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n早竟拉不開,銳聲叫起來︰「賴娘!咋胡鬧了?他是我同學,他叫高志,他懂養魚,是我請他來幫我為魚治病的!你當他是誰呀?」這時賴娘才松開手。ch n早又提起另一串魚,說︰「賴娘,快過年了,我是給你送這串魚的。你現在在這了,就捎回去,行不?」
賴娘渾身還在發抖,將魚接過來,走不多遠,卻又放在石頭上,說︰「你給他吃吧。」自己徑直走了。
一過祭灶,農民們念叨起農諺︰長工短工,臘月二十四滿工。于是都放下其他活計,為一年最後的一天和開始的一天張羅起來。腰包干癟沒有鈔票上街辦年貨的,只能上山放幾捆干柴,準備三十夜的爐火;有錢人就搖搖擺擺地上街,將一疊印著偉人頭的大票子撂到櫃台上,將一年的花銷都搬回來。門神、鞭炮、香皂、香料,將背籠塞起一座山 ,然後吭哧吭哧地走在路上,搖著透濕的手絹,大聲地和人說話。
ch n早也打算買一些零用物什,趁著大節快到了,每天撈起一大盆當年的鯉魚,賣三塊錢一斤。縣公安局辦案的小車從鄉上經過,听說ch n早養魚,繞著路來買了回家過年。閑聊時,ch n早說起自己的男人,其中一個公安便問叫什麼名字。ch n早說叫馬有財。那個公安一拍大腿︰「糟了,出事的肯定是他!四年前,山外公安局發現一具男尸,只在身上找出一枚私章,但又看不清,是叫馬什麼的,估計是我們縣的,但沒有查出來,還在當年三月的報紙上登了啟事,你們沒有看見?」
ch n早一時煩亂起來,將魚全部便宜賣給那幫公安,然後到細心的干部家找那張報紙,果然件件說得相投,是自己的男人馬有財。她帶著賣魚的錢,和砣砣去祭奠亡人,結果山外公安局的人都記不清是哪個土堆了。娘兒兩個急趕回來,在屋旁壘了座假墳,女人為丈夫燒紙,兒子給爹叩頭,砣砣這時就長號一聲︰「爹——」那聲音在山間飄蕩,惹得ch n早心寒,哭泣了個通宵。
賴娘這時的心卻不再那麼慈,突然覺得ch n早一向是小瞧了他,今後便可讓她飽嘗沒有男人的滋味。而自己就要有女人了,只要他說一聲「沈姑,我要了你」,他就真有女人了。那時,砣砣和他娘說不定會站在他面前,綿綿軟軟地求他︰「不要再去要別的女人,ch n早想跟了賴娘……」這樣思想了一陣,賴娘竟無限亢奮,趁著煞黑的時光,去和沈姑愉悅**了。
賴娘過去總認為沈姑的男人可憐,一有今夜的這種念頭,就看他是個絆腳石了。沈姑和男人早已離婚,但又沒有多余的房子分住,就還是湊和在一起,反正再也不會發生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誰也沒有再說三道四。賴娘來到沈姑屋旁,從床邊的牆眼朝里看了看,女人和那個不能真正算作男人的男人都已經睡了,男人還跟真的一樣睡在沈姑身邊。賴娘就拾起一根竹竿,直朝男人身上捅。男人在里面如殘狗樣叫了一聲,心知沈姑今夜有漢子來,不再作聲。賴娘直推開門,囁囁地說︰「沈姑,我……想摟你,和你那個……」沈姑開始忸怩,接著,將男人向外拋了一腳,賴娘就勢插在中間,來了個扎扎實實的第三者插足。
沈姑的男人終究覺得憋氣,憤憤地爬起來,獨自坐在大門外。恰逢去鄰家玩牌的兩個兒子回來,見爹問道︰「你咋不睡?是賣凍肉噢?」爹將嘴朝屋里努努︰「瞧你們娘在做啥s o事!」兩個兒子跑進去,見賴娘正剝著衣服,便拾起豬食瓢就砸。賴娘還算靈便,隨手c o起尿桶抵擋,相持許久,才奪門而逃,兩個兒子緊追不舍。賴娘一直向前跑著,進了一片樺樹林,腳下居然出現一條砍光的路道,卻沒想到前面是黨家兒子安的捕獸的套。賴娘木木地走著,突然一腳陷下去,只听「呼」地一聲,一根樹桿從地上挑起來,把他的腳脖子緊緊勒住,隨之,整個身子就被掛在空中了。
倒吊著的賴娘沒有喊救命,他清醒得很,不喊比喊好。若是黨家兒子來了,不知要怎樣地羞辱著他,或是假裝當作野獸把他打死。他就那樣吊著,迷迷糊糊地玄想起來,他玄想的內容是︰世上一切動物都是要交媾的嗎?對,一定是這樣。交媾才能下崽,崽們又交媾而又下崽,這多像一條沒有長度而又長度無限的山路。可賴娘還沒有交媾下崽呢,如今卻要死了,一死路不就斷了嗎?他有些害怕起來,迷糊變成了眩暈,最後就完全睡過去了。
第二天清早,ch n早到樹林收糠,看見一個人吊著,尖叫了一聲,剛要跑去,卻認出是賴娘。她用手一試,鼻孔里還冒著微弱的氣息,抽出鐮刀,三下五下地砍了樹桿,吊著的東西「咚」地砸到了地上。賴娘這一摔,反倒活泛了,認出恩人竟是ch n早,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兩行苦澀的污淚像牆頭上的雨水一樣往下流。他木木地跪下去,抱住了ch n早的雙腿,僵著舌頭說︰「是你救了我呀!是你給了我一條命呀!」ch n早听著心顫顫地,將那顆冰冷的腦殼摟在懷里。
賴娘一想起這一夜的艱險,頭就發暈。所以從此十分地規矩,變成了一個新的賴娘,而這新的漢子是ch n早給的。現在一想起ch n早,賴娘就掉淚,恨自己不該與她賭氣,去冒失地闖禍。他想ch n早畢竟是個活神,活神也是要快活的,想咋樣快活就該咋樣快活,一個放牛的賴娘怎麼能去妒忌活神和她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呢?他不敢再去氣憤地窺視ch n早同哪個男人說笑了,卻想做一個護衛,保護著ch n早同她喜歡的漢子快活。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ch n早派人去請賴娘喝喜酒了。賴娘卻不在家,門上了鎖,听說是到鄉里賣鼠皮去了。下午回來時,賴娘就大吃了一驚,見ch n早家里人如蜂擁,張燈結彩。賴娘心里當下已猜出仈ji 不離十,倒不知ch n早要和誰結婚。他趁人多,站到窗前向回看,新郎新娘正要拜堂了,男的正是那個叫高志的,穿一身西服,筆直如塑;ch n早裝扮起來,更是仙女下凡。
賴娘這一看,竟慌張得了不得。他想留下喝碗喜酒,又怕讓ch n早不體面了,就撒腿向回跑去。一路上,那顆笨的腦殼,也就是那顆倒掛一夜的腦殼,像電影機一樣閃現出許多圖畫,卻都是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的那些圖畫。他知道不會再產生妒意,ch n早要的男人原來是那樣的標致,而又髒又丑的賴娘過去還想得到她,那是一件多麼真實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故事啊。他繼續向回走著,似乎在為自己從罪孽中解月兌出來而滿足。他什麼也沒有想了,無論女人還是男人,還是女人和男人,但卻不知不覺地又喊起那首山歌的調子。
天上星星地上人,
星星人人兩相親。
星星對我媚眼笑,
我與星星有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