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真鋒重出
宜和、周雁平安歸來,合派歡聲動地。宜風在見x ng歸真堂接待少林寺五僧。宜和引識雙方,彼此都互頌互謙,拉扯一陣。宜慧吩咐柴伙整了幾桌,都是青菜、豆腐、磨菇、竹筍之類的素食,卻也口味鮮美。席中,宜和把出行諸事說了,最後道︰「屬下有負重委,把信弄丟,愧對掌門。」宜風道︰「師姐盡心盡職,有功無過,不必自責。七星宮人才景盛,竟有如斯能手,來r 遇上,大家多加提訪便是。」淨厄身在少林,對江湖上的人物事跡卻了如指掌,說道︰「據貧僧得知,七星宮的七星女個個身懷絕藝,有一位外號叫‘隨心所y ’,只須她靠近,輕輕一踫,東西就到她手上了,即使在眾目睽睽之下也沒人能識破。取走宜和師太懷里的書函十有九是此人了。」宜和道︰「去了東華子又個來馮考賢。」周雁茫漠道︰「師伯,馮孝賢很厲害麼?師父也打不贏她嗎?」三十年來宜風沒見過馮孝賢,無從說起,道︰「她比你小著幾歲就自創出一套手法與步法的神奇之術叫‘移身換位摘星手’,這項絕藝手法極其奧妙,步法更匠心獨運,遠較本門的‘疾風行’、少林寺的‘一步千里’、華山派‘雁翔天’、義幫的‘逍遙縱’、衡山派的‘踏雲飛’、東明會的‘金鵬展翼’和前乾坤派的‘飄渺無蹤’要高明得多。」提到東明會,憶起伏吟風,無限酸楚涌現。
眾人都在神馳暇想,對馮孝賢這一武林大魔頭多了幾分詭秘。宜清心下贊服,但並不代表放棄繼續研究破解七星劍陣的念頭。周雁暗自失s ,道︰「這般說來,真的不可小覷她了。」伊夢盈橫出一句︰「師父,那真鋒劍是怎麼回事?」在場有人一怔,堂內萬籟俱寂,除了宜清、宜和,余者皆把目光投向宜風,他們都想知道這柄只限于傳聞和迷一樣的神兵。宜風看看天s ,道︰「你們剛回來,也夠累的了。明r 一早,晨鐘響後,請大家到大武殿集合,我有話宣布,便請諸位大師一道前來。」峨眉自宜風以下均同輯齊聲道︰「謹遵掌門口令!」五僧點頭允應。餐畢,宜風讓宜軒安頓賓客在三峨別院就寢。
夜s 初臨,周雁主動給五僧送茶遞水,是想尋機與淨厄說些話。淨廣單宿一室,淨厄、淨果住一房,淨悟和淨無擠一間。
為不引人生疑,周雁先給淨廣端去,然後到淨悟、淨無,再敲了淨果、淨厄的門扉。天還早,兩人都還沒上床,淨果念了佛號道︰「請問是哪一位?」周雁隔窗說道︰「淨果大師,我是西飛雁,師父讓我拿些茶點過來。」這是她自己的做主的,宜風沒吩咐,她把宜風安進來,使人就不好拒絕了,反正這是瑣事,撒謊也不怕,和尚們總不會特地去問宜風師父的。淨厄听出周雁的話聲,他何等智商,立下領會女兒送飲食是假,私聊是真,當下不動聲s ,仍在煤油燈邊翻閱古籍。淨果躊躇半晌,僧俗本有別,兼且在晚上,人家又是女子,但想是宜風的好意就不便推卻,道︰「施主,稍待片刻。」行去揭門。
周雁兩手棒著菜托,菜托放一壺香茗沖了開水,清香舒鼻,另有兩碟米s 圓形扁狀的糕花,手藝頗為j ng巧,秀s 可餐。她顏笑地福了福道︰「大師!」淨果回個佛禮,道︰「有勞小施主。」淨厄置下書卷,起身見禮。周雁入內,將東西放到桌子上。
淨厄步到門口道︰「師兄,我想出去走走。」淨果眉一揚,道︰「不可,不可,這里是峨眉,不是自家。」淨厄道︰「師兄多心了,我就在三峨內院逛逛,其實地方絕不越步。」淨果猶豫俄傾,道︰「那好吧。師弟謹記,切勿亂闖。」淨厄道︰「是,師兄。」行了出去。
周雁也不急于要走,怕惹人非議,心道︰「這個淨果大師武功雖強,卻忠厚老實,倒是挺容易騙的。」淨果攤攤手,道︰「施主見笑了,我師弟平時古古怪怪,常教人模不著頭腦。」周雁道︰「可能是寒舍大悶了,淨厄大師想在外面透透氣。」淨果拉長臉道︰「有地方遮風擋雨就不錯啦,修佛之人,崇尚刻苦,焉可挑三揀四的,我瞧貴派的客莊不比敝寺的差。」周雁提了托盤,道︰「師父說,客房須布置清雅、整潔、舒適,讓來訪者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大師早歇,小女子告退。」淨果很教養地詞辭。
月高星繁,晚風習徐,百蟲放鳴,織成一支和諧的交響曲。這間院落不甚寬廣,但離別的殿堂較遠。淨厄已先巡查過,與周雁庭中接頭︰「我四處看了,沒人。」場合限制,得長話短說,周雁道︰「我估計師父要將真鋒劍送往少林寺。」淨厄籌思片晌,道;「需在此之前動手,進了少林又要重長計議了。」周雁道︰「我也這麼認為的,但不知師父派誰護送,若我無份參加,就沒法可想了。」淨厄手背手輕拍手心,凝神了會道︰「宜風師太向少林求援,方丈遣我等到來定是叫我師兄幾個打保,說不得,我只好下手。事成後我們在老家文水鋪踫面。」周雁蹙眉晃腦道︰「我師父智謀武學優異,不是那麼簡單的,她讓你們護送必是明修棧道,擾亂眾人耳目而己,」淨厄道︰「有點道理,依你看怎地?」周雁抬望星際,道︰「我猜不出師父要如何暗渡陳倉,到時再相機行``````」說到這,忽听得有人道「師弟,你在跟誰說話呢?」周雁忙收住口。兩人背脊都涼了,撇過頭來,見淨廣立在大門口,瞧他的樣子也沒听到什麼才寬了半心。淨廣認出周雁,又道︰「喲,小施主,還不回去呀。」周雁舌吱唔,即靈光乍現︰「我在請淨厄大師指點武功。」淨廣走上來笑道︰「施主敏而好學,值得鼓勵,但我少林拳道猛勇剛強,與貴派輕柔靈巧的家數恰相其反,況且背道而馳,尊師宜風師太乃一代宗長,識如煙海,怎倒向我師弟討教來了。」淨厄望風使舵︰「師兄說的極是,我也這樣跟她講的,可她小孩子的心x ng,非要我教她打羅漢拳。」為不給人看穿,周雁就謊到底︰「我不信,你們男子練得,我們女子作甚練不了。大師不以賜教,我明兒叫淨果大師露一手。」扭著水蛇腰賭氣走了。淨廣愣住,搔搔頭皮。
次朝,鐘聲驚飛鳥,紅r 初升,金光席卷大地。大武殿坐滿了人,卻跌序不亂,整齊有素。淨果等五僧俱在。真鋒劍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七星宮明為並盟,誰都知她們安的什麼心,連遠在漠北的蒙古人也來拜山,江湖上利勢之輩恐怕已暗中磨拳擦掌。
眾人均知宜風今天要公布真鋒劍的來龍去脈,年紀輕的少有听聞,不識神器鋒芒,又想掌門那般鄭重,料來是有些名目。宜風站在上方說道︰「三十年前,江湖流傳著一句話︰神兵破胡,唯我獨尊,利戟真鋒,並駕齊驅,刀劍出梢,君臨天下。指的是得破胡刀、真鋒劍者便可稱雄武林,唯我獨尊,事實上這兩口兵刃不過鋒歷點,至于什麼武林獨尊雲雲的純粹人們夸大其詞,把它神化了。為爭奪此刀此劍,引發不少軒然大波,最終寶刀與一位人所痛徹的魔頭墜入萬丈深淵。而寶劍落到一個少年英雄的手上。」提及舊故,她想起那段苦澀的感情,一陣幸酸,又道︰「這有為青年姓伏,也是貧尼老朋友,他厭倦了江湖是非,決定涉洋渡海,隱居荒島。臨別之際,他將真鋒劍給了貧尼。回山後,貧尼封劍峨眉,對誰沒有說,即便是恩師都瞞著。時光飛逝,忽忽三十載,一直無人知道真鋒劍就躺在本派。前不久,來了兩位蒙古高手,接著是七星宮的人,他們都是為這柄劍。考慮再三,貧尼意決,將真鋒劍交與少林寺釋然方丈看管。」她轉身掀開長形蓋著桌子上的灰布,台面平放著八柄模樣一致的劍。眾員詫目互顧,均想,這是否是傳說中的真鋒劍?但既只有一柄,怎地又出現八柄之多?宜和、宜清有幸見過真的劍,心知這八柄兵刃鍛造得大小形狀跟真鋒劍如一皆是假的。宜風道︰「我讓師姐和飛雁前往少林寺與釋然方丈商議了,釋然方丈樂意收管此劍,還派淨字輩的五位大師來護送。」她指著案上的劍器續道︰「前些天,我在山下小鎮鐵鋪請鐵匠打了八柄與真鋒劍相似的兵器,用以擾人視听,好讓真的順利抵崇山。」周雁心道︰「果然在我的預料之中。」這條計策虛虛實實,雖是老套,卻也使得。宜慧道︰「掌門,我峨眉屢次受外人挑釁,沖的都是真鋒劍,如放到少林,豈不要給少林添累贅麼?」淨果大無畏地說︰「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劍是個遺害,我少林領袖中原武林,該讓敝寺來承擔這一切。」淨無更以本派為耀,道︰「師太多慮了,我寺乃當世第一大門戶,寺里八百羅漢,二十四金剛,均屬一等一的能手。‘釋’字輩的師叔伯,達者三十六人,‘淨’字輩的好手已至七十二僧,全寺善武者共有五千九百余。敢問天下有誰可闖得入,而盜去本院的一木一石。」人道少林寺是玄門正宗,武學之源,歷代奇才異士輩出,真鋒劍藏于斯,再保險也沒有了。宜風道︰「是呀,貧尼想到這節方下這個決心的。」跟著又說了下她盤好的計劃,將五僧,宜和、宜慧、宜湛、宜虛、宜冉、宜貝、宜軒列成四組,每組攜兩柄偽劍,分四路上崇山。並囑咐各組遇到劫匪,能避則避,危急關頭就棄劍衛身。
水足飯飽後,下了峨眉山,各組人馬取道分行,有的走山嶺,有的繞僻徑,有的上大道,有的抄小路。周雁呡呡嘴,心下燥急,暗想他們拿了假的,真的卻在哪呢?
宜清沒被派上,惴惴不愉,張口又止。宜風看得明白,道︰「師妹,你的傷未痊愈,就和師姐們留守峨眉。」宜清從不扭掌門之意,應聲點頭。伊夢盈有疑必問︰「師父,那真的寶劍由誰來送?」宜風在台屜提出用布裹好的長形物事,負于背上,道︰「真鋒劍丟不得,絕不能有任何差失,為師要親去。」掃了眼眾人,似在選隨行。周雁腦筋電轉,正要籌謀怎樣才能跟她同往,宜風就開了口︰「飛雁,你鬼點子挺多,備馬吧!夢盈,你也來。」周雁竊喜,速是牽馬。
三人馳到山腳,宜風鞭指主道,向河南啟程。起初幾天風平浪靜,沒人攔路阻道。周雁連r 都在想方擬措,真鋒劍這刻不搶,還待何時。豈奈宜風劍不離身,吃喝皆是自帶的,又下不了毒。走到四川邊陲的巴洲城(今四川巴中市),周雁、伊夢盈上集置了干糧,峨眉崇山相去千百里,身上攜不了多少吃的,所以隔三差就得備一次。采辦完足,已近傍昏,宜風道︰「天快黑啦,找館子投宿吧。」兩女齊道︰「是,師父!」這話一落,街頭奔出十幾匹駿馬,鞍上的人頂著宮衛帽,穿深紅袍子,當頭的那個四五十光景,彪形闊臉,不怒自威。這伙人目無法紀,雄虎虎地掠馬橫沖直撞,「駕!」「駕!」聲起伏,軟鞭甩得呼呼作響,拍得畜生的啪啪不停。街上市民,驚叫慌惶兩邊靠,以免遭涂炭,好在是傍晚,人不多。宜風拉周、伊閃讓。群騎馳過,周雁呸了一口痰,舉直食指嚷罵︰「大監很了不起麼?什麼東西?」伊夢盈也來氣,道︰「師父,這些衛兵是干嘛的?」宜風稍略不安,道︰「他們是東廠廠衛,不知又要作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兩女听過朝廷中恐怖的組織為東廠、西廠和錦衣衛,齊聲驚道︰「東廠!」
牽馬覓宿,宜風挑了家實惠客店。住房低擋,名字倒高擋,叫「金鑫客棧」,話說商人雖一身銅臭,但誰不愛財了,開間棧館都望生金,就算不怎麼賺錢,招牌看著也舒服。三人兩榻一室,夠省的了,峨眉派弟子基本上出身貧寒,無不習慣。宜風自己一鋪,周、伊則同床。將到半夜,周雁乃在神游,她滿心y 據真鋒劍,構了五六只計,此下翻來一想,均覺每條計又存在有風險,難堪稱妙用。她躺不安分,把伊夢盈從周公那搬回。伊夢盈沉道︰「師妹,還不睡呀?」周雁謊話當水喝,隨口而道︰「你見了那把劍沒有?」伊夢盈惺松朦朧︰「哪把劍?」周雁嘴湊到耳旁道︰「真鋒劍。」伊夢盈尊師重長,是個傳統的乖女孩︰「沒看過囁,你別亂想,師父給我們看,我們就看,不給看便不能看。」周雁撅撅唇角道︰「有什麼不能看的,看看會死人麼?」伊夢盈頭微微一抬,不知怎生答她。
這時街市啼嚎音傳入,越來越響,好似是「大人饒命!」、「冤枉啊」的哭討聲叫個不停。宜風立醒,第一反應是拿放在枕邊的真鋒劍,以防有失。周雁坐起身道︰「師姐,去瞅瞅。」伊夢盈對著宜風的床道︰「師父?」要待長輩說話。外面淒喊聲不絕,宜風功力既強,耳兒尖,听來是官兵辦皇差,當街執法,心想︰「我輩俠義道,但凡路間不平事,踫上就得伸一伸手。」拱腰半扭,已經站好,動作利索,說道︰「飛雁、夢盈跟為師瞧瞧去。」周、伊穿好鞋,竄窗上屋頂。為隨時應付突發情況,因故都和衣而臥的。
踏瓦悄步貓著身子行到檐沿,直長脖子,探出三只腦袋。大街上仈ji 名衛兵執撐火把圍了一圈,外圍是驚醒的百姓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圓內中心橫跪七人,一對嫆媼,一對大齡夫婦,還有三女一男四個孩子,個頭不等。那中年漢挺直腰板,傲然正氣,余六者兀自鳴屈叫饒。在他們前面站有五名衛兵,竟便是黃昏飛馬的東廠番子。周雁認得出那牛高馬壯兼有胡子的閹賊︰「是這幫大監。」長胡子的不是大監,周雁對他印象極度不滿,就叫他奄人才解氣。宜風痛恨東廠的舉為令人發指,當肯定廠衛是在施暴行。
那胡子衛似是眾衛兵的首腦,他韌筋抽出,打在中年漢臉部,一條血s 長印,從右額角到左下巴。中年漢忍著痛,也不吭一吭。宜風心生敬佩︰「是個硬漢!」胡子衛再踹了她內賢一腳,直把人踢仰翻,說道︰「趙斌,你想滿堂老小陪你死麼?」原來他叫趙斌,不知犯了什麼法?趙斌望望妻子,由于雙手反綁,妻子費大的勁才跪好,他鏗鏘有力地道︰「建文帝,昏君也!任用ji n臣和你們這些閹黨搞天怒人怨。四王爺懸起靖難義旗,很快就插遍大江南北。恭淮子,有人不做你卻做搖尾乞憐的狗。」
原來胡子官差叫恭淮子,宜風道︰「東廠五大鐵衛之一的紅衫鐵衛恭淮子。」伊夢盈見趙斌寧死不屈,豪義登生,卻須征得尊輩允可,說道︰「師父,我們救他不救?」宜風道︰「朱棣興兵伐建文,急萬民疾苦,這姓趙的官員是朝廷命官,倒戈相向,給永樂軍作內應,識時務者為俊杰,當然要救。」
恭淮子渡了一來回,道︰「吾皇繼大統,乃洪武先帝遺詔,燕王朱棣是庶出,他自立永樂軍起事系大逆不道。你勾結反賊,罪大惡極,本該就地處決,但只要供出同黨,我面稟掌督,可保你滿堂。」趙斌昂首狂笑,喝道︰「不許哭!」妻兒父母便止了聲,還是低低地抽泣著。他慷慨悲吟︰「三年羈旅客,今r 又南冠。無限山河淚,誰言天地寬?已知泉路近,俗別故鄉難。毅魄歸來r ,靈旗空際看。」這首是明時夏完淳十七歲就義前作的《別雲間》,大意為︰在外為官三載,今天成了階下囚。目睹山河破碎,淚水奪眶,天地無容所,誰說它遼闊了?已知死期在即,心中難割別家鄉,詩人並不畏死,是不能為國損軀而殞于敵人刀下,深有遺憾。尾句烘托前文,人去j ng神不滅,自信身亡靈魂也回看靖難義幟高揚。全詩壯懷激烈,听來蕩氣回腸,恰是趙斌現時的境遇和寄思。
宜風正義感強烈,熱血沸騰,暗想︰「此人不救,行盡義舉亦枉然,莫說東廠惹不起,就是賠上整個峨眉派也在所不惜!」
恭淮子倒不急,殺趙斌像捏螞蟻,揪出那些同謀方是重點,他捋了捋黑虯,道︰「趙大人真是不怕死的種。」刀光一閃,趙斌的小兒子慘叫甫地。恭淮子拔刀殺人回刀還梢,霎息完工,竟屬捍頂人物。宜風伏在屋檐,距離遠了,對方下刀又快,兼事先無半點征兆,待得驚覺已觸手不及。目擊這等殺謬,憤熾填膺,吩咐周、伊原位不動,躍到圈中。眾衛兵立馬按刀柄j ng戒,恭淮子見她顯了這手倏逸的輕功,就懼了幾分,口上卻不減氣焰︰「師太是哪座奄廟的?膽敢阻礙廠衛辦差。」宜風無視一切,步上就幫跪在最邊的老婆婆解縛繩。恭淮子瞳孔瞪大,說話東廠到處,誰不退避三舍。一衛兵c o刀沖來,當肩斫落。
伊夢盈差點呼了出來,周雁按住她道︰「緊張什麼。」再望過去,宜風迅猛側身,抬手一搭,拿腕使力一扭,「格、格``````」骨折聲響幾下。衛兵痛得嚎出歇斯底里的慘呻,圍觀的民眾心下稱快,表面又為這尼姑捏把汗。
宜風順便摘刀,往前一送,那衛兵顛蹌跌開,左手握住右肘,右手五指垂地,抖顫不止,腕骨硬被扭斷了。宜風受佛法陶冶,念上天造生,不願傷人x ng命,是以只廢一膊,教其不能作惡業。她奪得刀刃逐一刮開被綁縛的諸人,剛解畢,恭淮子拳頭掃到,辣狠有加,拳拳生風。
他原落草為寇,雄鎮齊魯,極貪榮慕華,後入東廠謀仕途,獨挑東廠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煞,得督主王遲慰的賞識,入駐五大鐵衛之列。恭淮子拳威掌j ng,成名技是「五丁開山拳」、「大手印掌法」。傳說戰國中後期蜀國有五個大力士,叫五丁力士,被命開山取道。「五丁開山拳」于此而來。他猜測敵人了得,出招就亮絕活,打的便是「五丁開山拳」,一記相當于五個大力士的勁力。
宜風單手招架,提刀的手不用,仍游刃卓卓,她使峨眉劍法中的「牽」字決,巧妙地將對方的引偏帶歪。恭淮子招招虛給,拳拳擊空,愈加心驚發麻︰「這老尼姑是何人?武功憑地了得。她若雙手齊施,我必敗無疑。」又想,我靠拳頭吃飯的,不能讓下屬看笑話,立改「大手印掌法」。他估算著自己難打中,也不出盡力,待打實了才把後蓄的勁頭補上。忽一會揮拳,一會拍掌,忽三四式拳法夾有一式掌法,究是奈不了何。
宜風身兼峨眉與玉真兩家之長,這下更模清敵人的招數樸而無華,倚的不過是內功厚點。當下拂開來勢,推了一記「天虹掌法」中的「穿雲式」。恭淮子眼明腳快,側邊一讓,堪堪躲開,閃後兩步,說道︰「閣下是峨眉派的宜風師太?」想到當今武林女輩中,義幫向麗琪掌幫、七星宮馮掌宮、峨眉派掌派宜風是杰出代表,對手武藝深化,作尼姑裝扮,那九成九便是宜風了。這其實不難猜測,恭淮子曾在江湖上混r 子,各大名家,了然于胸。入了東廠門牆,內部探子于武林諸人欽事亦有詳情的筆錄。
宜風停滯不前,心道︰「此事不知怎麼善後才好?」說道︰「貧尼是玉真聖尼的弟子,專管不平事,專殺不正者。速速放人!」恭淮子識悉玉真的金名,听說玉真有個高徒,就信了幾分。宜風一身所學泰半源自玉真,雖沒行拜師之式,但稱一聲「師父」也說得通,這樣回答既不露身份,又不打逛語。
周雁暗自心折︰「師父就是師父!說的話都那麼有水準。」伊夢盈重點頭︰「嗯、嗯、嗯」在她的世界里,師父一向是了不起的。
就算信了她是玉真的徒弟,卻沒想著要放過她,恭淮子道︰「不管你是誰,都有叫你有來無回!」邊說邊退,講完就退至舉火把衛兵處,說到「有來無回」語音漸重,如下格殺令。眾衛兵理解的,一齊發長鐵鏈sh 去。
宜風一躍便可躲得,但這樣一來鏈子會傷到趙斌一家的,她縱出「疾風行」的步法,飛快地繞趙斌全家兜轉一圈,舞刀斷鏈。隨著兵刃相踫聲,鏈子均削斷一截,跌落地下。
眾廠衛棄掉手半截鏈子,迅速提長柄大刀將圈縮小。
嘍羅不多,宜風渾不放眼里,只是怕義士滿堂不保,出這風頭變得毫無意思。眾廠衛圈子收到直徑尚有一丈半那樣,上空驟然罩下一張網。宜風旁移開不難,可趙斌家五口定困在網內,廠衛上來亂刀,五命必送,于是也不顧自逃身,足底一點,躍高揮刀砍網。兩指粗的鐵鏈能斫斷,一張溥網濟什麼事?怎料一刀削去,網竟沒損破,她上躍之勢已消,往下墜落,六人囚在魚網中。
恭淮子得意大笑︰「師太,我們東廠的‘恢恢天網’如何?」宜風丟掉兵器,雙手使力扯一樣扯不爛。網雖軟,卻用鋼絲所織,堅韌無比,非人力崩得裂。
伊夢盈按緊劍柄y 救援殺出,周雁壓穩她道︰「師父有辦法,有辦法的。你去又打不贏胡子大監。」伊夢盈心下焦急︰「師父她能月兌困麼?師妹你怎知道的?」周雁想師父定用寶劍破網,輕捶她肩膀道︰「你忘啦,師父有真鋒劍呀。」伊夢盈半信將疑,真鋒劍是真鋒還是虛鋒誰拿得準了?
恭淮子這下神氣得很,用一副鳥視盤中餐的眼s 瞅著獵物,道︰「玉真聖尼的高`````足,不過爾爾。」他說那「高」字拉得特別長,煲詞貶意。手一揚,眾廠衛就收到口令,挺刀四面八方刺入中心。宜風撥出真鋒劍,劍刃冒著異光,甚為眩目,她交叉揮割,漁網碎成幾十塊。廠衛驚滯片會,繼續前進。宜風掙開約束,哪里還將小嘍羅當回事,不讓他們沖到,施以「疾風行」的步法,飛走一周。
「疾風行」峨眉派沿傳的輕功法門,派里人人均學,個個可使,功力愈強者,所能驅御的就越快,這原屬常理,練武的人有好差,跟讀書雷同,有的一舉拿狀元,有的連年吃閉門羹。但見劍光閃爍,眾廠衛刀器紛落,「哎呀」聲陣陣,從街首揚到街尾。宜風劍不虛發,彈刻間挑斷他們的手脈,讓他們永遠不得恃威行惡。恭淮子涼透了,沒得瞧清她的動作,心下萌了個念頭︰「恢恢天網乃鉻混鋼煉絲編織,經上萬次的實淺,天下奇兵利器的考驗,是仡今為止最最堅韌的材質,能破此網,莫過真鋒破胡。難道是``````難道是真鋒劍!」
宜風插劍回背,向恭淮子道︰「能放人了麼?」恭淮子一改往r 囂張態度,畢恭畢敬道︰「在下生眼不帶珠,請師太息怒。」足尖勾起一把刀。宜風只道他口服心非,斗然要對自己偷襲,即提神戒惕。恭淮子y ny n一笑,或捅或斬,將十幾名廠衛殺掉,不留活口。宜風一驚,倒出她預算之外,又擺慈懷那一套︰「善哉,善哉。」東廠以毒、狠、辣風摩南北,而今看來,一如至斯。恭淮子棄刀于地,說道︰「要救趙大人一家,他們非死不可。」宜風心想也對,掏出僅剩的兩吊銅板給趙斌︰「你們趕緊到北方投奔永樂軍去。」趙斌死里逃生,j ng神復振,拉妻兒要跪恩。宜風托住他道︰「去吧!」趙斌激奮不己,攜老扶幼,走出人群,隱入夜幕中。宜風斜瞥恭淮子,但願此人屏惡從正就好,也沒說什麼。恭淮子雙手合拳一輯︰「師太走慢走。」宜風一縱,折到原處,師徒三人回去睡覺了。
天一大早,遠征開始。越陝西邊界,至湖北的西北部鄖陽城(今湖北十堰市)。再行兩r 就到河南境域了,周雁苦籌善謀,得在這一兩r 下手。進城購置了干糧和水,才午牌時分,烙餅果肚後又啟程,馳到汾河河畔,三人面對唯一通往彼岸的鐵索橋頓然石化了,鐵索橋由八根粗鏈架成,橋面平四根,橋欄左右各兩根,橋面本要鋪木板才能行馬的,可不知是誰搞的惡作劇,木板沒了,只余下光禿禿黑黝黝的鏈繩。周雁氣得指天罵地︰「哪個混球這麼缺德!」伊夢盈道︰「師父,我們棄馬過江吧。」宜風心不踏實,卻想不出預示了什麼,道︰「下馬過橋,到了前面再說。」周雁哭的心都有了︰「師父,我們的盤纏不足買馬了,走路去,得猴年何月方抵崇山喲。」
省著用,帶來的錢本還夠的,宜風充好人,差點飯費也沒了。伊夢盈當然不會責斥師父的,說道︰「師妹,你想個辦法呀。」周雁胸一挺,頗為自豪道︰「有轍,肯定有轍,要不師父讓我來干嘛。回頭找人家把馬換票,過橋就有銀子買坐騎啦。」伊夢盈道︰「對 !師父,你說好不?」找買家當馬,誤不了多少時間,比徒步崇山勝百倍。宜風欣然應允。
問得路人,尋到附近的一處鄉鎮,討價還價,一會就成交。雖是虧了點,但貼些錢總可以的。返還橋頭,江水仍濤濤東流,河道長約五六丈,索橋達七丈余。宜風二話不說,一手拿住周雁的香肩,一手拿住伊夢盈的縴膀,道︰「別要亂動。」不待周、伊答話,發足向前奔去,踩在單索上如履平地,提著兩人就像一雙翅膀。周雁又驚又感到剌激,大氣不敢吁,眼楮半閉半開。伊夢盈也怕怕的,可她更相信師父的能耐。奔到zh ngy ng,那邊馳出一只黑影,攔在橋中,截了去路。宜風一驚,這橋寬不逾尺,給人輕輕一推便有跌入江心之險,她立即止停,將周、伊二女放下。周雁雙腳踏一條索,手抓死橋欄,準確來講也是一條鏈子,戰戰兢兢的,腿抖時鐵索跟著晃,嘴上亦不忘叫罵︰「好狗不攔橋!哪來的攔橋狗?」伊夢盈扶柵站得倒穩,沒周雁那般不成器。宜風則似釘在鐵鏈上一樣,不抓不扶,氣定神閑。這時也已看見,擋路的人白發蒼蒼,銀須書寫他的古之齡,容貌依稀還是昔r 的「大漠醒獅」夜郎東。
他確是蒙古來的夜郎東。洪武元年(1368年)義軍逼近大都。七月二十八r ,元順帝攜妃嬪王子撤到上都,「鐵爪蒼鷹」盤爾都、夜郎東、基迪力、雅馬湘等大批正品堂高手隨護。八月,明兵佔領大都,元朝載進史冊。洪武二年夏,順帝攜家帶口同親信逃回應昌(今內蒙古克什克騰旗西北達里諾爾西),建立北元(北元是史書對元朝滅亡後退據蒙古舊地殘余政權的稱呼,歷七帝三十五年,後讓韃靼取代。)次年ch n,順帝病入膏肓,率于應昌。朱元章曾多次任大將徐達、藍玉等為北征將軍,遠征漠北,企圖一舉消滅這股前朝余勢,大軍屢戰屢勝,但北元勢力始終不能徹底被摧毀。朱元章駕崩,建文帝忙著削潘,這事就擱下了。北元則休養生息,意圖再入主中洲,卻無論如何也越不過長城以內的區劃。正品諸將長期為復國而奔走,他們想通過另一途徑來實現宏願,與頗有計謀的俺答王子潛隱中原,或刺殺高官巨將,制造動亂,或盜劫富紳,備軍需之用。偶聞神器真鋒劍落戶峨眉,明探暗訪又得知寶劍還有一個大寶藏,一個堪稱可唯我獨尊的大寶庫,俺答王子不放過任何翻身的機遇。峨眉派是江湖盛雄泰斗,宜風師父名滿天下,因之他們盤算了一番,先叫基迪力、雅馬湘上大武殿一探真鋒是否在那,二探宜風的功夫。這一試,俺答王子沮喪了,盤爾都、夜郎東自問沒勝她的把握,只好派人留意著峨眉的情況。宜風公開了秘密,並分路送劍少林。探子詳盡回報,俺答一經推敲便識穿宜風的雕蟲小技,就攔宜風這一路。
夜郎東足立的鐵鏈和宜風同一根,也不扶不挽,神態自若。下面江浪翻滾,周雁往下一看膽戰肉跳,打了幾個寒噤,哭道︰「師父,怎麼辦?」宜風帶周、伊掉轉上岸,剛一著地,夜郎東即竄到,「大成拳」里的一拳「大江東去」先至。這些年來他又學了一路拳法便是「大成拳」,練得純熟,那一項「雄獅撲」亦沒荒廢。宜風急轉身,還了招「瑜枷神掌」,《玉真武秘》上的玉真九功,她已窺得j ng要,外加峨眉六套絕技,修為震爍古今。夜郎東倒飛回來,捉住攔索才定形。宜風放下掌,半寸未移,說道︰「夜郎東前輩,你的功力怎越練越低了?」她是起詫,並沒嘲諷的語氣,她不知自己的內功突飛猛進,直線上升,眼界就高了。夜郎東的功夫沒下坡,也越練越強,不過呈斜梯的狀態只是給宜風蓋超了。周雁听師父呼出對方的名字,那感情是舊敵,再听師父品他武功,就想這白頭翁暮年體衰,不中用啦,說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我看你是不行的了,快逃命去吧。」夜郎東不理視她,道︰「基迪力、雅馬湘說師太的武功深不可測,夸上天去,我還不怎麼信呢,而今不由得我不信了。」宜風歉遜道︰「前輩的‘大成拳’有這等進境,實是難得。貧尼俗務繁忙,要到對岸,前輩就給讓個道。」夜郎東笑眯眯道︰「我們在這候了師太多時,不為別的,就借用一物。」他說「我們」暗示著不只是一個。宜風明了三分,卻問︰「前輩要借何物?恐是貧尼無以效勞。」夜郎東道︰「世上唯師太身有此物,師太借不得,便無人借得啦。」周雁嗔道︰「賃你,還不夠資格。」夜郎東哈哈冷笑,調兒不高,但听來教人心里發毛。對岸幾人sh 來,停在他側邊,是盤爾都和提大板刀的雅馬湘、抄狼牙棒的基迪力。歲月催人,盤爾都銀鬢橫皺了,他誠懇鞠躬道︰「多年不見,師太風采依舊。」
四人群起攻擊,宜風非栽跟頭,真鋒劍怕要易主了。她想人在劍,有一息尚存也力護到底,道︰「多年不見,前輩仍老櫪志千里呀。」意思是講,馬雖老了,志向卻乃在千里之外,泛指理想不因年衰而放棄追求。盤爾都道︰「烈士暮年,壯心不己,古有子牙八詢披甲掛帥,開疆拓土,老夫是時七十,也學前人建功立業來著。」周朝呂尚(即姜子牙)八十遇文王,受封為相,後輔武王伐紂建周,傳為千古佳話。周雁又氣又好笑,武王討紂是給民眾請命,蒙古人進軍中原,純是為至高無上的帝王位,欺擠漢人,魚肉百姓,兩者豈能一概而論。宜風道︰「各位要揚名立萬,卻來堵老尼的路作甚?」夜郎東道︰「師太健忘,我不是說過得跟師太借樣東西麼?」一副勢在必得之態。盤爾都仍是婉言進柬︰「朱元章掛勾,繼位的建文帝軟弱無能,宦官猖肆,諸潘王爭權奪利,老百姓過上好r 子了麼?師太對此作何感想?」
朱允文為保寶座,大力削潘,導致各地潘王奮起反抗,硝煙彌漫,宜風悉知這層,但總比蠻夷主宰沉浮要好,道︰「貧尼是俗外之人,管不了。」盤爾都道︰「我大元掌握江山之時,可有類似情況?沒有。師太雖放下塵事,但亦盼盛世大平的安樂吧?」周雁行前一步,道︰「你這不是廢話麼?只你們想挑起戰爭,唯恐天下不亂。說來說去,就是要借我師太之物。」夜郎東眼珠眨起凶意。周雁有師父撐腰,無懼無怕︰「嚇唬人麼?」盤爾都道︰「只要我蒙古人一統山河,才能結束這場``````」宜風听到厭煩,截斷他的話︰「不必再說了。」伊夢盈道︰「眾位老前輩,我師父最恨胡夷人了,你們故地在北漠,該安安分分呆在草原,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天下便永享大平,豈不是很好麼?」基迪力喝道︰「小丫頭,你懂什麼!我直說吧,朱賊搶了我蒙古人的天下,這仇是要報的,可明室兵強馬壯,根深蒂固,報仇也不容易的。我們收到消息,真鋒劍中隱有一個大寶藏,得了這批財富,復國為期不遠,因此我等特來求劍。他r 重據大權,師太就是開國元勛,榮華富貴無可限量,豈不比這小小峨眉派的掌派強上十倍,不,是強上百倍!」蒙古人的種種惡行有史料見證的,周雁潛伏在宜風身邊伺機盜劍是受其父之令,人並不壞,且有著強烈的愛國情c o,當即鏗鏘反駁︰「老頭子,你懂什麼!我直說了,我們身上流淌的是炎黃祖先的血液,我們有責任捍衛每一寸屬于自己的疆土。寧作窮光蛋,莫為賣國賊,別說富貴無限,榮華萬貫,就是給皇帝寶座,我師父也不屑一顧。」盤爾都等人踫了釘子,詞窮難辯,半會,夜郎東道︰「小丫頭不識世故,師太卻怎麼說?」宜風听周雁吐訴的一席話,無比欣耀,心想擇徒不在武功好壞,剛正不阿,知大義大節才是須眉,說道︰「貧尼的徒兒已講得很清楚了,前輩何必多問。」她斬釘截鐵,不留厘毫回旋的余地,以證明自己堅定不動搖的立場。
取真鋒,掘寶藏,用在興國復業,便是復不了元朝,那筆豐厚寶藏也使人垂涎三尺,盤爾都一伙非得勿休,巧取不兌,就硬搶生奪。雅馬湘道︰「師太想好了,決定不肯割讓?」
宜風能打贏他們任意一個,兩個來襲,尚可應付,三個夾攻勉強可抵,四個齊出,將是必敗。死倒無畏,最怕真鋒又流落江湖,再掀血雨狂ch o。想了下,說道︰「讓老尼和徒兒商量商量。」夜郎東只道對方膽怯了,道︰「命就一條,師太好好討論,吾等靜候佳音。」宜風轉過身,細聲道︰「飛雁、夢盈,拿上真鋒劍,你們就跑,另外覓路到少林,把劍交以釋然方丈,為師拖住那四個人。」伊夢盈不忍撇下師父,讓她獨斗四名高手,說道︰「師父不走,我也不走,師妹你拿劍去吧,我要與師父扛著他們。」宜風臉s 嚴峻︰「胡鬧!你們連為師的話也違抗了?這四人武功雖然了得,為師要月兌身卻有何難。真鋒劍不能丟,不能丟!」
盤爾都幾人只听到「胡鬧!你們連為師的話也違抗了?」這句,別的就听不見了,均想,宜風是明事理的人,對「富貴不可限量」動了心,在給徒弟上課呢。
周雁正y 求不得,那樣更易竊劍,說道︰「師姐你擔憂什麼?師父的無匹神功你我最了解。你留下來幫助只會礙事的。」宜風道︰「夢盈,為師的話,你從是不從?」伊夢盈認為周雁說的不錯,自己雖出類越眾,跟敵方任何一人相較乃差著十萬八千里,只會扯師父後腿,便啄啄頭。宜風道︰「這才是為師的好弟子,一陣間為師轉過身去,你們取劍就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回來,要想盡可想之法,將此劍送到釋然方丈手上,切記!切記!」周、伊點點頭。宜風挪足轉向,拉開綁帶活結,伊夢盈遲豫不決,周雁出手摘下,拉了伊夢盈的袖角便走。
盤爾都四老一見有變,立感不妥,但宜風在周雁摘劍的同時,縱前放招,把他們截住。橋面橫寬不到三尺,四人站著都嫌擠,慌忙中舞拳弄掌,總是肘縛腳束,招遞一半,不是你踫我,就是我撞到你的,大有尺寸空間難施長刀的狀況。鐵索橋本就搖搖晃晃,腳盤不穩,內功使不到往時的三分。宜風發不了全勁,卻用峨眉功法主旨的「巧」字決,「大y n絕神手」揮灑得淋灕盡致,頗佔了勝面。黃濤洶滾的江上橫橋演現一幕驚心動魄景象。
周、伊奔了一程,早看不到宜風他們,還是沒命價地跑,也不管是路是道,能過得去就走。她們練過峨眉的「菩陀功」、「觀自在心法」,內修有一定水平,用的均是「疾風行」輕功。周雁抱緊灰布裹著的真鋒劍,興奮莫名。伊夢盈念掛師父安危,起初三步一回首,直到瞧不見影。曲道迂折,數十騎馳來,全是明兵的裝扮。周雁把劍負背上,以免引人注目。乘馬的一人指著二女道︰「大人,老尼姑和這兩個女子一塊的。」被稱為「大人」的原來是恭淮子,他領隊斜馳出,攔停周、伊。
周雁見為首的是恭淮子,不知該喜該憂,因周雁磨不透他放趙斌屬好心還是歹意。
恭淮子一望是兩個美少女,跑得臉紅氣喘,聳峰起伏,鎖骨淌有汗跡,不禁咽了口垂沫,喉骨上下一慟,想到正事,又抑火揚眉道︰「你們是老尼姑的弟子吧,她在哪?快說!」周雁道︰「你找我師父挨打是麼?」恭淮子雙手敵不了宜風單掌,引為平生的奇恥大辱,好在圍觀的皆是鄉民,帶去的馬仔亦死光,此下讓人重揭傷疤,怎不暴跳如雷︰「閉嘴!我問你老尼去哪啦,再嘮嗦爺剝了你的衣裳。」這下前狼後虎,進退不得,伊夢盈剩下急的份。周雁諸念流轉,心下亮了一抹線,道︰「你是來救我師父的麼,她在那。」說著抬臂一伸︰「有四個蒙古人要搶我師父的寶劍,大人快去呀。」恭淮子狐疑道︰「師太有難,你們做徒弟的就各自飛啦。」周雁早想好了對白︰「我們這不是來搬救兵麼?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到前面的‘無念奄’請柏音師太救我恩師,萬一讓那幾個蒙古包搶去真鋒劍就大大不妙。」話畢,喚了伊夢盈︰「走,師姐,須盡快到‘無念奄’找柏音才好。」伊夢盈素知她機j ng,回應了聲,繞開即去。「無念奄」、「柏音師太」雲雲純是杜撰的。
恭淮子听她講得煞有介事,信了七八成,但他也不鴨蛋,一聲令下︰「留下十兵,給我捉住她們,其它人跟我來。」當即領隊朝周雁所指方向拍鞭。剩余十騎圈住周、伊,s 眼眯眯瞅著。雙腿跑不過四蹄,周、伊也不白費氣力了,干脆不逃。周雁見他們的這副德x ng,差些把隔夜飯給嘔了出來,道︰「你們不是大監麼?」鞍上眾兵肚腩都笑破,一名長面尖腮的干嘿一下道︰「呆會叫你倆瞧瞧哥幾個是不是大監!」他話中含有別意,言終,又一陣y n笑。周、伊好暇從容,這十人給她們練靶也不配。周雁道︰「師姐,你八我二。」伊夢盈打小就謙虛,自認八只有點難啃︰「哈?師妹,你四我六行麼?」周雁眉一挑,道︰「好歹姐妹一場,我三你七吧。」伊夢盈綻顏花開。二女各抽佩劍,上撩人,下砍馬,士兵笑聲變成申吟聲。
東廠,是明室特設的監察機構、特務機關和秘密j ng干組織,叫東輯事廠,簡稱東廠,不屬任何官員管轄,由皇帝直接c o權,可隨意監督緝拿臣民,先斬後奏,開創宦官涉政之始。東廠的成員稱廠衛,百姓私底叫番子、閹黨、閹賊,執掌人稱為廠公、督公、督主、都督。有皇帝做後台,行事愈加猖狂,經常羅織罪名,誣陷良臣善民,屈打成招,冤案錯案不勝枚舉,致全國人人自危,于當時社會中的口碑極差。在明代,宦官傳制更到了空前的鼎盛時期。當年王遲慰給門劍語踢木樁擊中,受傷甚重,醫好也成大監。朱元章攬權登位後,設立東廠,任出生入死的王遲慰掌事東廠,職位相當二大員,並賜一塊免死金牌。王遲慰不滿足現狀,朱元章兩腿一蹬,徐達、藍玉等開國功勛相繼謝世,他手握大明半數兵符,權傾朝野,開始篡位之旅。但以燕王朱棣為首的「永樂大軍」從北平進師應天,他只好先除潘王再謀寶座。朱棣伐建文,暗地里收賣許多在朝官員作內應。東廠一旦查及,嚴懲不怠。前些天,王遲慰得了兩個消息,一是峨眉派傳出真鋒劍,二是趙斌涉嫌私通判軍,即令恭淮子著手查辦。接到命令,恭淮子抄了趙斌一家,逼他供出黨羽。恰遇宜風救人,亮了真鋒劍,恭淮子不但藝強,更極富智商,知道打不過宜風,便殺掉隨從,放去趙斌,那些廠衛死再多王遲慰也不追究,至于釋放內ji n趙斌是為取信宜風而保住x ng命,保住x ng命才有機會奪真鋒劍,奪得寶器獻給王遲慰必是大功一件。綠林大盜出身的他字識不多,卻丹青妙筆,當晚就將宜風的頭畫下,蓋上東廠輯事部的印章,飛鴿傳以各洲省的衙差密切留意畫像上的尼姑。其時東廠的諭令就等如皇帝的聖旨,各地官員立馬加緊關注出入的百姓。宜風進鄖陽城,守城的官兵士已稟報大守方大人,方大人名叫仕明,意為「仕途一片光明」,是個庸碌之輩,為保烏紗帽,速回書恭淮子說那尼姑同兩個少女的準確路線,又命人抽掉她們要過汾河的橋板,並將對岸百里內的馬匹全數收齊,迫使目標減慢行程。恭淮子從鄖陽城大守回音中得到宜風的去向,並跟過來,他自知遠非宜風敵手,就在鄖陽城亮出腰牌,調動仈ji 十兵力,所以這十名士兵不是閹黨,而是官兵。
解決了嘍子,周、伊插劍還梢。周雁在他們衣兜順便撈些銀兩作路費。忽見來路一只黑影竄出,是盤爾都,原來他們擠在窄橋,拳腳縛束,竟給宜風攻得措手難支,險有墜江之危。便于此時,恭淮子率眾到橋頭,認得宜風獨斗四位陌生人,心想,那四個高手不知是何路?卻不像中土漢人,他們圍歐師太,必為真鋒劍,我且不忙出手。于是就隔岸觀火。
夜郎東等被限在剛有立足的空間難大度施為,雅馬湘叫道︰「盤爾都、基迪力快退開!」蒙古族大多直呼其名,當然親戚除外。盤爾都、基迪力即恍悟,跳出戰團。雅馬湘和夜郎東感受到寬敞,招式更狠了,可兩人卻壓不下宜風,僵著不輸不贏的局面,但地方限制兩人聯力總比四個人要有利。宜風暗道︰「雅馬湘與夜郎東纏著我,若是盤爾都、基迪力從我頭躍過,我哪還能騰出手去阻止他們。」稍一想,應底計得,雙手齊推「瑜枷神掌」,是有九成功力,這門掌法從玉真的武秘上學來的。橋面甚小,無處躺閃,雅馬湘發象鼻拳,夜郎東發大成拳一人對一掌,他兩沒習過掌法,只得運拳去抵。「 」聲巨作,內功高低,由此可見。宜風蕩了下上身,霎刻就站穩;雅馬湘身形傾退,足盤貼住鐵索磨擦,胳臂空打,找到重心才立定;夜郎東往後晃搖,他左腳本在前,這時立搭在後,撐停倒勢。宜風趁此閑隙,揮掌如刃,劈斷作橋欄的四條鐵鏈,沉勁腿跟,硬是崩裂了三根,便剩自己踩的那根孤懸江上。夜郎東等膽寒肉驚,急速移到僅存的一條黑鏈上,斷鏈一端全探入河里。幾人打了個冷噤,雅馬湘咒道︰「你這佛面毒心的臭尼姑,忒也大狠啦!」他們所處的位置靠南岸不遠,宜風向背翻筋斗,並道︰「我要毀去鏈子,不想葬身魚月復就快走。」她用意在保住真鋒劍,不願殺人,是以先言後行。那四老魂飛九天,基迪力、雅馬湘、夜郎東轉身疾奔,盤爾都有點小聰明,朝著宜風去的那頭馳步,馳到離岸八尺距,再蹬躍斜縱到河沿,這樣落腳就與宜風拉開距離,便避免給對方阻擊的可能。
宜風踏到江畔,見三人還沒奔上岸,盤爾都竟落足右邊,這時想起恭淮子,便道︰「恭淮子,此人乃北元的盤爾都將軍,截住他。」北元是前元室殘存的勢力,敗撤草原後成了明廷如今的邊患。北元的官將走在中原大地,就像老鼠逛街。恭淮子一變s ,令道︰「拿下!」士兵殺聲蔓天蓋來。對面三人已著陸,宜風弄斷那條鏈索,心想此橋不通,還可另覓別處的橋過江。
盤爾都斃了若干嘍卒,生得一計,說道︰「宜風師太,我助你鏟除這幫酒囊飯袋,你便能把真鋒劍送往少林寺啦。」恭淮子才醒覺︰「對咧,本官是來奪劍的,劍沒得手就先損兵折將,那怎敵得過這老尼姑。」說道︰「全給我回來,捉拿妖尼!」士兵收到口令,倒戈沖宜風發難。盤爾都y n側側一笑,縱向周、伊逃跑的方位。
周雁遙望一黑影縱現,驚道︰「呀!追來了。」伊夢盈跟周雁相處五年,知她智富計豐,久而久之在她面前就形成一種依賴的陋習,一慣如昔地問道︰「怎麼辦?師妹。」周雁手腳利索,從死尸的衣服撕下一塊布,裹好伊夢盈的「白芒劍」再栓在她背上,嘴放近她耳邊咕嚕一陣。伊夢盈點點頭,周雁砍傷坐騎的腿筋,只留兩口,各乘一輛,右左分路走。剛弛出幾步,盤爾都便立在群尸中,想撿匹牲畜做腳力,可所有的馬均伏地哀吟,關節流血。見兩女背負的布囊一樣,倒不知追哪邊好,他回憶當時是灰黃s 服飾的姑娘取去宜風背上的布囊,就往左方縱去。盤爾都武功即強,蒙古密宗的輕功「百步神躍」也不遜于中土各派的步法,作短途的沖剌最突出。披灰黃衣衫是周雁,周雁所跑不遠,眼看給追到,大喊︰「師姐,我引開他,你一定要把東西送到釋然方丈手里。」那邊的伊夢盈也大聲回話︰「我會的,師妹你保重好!」盤爾都听罷果真調轉去追伊夢盈,這一追用了刻來鐘(即是現在的15分鐘)。伊夢盈見他就要趕超自己,按周雁之前的計擬,高喊︰「師妹,他上當啦,你放心上少林寺吧。」只听周雁聲音從里許外揚來︰「知道了,謝謝師姐!」
盤爾都停在樹梢,傻懵了︰「好狡猾的小妮子,真鋒劍究竟在誰那?不管啦,反正就追上她,看看她有沒有再說。」取決間,伊夢盈又馳出五六丈。盤爾都運開「百步神躍」,兩方都在急速前進,後者緩慢接近前者。但見距離越拉越小,盤爾都奮發搶沖,鷹鐵爪襲她背心。伊夢盈長鞭拍得更驟,瞧準敵人抓到,上身伏下一會,閃避他的攻擊。盤爾都這一手伸得甚突兀,還是抓到了布袋扯回來,停步一看,就破布一塊。抬首望去,劍尚在伊夢盈背上掛著,卻是一柄體形較真鋒劍小得多的普通兵器,他三十年前目睹過真鋒劍,眼下那柄半分也不像,廢然道︰「假的!」便轉向去追周雁,直縱了個把時辰,已覺體力不支,眺望四遭,哪還人影,只好沮意而去。
周雁馬不停蹄,一股作氣馳了十多里,緊崩的心才舒松。找到一鎮集,詢問之下,得知是鄖陽境內的「岑溪鎮」。賣來幾套男子衣飾,對鏡改裝,為不惹人起疑,她就扮窮酸書生,米土s 的長褂,配頂儒士方巾,特地購把二手紙。書生不帶籍卷怎麼行,便定做了個長木盒,真鋒劍放在底下,上面疊滿四書五經,論語、唐詩、宋詞、元曲等名篇巨著和換洗的男服。妥畢,就「進京趕考」了。這一改頭易束,她平平靜靜地回到老家「文水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