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s 校車在山道上呼嘯而過,險險拐進一個又一個叉路口,許久不見的劉叔腦袋耷拉著,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拎著酒瓶探出窗外,宿醉模式全開,也不知道他是醉是醒,不過一路上倒是穩當。車廂里的紅袖章嘻嘻哈哈,過了年又見到同伴似乎讓他們興奮起來,嘰嘰喳喳個沒完。
他們在談論此次部活。
慰問廣大病友這種事本便沒幾個願意來,再說大年初一的,誰家肯點頭讓孩子來晦氣地方,今天能到的沒幾個干部,都是些盼著加分或懶得四處拜年的家伙,而這種部員往往是些多嘴的。
可再怎麼七嘴八舌,總結起來不外乎是這樣一段往事。
綠水療養院,前身是個名叫山前營的古軍營,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人,守軍換了一茬又一茬,土匪也換了一茬又一茬,到後來沒人記得這地方了,歸家就站出來把這兒買下建度假村,推倒重建時一挖,挖出六層不同的夯土地基和幾百袋碎骨,之後麻煩不斷,沒辦法只好當禮物送了出去。得了地皮的在上邊種樹,只留下一小塊地方建了個醫院,可惜拿不到牌照,後來降級為療養院,院長腳一跺,都不是醫院了還建得白兮兮干嘛,哭喪啊,大手一揮,推倒重建!秉承院長j ng神,三個極具珀疇鎮公會風格的院落很快落成。
新院落也就是現在的綠水。
「那為什麼不叫清水或者別的名字,偏偏是個不雅不俗的‘綠水’?」
「哎,你還真不知道啊。」前座的眼鏡仔挑挑眉,擺出驚訝的樣子,天知道他有多得意,「罷了,罷了,就告訴你啊,十二年前,有個倒霉病人,听說後台還是很硬的,你猜怎麼著,打點滴時藥水兒被換成氯水兒,死得那個慘喲,叫這個名就是紀念那位枉死的,讓他老人家別來找晦氣。」
「真的?」紅袖章被同伴唬得一愣一愣。
「呵呵,當然……是假,哪個院長能有這種惡趣味啊!生活組的還真傻。」
「去你的,宣傳組了不起啊!」紅袖章惱羞成怒,扔了慰問品卷袖子就要打人,無奈手堪堪被攔在半空,落不到目標臉上,「放手!干你毛事!呃……文組長。」
文璪y n著臉,甩掉那個紅袖章的手,滿是譏諷,「肖白和曹詩有這樣的組員,還真是,大幸啊。」說完,也不等被譏諷的自我檢討加道歉,冷哼一聲走回座位,留下兩個極度惶恐的家伙。
這次的隨車干部不多,就三個,我、文璪和朱貝貝,據說鄭小漆也想跟來,結果被家里痛罵一頓又禁足又反省,這才沒跟在好哥們身邊。
「哎呀,文組長火氣挺大,又沒出什麼差錯,干嘛這樣說人家,這不好。」小胖子朱貝貝坐在我身邊,懷里揣著三四個錦盒,一看就是高級貨,想來要是去討好而非慰問的,難怪小胖子從上車就就笑得高興,換做平時該推三阻四不來的,這會兒也不會替人說話。
「干你何事。」文璪再次冷哼,兀自在位子上看書無視朱貝貝。
朱貝貝竟也不計較,轉過頭來和我搭話,可見是心情好到極致的又空虛到極點,才有這份閑心思。
阿布,你當個藝術生就是好,下學期不用上文化課了吧。
藝術課上什麼的?
哎呀,哥們,听說你們會上亭山采風……
山上好啊,想到在這兒建療養院的人真真有腦子。
你啊,你見過……
「朱同學,你想說什麼。」我的聲音和朱貝貝的一樣,在被眾人討論聲淹沒前傳到對方的耳朵里。
「這個,這個……」朱貝貝綠豆眼滴溜溜滾了三圈,「算了阿布,告訴你個事。」
「你有完沒完!」我一把掀掉校服,怒視胖子,「昨晚我失眠啊!失眠!」
「誒,別太囂張嘛,小心哥們整你。」
「您說,您說。」
「我爸說了,綠水和那個四處有關系,你不知道,四處直屬議庭,整天在上邊找神宮不痛快啊……」
「真的?」
「小心點,里面的水很深。」朱貝貝半驕傲半關切地總結,樣子和講鬼故事來吸引別人注意的破孩子一般蠢。
「哦。」我側過身子,用校服蓋住腦袋,補眠。
小胖子要討好的人,我是知道的,他要我小心的對象,我更是清楚。事實上,得知那塊老姜在綠水後,我拼好手機打給曹詩請病假,可惜晚了一步。得知走一遭是板上釘釘後華麗麗地失眠,輾轉床榻直至夜半。朱貝貝很開心,很激動,甚至借著提點別人炫耀,只是因為他不知道很多事情,比如,綠水有一個十分凶殘的康復率,不用記得很麻煩,每年每年報告書上畫個圓圈就好。
我提著六紙盒的年糕跟著大家進鐵門,高牆之上保安神經兮兮地把j ng棍夾在腋下,縮著肩膀四處張望,高牆鐵絲網後是個方場,停著十幾輛救護車還很空曠,我們全進來後那一下閉門聲空空地回蕩很久。綠水的大門是小一號的鎮公會正門,挺霸氣的十幾級石階上去,門前兩蹲怒目石獅,頂上一塊巨型牌匾,上書綠水兩個正楷金字,碧瓦飛檐,朱門粉牆。
一撮人默默在門前站好隊等吩咐,朱貝貝和文璪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只剩下我個不擅長安排的抹抹汗,「你們,你們看著辦唄,看我干嘛,管好自己,沒事別亂晃,散了,散了。」
底下人哄笑起來。看來,腳下踩的是什麼地方,里面有什麼人,門里邊和門外邊又有什麼差別,他們都不清楚。這樣就大好了不是嗎,省得我要進行心理輔導。想到這層,我也附和著笑出聲,接著又附和著停下來。
厚重的大鐵門緩緩開出一條縫,白s 救護車一頭撞進來,失控般在方場上瘋狂打了幾個轉,直到差點側翻了才堪堪停下。紅袖章們的笑聲噎在嗓子里,戛然而止,方場上一片寂然,鐵門砰一聲合上,回音在所有人耳邊嘶吼。
救護車車門被踢開,套拘束衣的人滾出來摔地上,車里似乎很亂成一團,好半天才下來個滿襟是血的白大褂,手忙腳亂地扯著地上那人,在此之前,那人一直在地上蠕動,似乎想鑽進某輛車車底躲著。
來人,來人!白大褂氣急敗壞地跺腳,車上又下來一推狼狽的醫生護士,舉著針筒往拘束衣上扎。一針下去,那人身體軟下來,終于被放上擔架飛似的抬進正門。擔架從身邊擦過,那人的哀嚎聲聲落入耳中,我沒瘋!我沒瘋!
是是,您沒瘋,誰說您瘋我跟誰急!白大褂一手捂住自己頭上的血口子,咬牙切齒地再補一針,什麼聲音也沒了,擔架一下子遠去。
眾人面面相覷,好一會都沒人吱聲。
「別愣著,都進去。」我揮揮手把眾人的注意力召回,「別迷了路糊里糊涂去西苑就沒事。」
說完,轉身扎進綠水帶著極淡消毒藥水味的空氣里。
療養院不比鎮公會大,可格局倒是真真復雜許多。不過有在鎮公會的經驗,記路還是沒問題的,部員迷路的可能x ng倒不大。可惜,瘋丫頭讓我要去看望一個人,一個我不想看望的人,所以迷迷路也好,免得像上次那樣被海扁,嘶,那次可是真疼到骨子里去了。[嘖]
嗯,記得是也是過年來著,林嵐進了值星部,壓榨勞動力讓我四處分年糕……
大年初一,即使是鎮公會這種死板到要正常工作的地方,四下里也沸騰著人氣,大人們都醉醺醺的,遠遠地就有陣陣鞭炮聲和吉利話,一路走來總能看到滿臉黏著紙條、輸了牌九的人笑著四處躲債,身後邊不依不饒地追著一大幫人,都是平時頂正經的,現在倒是玩瘋了,一不小心就有人摔個大馬趴。
腳下的路雖是石質,卻不是整塊青石板鋪成,每次參觀總有個解說員喋喋不休,同學們看看,鋪路的不是整塊的青石板,而是碎青石,這是當時鎮長的命令,利用碎青石的稜角提醒為官為吏的官路難行,必須步步自重,這是何等高明的決意啊,吧啦吧啦……
不過還好,多年以後,石子的稜角已經被道上人的皮鞋底磨平,看起來竟也與青石板無異,即使有人摔跤,也不會劃傷臉。
沿著青石路,撿些人氣少的地方走,不一會就到目的地。
靜得出奇,沒有 啪啪的搓牌聲,也沒有嗡嗡咿咿的吉祥話,只有個清幽到滲人的小院子,還沒踏進院子,就有種被毒蛇視線冷冷黏上的錯覺。我站在拱門邊上,看著院子里那口池塘,翻白的鯉魚浮在黏糊糊的水面上,透著一股糜爛的腐朽味道。
于是,我把紙盒放地上,然後,施施然閃人。那時年輕不懂事,回去說了實話,想不到瘋丫頭給了頓海扁,不過目睹了我的慘狀之後,不听話的家伙也不鬧騰了,部長之位瘋丫頭算是坐穩。既然挨了打又被拿去立威,當時的我捂著傷口很手賤地查了那個y n森院子的主人。
然後……[嚇得連書都拿不穩嘛,挺有趣……]
有趣什麼啊喂!!是驚悚,驚悚啊有沒有!!
生于小官僚之家,從窮鄉僻壤的小里長開始做起,一步步升到天子跟前的禮部尚書,手握禁軍的太尉,跳出王庭出入議庭的議政中丞,次年自請為四處處長,這樣一個門生故吏滿天下、權勢滔天的權貴到此該滿足了,可這位到了致仕退休之時又挪了位置,從d d 空降到胥川鎮公會當顧問,末了還擠掉鎮長當了回太尊。
這個舉動打破了鎮長任任姓林的記錄,不過遺憾的是這位四處前處長y n溝里翻船,最終被圈禁,哦,不,是榮養在鎮公會某小院,連擠掉鎮長的「功績」也被磨平淡化,現在除了我這種驚弓之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更別提移居綠水這種事了。
我停下來,自己踏進一條無人的過道里,兩邊一扇連一扇的朱漆雕門延伸開去,y n沉嚴肅的氣氛像極鎮公會,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走了。
嗯,迷路了。[喂!!]
什麼?[後邊!]
咦,你認識路?[後邊,後邊有人在敲你悶棍!]
來不及吐槽某個幾乎沒用的j ng告,後腦勺啪一聲敲響,感覺就像一只爛熟爛熟的西瓜被莽漢空手敲開,悶響之余濺出一地紅汁水。這樣一想,馬上覺得有什麼又稠又暖的東西流出來了……
咚!大概是我的頭撞地上了,好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