靄浮現,相掩相映,偶有疏光淺影里外穿梭,卻始終融不掉夜里微積的薄雪。

巷道兩邊幽宅空閣,影影綽綽,虛實莫辯。偌大的南城,只有兩道身影纏斗不休。冰火風雷在如幕而起的曉風之中顯得異常可怖,這本該存在于幻境迷域之中的術法激斗第一次展現在了世人面前,可這世人卻僅霍閆和躺地未起的瀟允,然而就算是霍閆,也只敢伸頭探腦地窺于一隅。

「風雷之術?」青衣老者詫道,「你……你是雲門中人?」

黑衣人淡淡一笑,眼神中透著股傲意:「白焱!」

「公子焱?!」

白焱雖姓白,可向來喜黑,著黑s 裝束,多在夜間出行,行蹤詭異,出手頗為狠辣,承得雲門風雷秘術,乃雲門四公子之一,也是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人稱「公子焱」。因為戰事,雲門曾在世間消失了數年之久,原以為雲門已經破滅,可誰也沒想到,那幾年恰巧是雲門蓄勢待發的時候。

「不敢當!」白焱抱拳施禮道,「就不知先生為何阻我大事?」

青衣老者正s 道:「白焱,別以為冠著雲門四公子的頭餃老夫就不敢動你,你若不交出霍閆,速速退去,那老夫可真要阻上一阻了!」

「就為了這少年?值得嗎?」

「若是不值得,老夫十幾年前就不會管那閑事了!」

「哼!」白焱冷哼一聲,續道,「看來你我定要分出個勝負才肯罷休了!」

說罷,兩人身形一動,頓時化作兩道黑白各異的奇風,勁氣暴漲,斗至半空,不時有冰雷交sh 而出,兩道人影乍合即分,交纏不斷。

不多時,白焱突然飛墜入地,左右手心各化開一道y n玄真氣,雙手合十剎那,疾風與迅雷混作一團,漸漸凝成一顆碩大的風雷珠,其外塵屑翻飛,紫電亂穿,似有一股無形的氣場,把周圍的雜屑碎末,風雷之氣盡數吸入其中,越吸越大,直至形如鐘鼎,這才勢沉臂里腕間,朝著半空的青衣老者拋sh 而出,快如sh 出的羽箭。

青衣老者微微一凜,不作片刻猶豫,亦是雙手真氣凝化,在風雷珠掠來之時,兩道奇火升騰至虛空,隨著青衣老者的念力催動,奇火飛速旋轉起來,在夜風中逐漸成型,最後竟化為一只真火纏繞的鳳凰,鳳凰焰翼曲展開來,竟有丈寬之余。半空得勢,鳳凰鏘鳴一聲,飛速俯沖直下,火光耀耀,勢如破竹。

「轟~」巨聲響起,真火鳳凰依舊勁急如風,雖然在風雷珠的侵襲下上半身已被風雷吞滅,可那曲展的焰翼卻勢破風雷,急穿而過,到白焱面前時雖只剩殘焰余火,卻依舊如強弩入體,重重地擊在白焱胸口,頓時一股摧心裂肺的余勁在其體內翻滾。白焱連連後撤,終止住退勢,一口鮮血嗆出,原本嘲意連連的臉上頓時浮上了一層灰敗之s 。

他慌忙抬頭,卻見自己的風雷珠已被火鳳凰穿裂成末,到了青衣老者面前已無絲毫威力,不由得表情微縮,血絲滿布的眼角露出一絲驚s ︰「鳳凰之火!!你……你是林川道人?」

青衣老者翩然入地,拱手一揖,道︰「老夫既已淡出道門,這林川道人的美名自然也已與我無緣。白焱,你還是走吧,老夫不想再起殺心,但要留下霍閆。」

林川道人,相傳是這百余年來最有天賦,也是最有希望修成入仙的道中高人,因其修于昆山太學觀,常出沒于山川河流林木之間,行善救濟,普及道義,故被世人稱為「林川道人」,只是其x ng格怪癖,雖有天賦資質,不喜長戀道門,更無心修成正果,所以毅然棄道歸本,隱于世間。也有人稱是因為其偶遇仙人,得其授教,自成大器,需飲盡世間之苦水,歷遍人間之滄桑,淡出道門,方能修成正果。各中說法,不得出處。

「哈哈哈哈!」白焱突然縱聲大笑,「我若放任不管,回去如何向我大哥交代?」

「這是你自己的事,老夫無心c o管!」

「哼哼!那我便是留下x ng命也要拼死一搏了!」

說話之余,白焱調息平氣,暫時止住了月復內的翻騰,同時手心復又凝出一道真氣,正y 發力,卻听得一少女的妙音入耳。

「爹爹,我回來了,瀟哥哥他們呢?」說話之人正是先前潛入地牢救出瀟允和樓笑辰的少女,雖然夜s 還未褪去,但還是可以隱約看出少女臉上的驚s ,「咦,他是誰?」

「詩詩,小心!」青衣老者奮力喊出,卻還是慢了一步,一團凝了白焱畢生功力的風雷珠不偏不倚地正中少女,瞬間把她擊飛了出去。老者心中一抽,哪還有心思去管白焱,當下焦慮萬分地跑向了倒地的少女。

白焱趁隙抓起藏于樹後震驚無比的霍閆,身形一掠,匆匆地消失在了夜s 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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