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s 已深,廣袤的雪寶山是連綿起伏的龐大的黑影,其間有無數的懸崖、斜坡和灌木叢,難覓營地。甚至在西南的崇山峻嶺間尋找營地都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
正當大家絕望地四下張望時,水底的火焰忽然揮舞著雙臂朝大家喊︰「跟我走!我知道一個很好的宿營地。」
紅石頭旁還有兩條道路,一條是已經走過的道路,另一條是隱沒在草叢中,蜿蜒向下的小道。如果不用登山杖拔開齊腰高的大巴茅草,恐怕再在這里轉上若干年,也是看不出來的。水底的火焰率先走下去,隊員們連忙把背囊上肩緊跟著進入草叢,眼中的興奮使他們忽略了水底的火焰,他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尚領隊低著頭,猶疑地走在最後。
兩小時後,他們沿著峭壁爬上一個因岩石突然退讓而空出的一小塊平地,幾棵大樹籠罩著y n森的氣氛,靠岩腔的地方,已經渾黑成一體,但黑暗中有更濃稔的化不開的黑,隱約地黑成一幢房子的模樣。哪怕沒有一絲燈火柴草的氣息,疲勞了許久的大家止不住的歡呼起來,好營地!遠山更是頹然地倒地,很久都爬不起來了。
「慢!」走在隊尾的尚領隊趕上來,攔在隊友的面前,他把頭燈sh 向房子的y n影。慘白的燈光很萎蔫,象一條軟軟的舌頭舌忝過黑暗,無力地顯現一幢殘破的土牆房子。白灰因歲月而月兌落,露出的土坯和草筋的疤痕,門邊畫著一個鮮明的圖案,眾人跟著走近。好大一條蛇!朱紅間隱約透著黑s 花紋的大蛇,蛇身盤虯地伸展在門楣的上方,長須繚繞,血紅的蛇口如盆。
尚領隊心中一驚,臉s 驟變,他迅速地滅掉頭燈。一把攥住火焰的細胳膊,厲聲地問︰「你為什麼知道這地方?」
黑暗中看不清水底的火焰的表情,他也不急于掙月兌。慢悠悠地回答︰「這方圓幾十里的野山,怕只有這一個宿營地。」
听此言,尚領隊才泄氣地收回手臂。
相瑜漫不經心地說︰「畫蛇畫龍有什麼關系嘛?這麼好的平地,又擋風雪!」說著相瑜便跳進門里。一時就隱沒在黑暗中。
尚領隊想︰原來你們都不知道此地的惡名!也好,借宿一夜明早天亮就離開這凶險之地。他也趕緊相跟著跳進門。
三間土屋,一間廚房一間臥室正中當然是堂屋。相瑜在廚房里喊︰「有水,好甜的水!」已經捧著一把斷柄的木瓢在咕嚕咕嚕地灌水。石頭縫里有一小股的清泉滲透出來,不多不少地盈滿鑿出的一個深坑。
不會有電燈,也沒有一盞松油燈。尚領隊用頭燈掃sh 著仔細地察看。地面沒有灰塵、屋頂沒有蛛網,應該經常有人打掃,但是生活器具極少,甚至可以說四壁空空,在臥室里有一張木架床,蠟染的y n丹藍底白s 碎花的床帳四圍放下來。床前一塊橫木作為踏板。
遠山在驚詫地叫喊︰「看這張畫像,畫得不是相瑜嗎?」大家的眼神都盯牆上。一幅七寸左右大小的炭j ng鉛筆畫,嵌在玻璃框里,畫紙已經泛黃卻沒有蒙上一絲的灰塵。仿佛畫的就是相瑜︰一樣的瓜子臉、一樣的稍微向外突出的嘴唇,關鍵是眼楮,毫無異樣的鳳眼斜斜地飛揚在眉角!只是牆上的女子穿著上世紀七十年代時興的軍裝!風紀扣敞開,長頸項溜滑。
尚領隊緩慢地把頭燈移向畫像下方,一塊木板搭成的書案,一疊紙錢、兩支燭、一撮香,香已經插在積滿香灰的破碗里。
看見的人一時都怔然無語。在本地的人都知道,這是祭奠亡者的物品。他們巧遇一場正要進行的祭祀嗎?
相瑜一把拔開眾人站在畫像前,「真的像我嗎?你們仔細看看。」
「一模一樣!畫的就是你。」
她舉起香燭。「但是我沒有死。有誰在恨我不死嗎?」
誰也回答不上來,大家靜靜地看她。仿佛看到奇異的一幕︰一個死去多年的人復活過來,她是從玻璃框里走出來的。
「你們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死了嗎?好吧,就這樣死了。陪我的在天上的愛人!」這話說得毫無由頭,她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然後一吐舌頭做鬼臉。「——我死了!」
窗外卻傳來一聲驚呼,「啊—!」
說是窗戶其實就是土牆上掏個小洞,然後遮擋一小塊木板。尚領隊趕緊把木板全部拔開,向外瞅。水底的火焰則幾步躥出,在空地上四下張望。
風,只有風聲嘶喊;
雪,悄悄地飄落。
月光也慘白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