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霧前院的心理咨詢室里新加了一張海榆木辦公桌，我趴在散發著生漆味的桌面上，眼前有上百本磚頭書，它們擋住我的視線，讓我既看不到逃跑路線也看不到談話對象。事實上，我只能感覺到進來個什麼人坐在zh ngy ng那把太師椅上，至于說了些什麼，是絮絮叨叨還是大喊大叫，又關我什麼事呢？最多吵到我罷了。
他們都是來找醫生的，而醫生被叫去開會，如此而已。對我來說，依舊要看上百本書，只是幾天前在後院的二手辦公桌上，現在在前院的海榆木辦公桌上罷了。我抬手換了一本書，昏昏y 睡。太師椅微響，對面換了一個人，他手上有一只隻果，而我听見咬隻果的輕響。
「請開始講述，根據心理醫生的職業c o守，所听到的將會守口如瓶。」我拉著機械了的聲音，無比順滑地講出庸醫沐瑞交代的第一句話。
「咦，這麼說你可能不是心理醫生？」那人的聲音微微揚起，含著笑意。
「你是第一個這麼問的，不過我認為以前幾位都知道，我的聲音離成年人還是有區別的。」我頓了頓，因為眼前有一只被主人拋過來的紅隻果，「啊，封口費？」
「嗯，賄賂你的，小惡龍。」
「我討厭杜珅，那家伙是個大喇叭，虧我有那麼一兩秒認為他挺有內涵。」我 嚓一聲狠狠咬上隻果，幻想嘴里是粉紅怪的肉，然後，汁水四濺。
「果然，前邊出來的說你挑撥離間，很可愛。」
「你們就是來看熱鬧的，虛偽的成年人。」我抬手將果核扔進紙簍，繼續寫檢討。
「不敢不敢，我開始講了。」那人開始用柔和的腔調絮絮叨叨，講早上起來刷牙用了三分三十秒等等一類事情，我听了三秒後果斷選擇過濾，認真看四處的內部守則，所以，並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講戰場上的事情。
「嗯，再說說在北邊的事，天朝的北方邊境很漫長，連綿的凍土和荒原一望無際，茫茫天地間你看不見自己，只有年復一年吹刮著的風雪，鋪天蓋地。自古荒族就在其中逐草而居，割鮮而食，他們原是古老北狄的一支，和今天的狄人不一樣，他們沒有國家，沒有定居地，沒有耕織習俗，每一個人都是戰士，可以在冰天雪地中徒手狩獵雪狼。然後，五年前，當他們冬季南遷到我國境內的時候，我們的軍營照例把他們的帳篷圈起來，在他們的暫居地里巡邏，防備虎狼一樣防著，接著有一天，我們在族長的兒子薩魯家發現一名中校的頭蓋骨，荒族拒絕交出薩魯並且斬殺軍方談判代表，然後戰爭就爆發了。」
「知道薩魯為什麼要殺人麼？」
「偷偷告訴你啊，因為那名中校在sh 擊場錯手打死在訓練場旁邊的一個小女孩，她叫格桑拉，薩魯的小女兒。」
「打了兩年，受降時荒族人口從十萬銳減到三千，全族幾乎沒有老人和孩子，剩下的人只求一紙戶籍，議庭將他們驅趕到苦寒之地，約束在嶺北行省與北蒙古行省交界處伯利荒原一塊大約方圓十里的狹小地帶，勒石記功，天子親自為他們的定居點賜名鬼方，改荒族為荒人，賜姓賜籍。那場戰爭王庭命名為鬼方之戰，議庭稱北方戰役，歸屬于小型邊境摩擦。」
「我的話，在那場摩擦中作為麒組後勤人員配合龍組執行針對對敵方高階薩滿法師的獵殺計劃，嗯，總的來說很順利。」那人停了停，似乎在回憶什麼，「嗯，應該說很好看，電影特效什麼的那兒都找得到……說到電影，戰時津貼里面好像有免費電影票……」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呢？」那場摩擦電視上只有‘開始了’，‘結束了’兩幕報道而已，相比這個大家更願意知道哪里的甜點減價，哪里的游戲廳來新游戲，大華夏天朝對未開化狄族結果明了到連思考都不需要，一切交給國家就好。
「你的引導，我的搭檔希望我講給你听，」那人的聲音染上一絲無奈，「雖然我堅持沒什麼好講的。哦，說到引導，四處的經驗，未成年異能者與成年成員搭配，一對一相處可以增加異能者穩定x ng，減少叛變或者失控幾率。听說你是青宗的？別誤會，我只是好奇。」
「剛剛看到一條數據，說是異能者患心理疾病的幾率是常人的三到十七倍，是真的嗎？」
「理論上說是這樣，怎麼了？」
「沒事，忽然間想把書拍你臉上而已。」
「呵，跟傳聞一樣任x ng。我接著說了啊，禁軍當時是參戰的，而在你在禁軍的檔案里，作為後方翻譯官的你在敵方投降前一月‘參戰’，跟禁軍里大部分只掛名的官宦子弟一樣，鍍了層金，記三等功，升少尉餃，因j ng神x ng戰爭創傷回原籍休養，所以別見人就說你三年前在讀初中什麼，一看就是‘空氣士兵’，這不是直說你後台很硬嗎，小惡龍。」
「世界好復雜，我還是當一個天真的線人好了啊喂……」
「現在的西j ng司主要由j ng派的‘四一六’，軍派的‘刃’，還有我們的‘海鷹’組成的鷹組，負責人莫昉，人員大都是別組調來，比如麟組的四一六，麒組的海鷹，還有龍組的刃，除此之外，狐組和鴿組也有一部分，而你是作為新人加入，原生的鷹，至于檔案上的十年資歷你不用想了，它的作用不在四處內部。最後，自我介紹一下，假名顧和，真名不告訴你。」
「哦，謝謝講述，下一位。」我機械地說出庸醫沐瑞交代的第二句話。
「對了，賭氣中的小惡龍，搭檔問你，他交代的第三句話怎樣了。」太師椅被拉動，接著是開門關門聲，顧和走了，很久都沒有下一位。
拉出一張白紙，按沐瑞的要求開始整理那些古古怪怪的事，有些知道原因，有些不知道︰
水厄事件，鎮公會主張排外的暗黨的老動作之一，林家至少是袖手旁觀了；
槐下事件，學生失蹤，疑似與槐下社有關，關鍵人物路機，學生全數找回，並發現無頭藍羽鸚鵡，追查偷獵人無果；
醫務室活尸事件，與水雲社有關，襲擊秦巋的活尸至今下落不明，藏活尸的繃帶人身份不明，根據身高及x ng別排除藍蘭三人組和呂織，剩下呂祿吉、林雪村、曾如誠三人；
仙蹤事件，莫小言被麗姬帶走，請山神失敗召出山怪差點被開瓢，河神青角出手處理，麗姬事後失蹤，極大可能在青角大人處；
校長室爆炸事件，疑似飼靈人c o縱獅型役靈作案，無人死亡，青宗對此態度意外寬容，因同期青宗控制範圍擴展，官方解釋為地盤摩擦，外人尋釁，不過直覺認為幾率極低。
鐘樓事件，林嵐，錄音帶，壺蚓，間接與槐下社接觸，確認其存在，判斷為高危團體，認識黛娘小汐，替她保管骨殖，發現一份申請人為路機的社團申請。
千陶神土社事件，麻煩j ng藍蘭請鬼仙級靈體上身，魂力衰竭，校園確認出現鬼仙，八品青川石，神灰，左牙右牙，還有我成為廟祝，脖子上掛一把老式黃銅鑰匙。
南山橘及求診事件，夢中的事物具現化，莫小言無故魂力衰竭，嘁，和麗姬那麼久不見衰竭，母親一忙就出事，嗯，根據藍蘭自述，猜測為神宮所為。
綠水事件，遇見閻傅盛，收獲干爹一個，其他略過。
剝皮事件，東j ng司貪功放縱，而後意圖嫁禍不成，事後東j ng司為林家收入囊中。
r 拋型女禍事件，被老婆婆詛咒，符紙封印于瓶中，呃，小事來著，劃掉。
分校事件，出現神學補習班，猜測神宮有意入主胥川。
神官遇害事件，徐禮臣遇害，凶手疑為紅蠍子，胥川局勢因此復雜起來，以上。
我抖抖紙面，用的是自編密文第六套，以近代曲文的篆文類中鳥篆單字表為基礎，再用青經的教士版繁復的目錄排序數字加密，所以即使不提內容，乍一看上去也是讓人頭疼的東西。帶著一種可疑的得意，我把它裝進信封里放在沐瑞桌上，等著庸醫看見它那瞬間的糾結。
啪，門被推開，新來的j ng員岳斌急沖沖跑進來，「布丁，紅姐失蹤了，莫司讓你過去。」
「哈？」
「刃的帥歌說，你可能是杜紅最後見到的人！」
「還有呢？」真是煩人。
「呃，沐醫生說，不要選擇落跑。」
喂喂，我像是會落跑的人嗎？！要跑的話，我會好好留字條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