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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滿宮上下傳開消息︰林婕妤見罪于皇上,被幽禁啟祥宮,任何人不得探視。原本以為林婕妤受寵是因為周太後緣故的人,這回更加肯定了。如今周太後一去,皇上自然就厭棄了她。只是少數知情人,自然不會如此認為。皇後知道了此事倒是靜默良久,半夏道︰「皇上如今不待見林婕妤了,皇後娘娘大可寬心才是。」皇後輕笑一聲,道︰「見過皇上那樣的眼神,我怎麼會相信皇上會輕易就厭棄林婕妤呢?」看著半夏不明所以的樣子,她垂眸嘆道︰「皇上是在保全她。」半夏一怔,笑道︰「不會吧?這宮里的人大多捧高踩低,從前有周太後護著,她的日子不好也不壞,如今周太後去了,皇上明面兒上不待見她,她以後的日子恐怕會難過的很呢!」皇後搖頭道︰「就算日子再難過,也總比丟了性命強。」眼神一黯,壓低了嗓音嘀咕︰「皇上連生母都無法保全,何況她早已是那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半夏唬的臉都白了,下意識的看了看外面,道︰「娘娘不可再說這樣的話了,您也是知道她的手段的!」頓了頓,又道︰「不過,從前娘娘總是兩邊為難,如今,總算不用那麼辛苦了。」皇後冷笑一聲,道︰「不辛苦?她死了我才不辛苦!」半夏臉色又是一白,好在皇後跟前就她在,不然這話要是傳出去了,誰知道下一個死的到底是哪個呢!孫太後得到消息時,孫嬪正在她宮中坐著,聞言便對太後道︰「太後這下可以高枕無憂了。」孫太後一笑,說︰「是你做的好!皇上心氣兒高,冷不丁得知自己一心一意對著的女人,心里對他並無情誼,只是因為償還恩情,他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孫嬪忙道︰「太後聖明!」孫太後挑眉,對春雨道︰「如今六尚又重歸我的手中,你告訴那些人,若是想在我底下討生活,就替哀家‘好好’伺候林婕妤!」春雨看一眼孫嬪,頷首笑道︰「是,六尚的那幾個老狐狸,就算沒有太後的吩咐,宮中風向變動明顯,她們早就知道該如何做了。」孫太後哼哼冷笑︰「那幾個曾經背叛過的,立即發落到浣衣局去!哀家這里不需要吃里扒外的東西!」說這話時,她忽然看向孫嬪,孫嬪忙跪下道︰「臣妾能有今日,都是托了太後的福氣,臣妾絕不會背叛太後娘娘!」孫太後笑了笑,彎腰扶起她,道︰「我知道你忠心,否則也不會留你在身邊了。好了,你先回去吧!皇上那里,你要知道如何應對才好,假以時日,他未必不知道是你挑唆。」听到這一句,孫嬪膝蓋一軟,險些又跪倒,用手撐著才站了起來。對孫太後行過禮,有些倉皇的退了下去。待孫嬪走了,春雨笑道︰「孫嬪很是乖覺。」孫太後冷哼︰「到底還是無關緊要的人!她能為一己私欲出賣她的好姐妹,誰知將來會不會背叛哀家?」忽的,又道︰「姓林的小賤人那里,我總是不放心,也不知孝懿死前有沒有和她說什麼。如今皇上不肯見她還好,若是有朝一日又想起這小賤人來,她在皇帝跟前吹吹枕頭風,那我素日的功夫,可就白下了!」春雨便道︰「那不如趁此良機,殺之!」「不可!」孫太後眯起眼,「這時候動手定會被皇帝覺察,還是再等些時日,等到皇帝徹底對她放下,到時候就算她死了,皇帝也不會放在心上。」秋霜捧著調好的香爐放到炕幾上,孫太後湊過去,用手輕輕扇著,深深吸一口氣,道︰「這‘無憂’果然能讓人神清氣爽。」秋霜笑道︰「太後喜歡就好。」孫太後沉思片刻,又道︰「皇帝既然說了要守孝三年,那這三年只怕不會再寵幸妃嬪。這樣也好,你讓府中加緊訓練幾個佷女兒,務必要在三年之後選出模樣兒、性情、才智最為出挑的一個送進宮來。旁的倒也罷了,只一樣要緊,是要調理她們的身子,定要極易受孕,育男胎的。」她說一句,秋霜就應一句,說到最後,她嘲諷的笑道︰「皇帝這一招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三年,好,哀家就陪你等上三年!」清淺原就不是個好動的人,未禁足時除了晨昏定省,也多數在宮中待著,如今就算禁足,也沒什麼差別。只是時日久了,解禁的恩旨仿佛遙遙無期,啟祥宮的宮人才覺出了不同。先是去尚宮局領月例,總是听到許多難听的話,若只是冷嘲熱諷也就罷了,偏偏有人膽大妄為,竟敢克扣月例!瑤琪幾次找她們尚宮,竟被罵了回來。這事自然不好說給清淺听,只得忍了。誰知到了三個月後,連清淺常吃的藥也不送來了,瑤琪這才沒有隱瞞,對清淺說了實情。誰知清淺若無其事,淡淡道︰「左右皇上以後也不會來了,吃不吃又有什麼要緊。」瑤琪一口氣憋在胸口,不敢說的話也沖口而出︰「娘娘就算不為自己,難道忘了孝懿皇後的仇嗎?」清淺手中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來,漆黑的瞳仁仿佛能印出瑤琪的影子,一字一頓的問︰「你說孝懿皇後的什麼仇?」瑤琪怔住,清淺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語氣雖然如常輕柔,瑤琪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壓迫︰「記住了,孝懿皇後是病逝,以後誰也不許再提報仇的話,听到了嗎?」瑤琪木然的點了點頭,清淺微微一嘆,道︰「我知道你們從前都是周太後的人,跟著我,確實委屈你們了。」瑤琪大驚失色,慌忙跪下說道︰「奴婢不敢,奴婢願侍奉娘娘,求娘娘別把奴婢趕出去。」清淺苦笑著扶起她,道︰「我何曾說過要趕你們走?你們走了,誰肯來伺候我?同樣的道理,你們走了,誰肯要你們?」瑤琪猛然驚覺,不錯,她們都是伺候過周太後的,如今又是伺候林婕妤的,若是出去了,只怕早晚……只有啟祥宮才是最安全的所在!想到此處,她又是一驚,林婕妤自禁足以來都十分淡然,莫非……猜疑不定,但總算略略放下心來。幾場秋雨之後,天氣驟然冷了下來,啟祥宮愈發難過。「今年娘娘的冬衣只能咱們做了,那炭也不知要不要燃上,不燃冷的慌,可是燃了又嗆得慌。」之桃抱怨著,手上的活計卻不敢馬虎,飛針走線的模樣兒到有幾分清淺的樣子。瑤琪笑道︰「娘娘至今都不曾抱怨過一句,你就少說兩句吧!」之桃一本正經的說︰「就是娘娘不肯抱怨,所以我才替娘娘說兩句,不然旁人都以為咱們啟祥宮的人好欺負呢!」瑤琪一笑置之,不再理會。過了兩日,瑤琪總不見之桃在跟前伺候,便問之桃的同屋之樺,之樺道︰「姐姐還不知道?之桃這幾日病著,不好去伺候娘娘。」瑤琪忙問︰「什麼病?可去御藥房拿藥來吃?」之樺咬牙道︰「說到御藥房我才要慪死!前兩日我幫之桃去拿藥,可恨那幫小人,我分明給了打賞銀子,他們還推三阻四的!說什麼現成的藥沒有,得等!可我明明瞧著孫嬪宮里的人去拿藥,忙不迭的就給人送去了!」瑤琪冷笑道︰「那幫混賬東西!如今躲避啟祥宮的人跟避瘟神似的,生怕得罪了那老……」她一抬頭,就見清淺站在門口,心中「咯 」一下,忙上前道︰「娘娘怎麼站在這兒,外面冷著,娘娘快回屋里去。」清淺瞧她一眼,轉身進了屋,站在窗前。瑤琪不敢再說,只幫她泡了杯茶,見她面上神色不動,不知想著什麼。正要退下,就听清淺叫住她,道︰「得空你去乾清宮見張保,就說,若是晚來無事,不妨請皇上到外面賞一賞月色。」瑤琪一愣,但還是依照清淺說的去辦了。這日起,清淺每晚都要取出月下水玉琴來彈奏一番,只是彈奏的都是同一首曲子。瑤琪問了,那曲子名兒叫《蕉窗夜雨》。睿琛站在宮牆下,今兒的月色並不明亮,只有零星幾顆星子,東西南北的分布著,湊不成絲毫光芒。「錚錚」的琴音還沒有停歇,一遍,兩遍,三遍……同一首曲子,听了那麼久,直听得肝腸寸斷,痛不可抑。張保偷偷瞥一眼皇帝的神色,夜色沉肅,看不出任何表情。他這才瞧瞧縮了縮手指,提著燈籠的手好似有些木了,雙腿也站的有些僵。等那曲子停了,他才道︰「皇上,夜里風涼,奴婢伺候皇上回去歇著吧?」睿琛唇邊揚起一抹笑,眼底卻半分也無,冷冷道︰「你故意攛掇了朕來這兒,只听了曲,未見著人,這麼就想讓朕回去了?」張保嚇得「噗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朕看也是早晚的事兒!」教訓過,卻又沉默半晌,問道︰「她如今怎麼樣?」張保並不敢起身,道︰「奴婢听說,太醫院停了娘娘的藥,只怕這日子,必定十分難過了。」睿琛兩邊太陽突突的跳,顯見是怒到了極點,忍了又忍,才沉聲道︰「擺駕。」張保心中一喜,忙問︰「皇上要擺駕去哪兒?」只覺兩道冷如寒冰的眸光射過來,他打了個寒噤,立即高聲道︰「皇上擺駕,啟祥宮!」作者有話要說︰邏輯紊亂星人應該離我遠去了吧……去了吧……了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