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廟緊緊貼在清溪山的懸崖峭壁上,僅用一柱支撐,十分驚險,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令人望而生畏。更顯神道家神仙太子爺身份高不可攀,神秘。
清溪山太子廟,這便是小廟的全稱。若不是太子二字,誰能想到這是一位在清溪山下百姓看來極其應驗的神仙廟宇。太子二字是極為世人忌諱的詞語,這里的太子廟自然是這位被清溪山人們供奉的神明在天界的位分。這座廟宇建立的時間不詳,但為人知曉卻是去年的事情。當時清溪山下一批百姓進山打棒槌,不料迷失在山林里三天三夜,就在大家以為不行了的時候,峰回路轉,一陣大風將他們卷到太子廟里,
走進太子廟的院落,萬老伯發現院子比較小,很樸素,甚至寒酸。僅僅比南山頭的山神廟大些。院內只有幾顆龍槐,但正是這幾棵本就茂盛的龍槐樹在極小的院落中就顯得碩大無比,很是扎眼。雖然已是深秋了,但它們還是那麼挺拔蒼翠。
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小廟,杏黃s 的院牆,青灰s 的殿脊,蒼綠s 的龍槐,全都沐浴在微醉的朝霞之中。
萬老伯起初的那些疑竇全部都被人山人海的香客,和正殿內飄出的香火氣息一並打消。人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還是很有道理的。若這位神仙太子爺不靈驗又怎麼會有那麼多香客跑到偏遠崎嶇難行的清溪山山頂。萬老伯走過丹犀,邁上台階,可能是老了的緣故,一不留神一腳踢在門柵上,隨即一頭磕在迎面出廟的一名年輕香客身上。
那名年輕香客看著倒向自己的穿著破舊的萬老伯,一抬手,啪的一掌,重重的擊在萬老伯的腰間,萬老伯一個踉蹌,腳後跟摔在門柵上,眼看便要倒退跌倒摔到門外時,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閃出一條藍影,在人群中如游魚般瞬間便閃到萬老伯的面前,一把拽住萬老伯的胳膊,那道藍影右手探出,輕輕扶住萬老伯的腰,在眾多香客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將險些跌倒的萬老伯拉起。
「老伯,沒事吧。」扶起萬老伯的藍影主人輕聲關切道。
「沒事,多謝這位爺兒。」萬老伯直起身子,謝道。
萬老伯感謝完才抬頭看那位救下自己的藍影,猛然一驚,那道聲音的主人未免太過年輕了,怎生的聲音竟這般垂垂老矣。
萬老伯知道自己喊錯,有些局促,連忙改口道︰「真是不好意思,這位哥兒,老頭我太不知禮數了。」
「沒關系,老伯伯,可能是經歷事情多的緣故,大家都這麼說。」那個藍袍青年說道。
話音甫一落地,萬老伯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藍袍青年微微皺眉,隨即轉身望著那名香客,寒聲道︰「老伯年紀大了,險些踫到閣下,我替老伯給閣下道歉,但閣下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我又不是無故推他,誰曾想他竟然這等虛弱。你讓我道歉我便道歉!你算哪根蔥。」那名香客同樣年輕,長得有些俊朗,只是穿著白s 錦衣,腰間配有一塊上好的玉佩,手搖畫聖玉泉子提畫的和尚頭大扇。儼然一副富家闊少的打扮。顯然比藍袍青年穿著打扮要名貴華麗得多。
香客一嗓子把其他人都驚動,眾人全都看向這里,有些香客倒是認識這名錦衣打扮的俊朗青年,听了藍袍青年的話,不免皺眉低頭。
藍袍青年看著周圍那些香客的神情,想來這俊朗青年是個硬茬子。但依舊道︰「我只說一遍,道歉。」
「臭小子,活得不耐煩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誰。清溪縣可是我的底盤。我老爹可是清溪縣縣令趙岩。」俊朗青年怒道。
听了這話,藍袍青年也不與他爭辯什麼,只是目露森森凶光,突然暴起,一個瞬步掠過身前,伸出道袍中的手掌,變掌為爪,一把扼住衙內的脖子,輕松的將其提起。有如提著一只瘦雞。冷冷道︰「道歉!」
青年身邊的一個肥胖青年眼見縣令的衙內被人像小雞一樣提在手里,又驚又怒,閃身而出,著急道︰「小子……咳咳,這位公子,有話慢慢說。剛才想必你也看到了,是那條老狗……那位老人家先踫的我們公子,他無禮在先,而且看公子這打扮,似乎是道觀里的人。我可是听說磕了門柵是對廟里門神不敬,你應該轟走老頭才是。」
俊朗香客身邊這名肥胖青年名叫王猛。家族世代經商,和清溪縣歷位縣令交好,不知做了多少坑人的買賣,但他們家與其他清溪縣經商世家相比,名聲還算可以。向來做人滴水不漏,他父親教導他無論對待窮人或者富人都以和為貴,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被他瞧不起的人會不會有朝一r 一躍龍門發達起來。在听到藍袍青年的話後,更覺父親所言非虛。
藍袍寬袖一揮,將俊朗香客拋出廟宇,砸在台階上。藍袍青年拍拍手,俯視著四腳朝天的俊朗青年,冷眼看了那名叫王猛的肥胖青年道︰「在太子廟轟走誰我說了算,不用你來指手畫腳。」
那王猛和俊朗青年被青年又恐又喝,那一眼看得俊朗青年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覺心神激蕩久久不能平復。俊朗青年第一直覺便是這小子絕對殺過人。因為他爺爺便是這種眼神,這種冰冷無神的眼神只有極度漠視生命而又將自己放在一個絕高位置的人才能擁有的眼神。看對方手黑心更黑,做事冷靜自若,俊朗青年早已經慌了神,從心里懼怕起這個個子高高的青年,又看周圍香客的表情,內心覺得他們都在嘲笑自己。不免心中怒火重生,惡由膽邊生,被王猛扶起的俊朗青年s 幾時受過這等窩囊氣,早已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嗖的拔出柳葉軟刀,直取藍袍青年的心髒。
被柳葉軟刀帶起的細風將藍袍青年的鬢角黑發吹拂的亂顫,周圍香客看到這一幕早已驚呆,而萬老伯則低呼小心提醒藍袍青年。那抹銀亮的刀光借著陽光到處亂竄,刀光陽光融在一處,刺得萬老伯雙目疼痛。
瞬息之間柳葉軟刀即將踫到藍袍青年胸前時,藍袍青年探出右手,向前伸去,憑空輕輕一捏,卻恰到好處的捏住了柳葉軟刀的刀刃,手掌一翻,柳葉軟刀倏然彎曲,而握著刀柄的俊朗青年 的被軟刀上傳來的扭曲之力震蕩的跌落在地。
啊的一聲淒厲吃痛的慘叫。俊朗青年從地上爬起,恐嚇道︰「」有種別走,等我點起衙役,看你這混蛋還敢這麼囂張麼!
話音剛落,一支正在燃燒的香柱倏地自廟內飛出,掠過眾香客的頭頂,直取俊朗青年的鬢角。香客們循著那只飛來的香頭的方向向廟內望去,卻見一中年書生正伏在香案前認真描著小楷。察覺到眾人不解的目光,書生頭也未抬,繼續描著小楷,只是慢悠悠的道︰「外面太吵,打擾到我寫小楷了。」
香客們對此有些驚奇,落難書生常常寄居在寺廟里並不足為奇,這是常有的事情,否則也不會有書生寺廟遇狐仙的那些傳說。但他們奇怪的是這書生怎敢不將縣太爺放在眼中,挑釁縣太爺的公子。隨即他們想明白了,這也許就是書生們常講的氣節風骨吧。
卻忽略了書生的身手比鏢局的鏢師還要好。
…………
…………
嗤的一聲伴著燒焦的味道,香頭已經將俊朗青年鬢角黑發燒了起來。見此情景,俊朗青年也忘記了恐嚇,俊朗青年和那名叫王猛的肥胖青年再顧不得什麼顏面,也忘記是誰扔的香頭。一溜煙便跑了。
等這兩個現世寶落荒而逃後,周圍香客再看藍袍青年時,不覺好奇畏懼起來,敢于和縣令的公子叫板,還敢于讓其吃虧,丟人,這人不是笨便是不懼縣令的權勢。能夠不懼縣令權勢的人,在這清溪縣顯然沒有。
有些常來太子廟的香客倒是見過藍袍青年。他們一直以為藍袍青年時廟祝,事實上藍袍青年也的確是廟祝,他們總是看到藍袍青年安靜的站在那名中年書生的身前看書生描楷。也曾好奇過,只是現在再看他的眼神變得不同了。
萬老伯听了俊朗青年說自己是縣太爺的公子,早已駭了心神,縣太爺在百姓眼中,是頂破了天的大官,得罪了縣太爺的公子還有什麼活路可言。又見藍袍青年出手搭救,一再千恩萬謝。說自己不知怎麼報答他才好。
被藍袍青年婉言相距後,萬老伯依照藍袍青年的話走到神像前,也沒多想,記得在山神廟祈福時山神廟的道長曾交代過的凡在廟宇寺院進香求福時都要心誠,簡單的說就是摒棄雜念,心思沉靜,觀想自己誠心敬拜的神明虔誠禱告。于是萬老伯提了提j ng神,將剛剛的雜念和發生的事情一並拋開,萬老伯取出一支香,用兩手的中指和食指夾著香桿,大拇指頂著香的尾部,安置胸前,香頭平對太子爺神像。這才發現自己拜的這位太子爺略微和其他寺廟里的大羅神仙不同。這位太子爺頭蓋紅布,竟然不以真容示人。這要如何觀想太子爺的真容,不免犯了難。後面還有等著求福求財的香客,自己又不能觀想,所以求助的望向藍袍青年。
藍袍青年笑笑,走到萬老伯面前,似乎知道萬老伯要問的事情,說道︰「老伯,不用想象太子爺的面容,只要心中默念太子爺的名號便可。」
萬老伯依言閉目。左手蓋在右手上抱拳 磕了三個響頭。拜完後即雙手輕握三支青香將香舉與額頭齊平,開始用左手分插。第一支香插zh ngy ng,插時默念「供養道家太子爺」;第二支香插在右邊,插時默念「供養歷生父母師長。第三支香插在左邊,插時默念「供養十方法界一切眾生和我某某的冤債障類」。
拜完後,藍袍青年︰「老伯,請隨我內堂講話。」萬老伯依言跟著藍袍青年,走過大殿,進入內堂。
藍袍青年為萬老伯倒了一杯清茶,自己也淺飲起來。在飲完一杯水後,突然道︰「老伯,你家中之事剛剛在奏明太子爺後,太子爺已經獲悉。」
一听這話,萬老伯反而緊張起來。剛剛求過便答應下來,起初他還擔心有事才來求太子爺,太子爺會不會不保佑,是不是顯得太過倉促魯莽。沒想到太子爺的辦事效率要比其他神明要快的多。但萬老伯听了這話後更擔心了。若是經過太子爺的診斷兒子的病真是惡疾,而非什麼被邪祟纏身,道那時就真的是無藥可救,非人力神力可阻。他也只能認命天要亡他一家,讓其斷絕香火。
看到萬老伯緊扯自己的麻布衣袖,顯然是過于緊張,藍袍青年也沒點破,反而笑道︰「太子爺覺得令郎是秀才,將來必是國之棟梁。所以令晚生先接濟下,隨後太子爺便會教我為其驅邪致病。」
听了藍袍青年的話,萬老伯懸在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隨後緊緊握著藍袍青年的手,興奮道︰「這是真的麼?這是真的麼!」一連兩句問話,到後來萬老伯顯然已經激動起來。尤其是還未開口,這藍袍青年肉眼凡胎的,竟知道了自己家中情況,這不是太子爺有靈是什麼。
隨即萬老伯想起了什麼,驚訝道︰「听小哥的話,貌似小哥也是是讀書人。」
「呵呵,只不過是讀了幾本雜書謬論而已。」
藍袍青年又道︰「但我卻不知令郎是得了什麼病癥。」
老伯哀嘆道︰「自端午兒子與同窗好友郊游後不知是惹了什麼鬼怪,一回家便得了怪病,臥病不起。我就說士子就該在家寒窗苦讀,他卻說出去和同窗交流學問,透透氣。每r 里都是要咳一口老血的,就像著了魔三迷七道的,每當醒來,j ng神也總不見養好,總說自己的身體似要融化一般,又說自己睡的太擠,說自己的床上同臥著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在他睡覺時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哥兒說這是不是著魔?」
「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老伯,現在我準備下,順便請示下母親,然後與老伯一同去看看。」
萬老伯也沒細想,便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