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們鎮的恥辱!」
「還害其他隊友拿不到金牌!」
「有種你跪下道歉啊!」
「給我滾出這個鎮!」
「你怎麼不以死謝罪啊!」
……黑暗,眼前一片黑暗,不是看不見光的那種黑暗,而是單純的在逃避光,但即使這樣,無數的充滿惡意的語言猶如利劍般一一刺入雙耳。
于是,那之後,在諾諾的父親出了那樣的故事之後,已經過去了四年——
耳邊,又有諾諾那如怨如訴的聲音在輕聲呢喃著,仿佛在說給什麼人听,但一直以來也不會有人去听,直到現在她遇到了能靜下心來一听的听眾,倉田!
「奧林匹克……自從爸爸在那里跌倒過後這4年,那時起,惡意中傷竟毫無間斷。」
「人常說嚼舌根也不過75天,一年過後誰還記得當年那些舊事。年小的我信以為真……那些人卻總也不肯放過我們,沒有停過一天的恐嚇跟響個不停的電話,有時那些暴走族半夜還會跑到我家門口踢門;
貼在鎮上的那些支持爸爸的海報被人家亂涂亂畫,之前簽過名的紙張被大家隨地亂丟;
進了小學還要被周圍的人嘲笑,說是摔倒兄妹,受盡欺凌;
然後左腿惡化的爸爸再也無法跳雪最終也被集團炒了,媽媽身心憔悴去了本州那邊療養;
我們終究還是被迫遠走他鄉,名字也換成了媽媽的舊名。
——為了奪得金牌,我跟哥哥沒r 沒夜地練習跳雪。」
倉田听著諾諾那稚女敕的童聲在傾訴,心中憂傷如泉般涌出,他不禁想到了那一天在澡堂和天津的對話,天津那番話如同情現當時般出現在他的耳邊——
「野野宮悠太他——是唯一一個得到我認可的跳雪選手,對同齡而又未嘗過失敗的我來說,他是立在我面前的最大的障礙。雖然我爸爸因為他爸爸的失敗而錯失金牌,而我也因此在學校里倍受欺凌,但也正因為我們都在相同的處境之下,我才比任何人都明白這種痛。
摔倒的那個人的兒子——所受的苦一定比我多得多!我知道野野宮是由良悠介的兒子後,也去問過我的父親關于他家的事情……好像在那場比賽過後不久就搬家了,隱姓埋名,野野宮是他母親的姓,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別人面前都不可能……我對跳雪的情感比誰都要深,但也曾因為憤世嫉俗而想過要放棄跳雪,然而野野宮卻忍受著這樣的逆境堅持跳雪,還跳得那麼好,雖然在他面前我說不出口,但我很敬重他。」
而現在,听著天津的話,听著諾諾的傾訴,他仿佛親身將諾諾的這些經歷一一經歷了一遍,所以,他更能體會藏在這樣的生活中的是無奈和不甘,而不是委屈和低落。
所以,諾諾才更有比他人要取得金牌的理由!所以,即使女扮男裝,也不得不去!所以,明知道看到了幻影,還是得笑著跳下去!
諾諾稚女敕的聲音沒有停下來,也許難得她的生命中出現一個听眾,她太情不自禁了吧。
「雖然這一路走來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但我們能跟爸爸在一起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只是……有一點讓人難過的是……」
眼前忽見光亮,諾諾放開了視線,剛一重見光面,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天而降,穿著滑雪板落在了雪地上。
「悠太!上了半空,身子得再往前傾!!」由良厲聲對著那個身影喝道。
「只是有一點讓人難過的是……那就是,現在的爸爸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爸爸了。」諾諾的話終于稍微停了停,將注意力重新讓給了繼續播放的回憶。
「滑雪最大的敵人不是你的對手,而是你自己心中的恐懼!!我由于克服不了自己的恐懼,已經在奧林匹克上失了一次手了!!」由良如是對只跳了很差的距離的悠太說道。
對跳雪的恐懼,站得越高,滑得越快,跳得越遠,這些都是恐懼的來源,而且越是想出好成績,越要克服更多的恐懼。
想要戰勝野狗,需要克服對野狗的恐懼;想要戰勝豺狼,需要克服對豺狼的恐懼;而想要戰勝猛虎……你首先就要克服對猛虎的恐懼!
倉田听在一旁,對這話若有所思。
諾諾這次跳雪之所以失敗,追究起來,還是克服不了恐懼麼?因為在那一跳上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她太迫切想要在那麼多的觀眾面前證明自己……這麼說來,那所謂的幻影,也只是因為恐懼之下的具現物吧。
就像和天津那場比賽,天津出乎意料地用自尊去挑戰生命的勇氣,結果跳出了超越她的成績,而當輪到諾諾時,當她站在跳台上,首先要考慮到的就是——想要跳出比天津更好的成績,就得跳得更遠!也就是說,本來你去拿刀殺豬,可是忽然計劃變更,需要你拿刀去殺虎……更通俗點說,高中體育會上常有的跳高,你本來覺得能跳150公分的桿十拿九穩,可是忽然看到有人跳出了155公分的成績,這個時候,現實逼迫你去跳155公分更高的桿,你怎能不對著在自己計劃之外的高桿恐懼?而當你連這個恐懼都無法克服,那麼你的心里就有了一種軟弱叫做退縮!
心都退縮了,身體怎能前進?
(這里我想點名下劉翔,他只在04年奧運跑出了平世界紀錄的,而世界紀錄12秒88以及後來的一些好成績都是在國際田聯鑽石聯賽上跑出來的,而08奧運和12奧運都是因傷退出,實際上,我根本就對這個國際田聯鑽石聯賽毫無所知,我只知道,如果一個人能真正戰勝恐懼,那麼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該在奧運這種賽事上因傷退出,不管你是真傷假傷,就當你是因為訓練過度吧,可是你如果戰勝過恐懼,那心里就清楚自己能夠做到,而不會用拼命訓練的方法來提高勇氣,結果導致訓練致傷,都那個級別的了,就算你想受傷,教練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相反,他在不重量級的比賽上,卻屢屢取得好成績……我只能說13億人民的期望給他過高的壓力,導致他無法戰勝這13億人民期望所帶來的恐懼了,當然,我也能理解這種恐懼就是了。)
而倉田之所以能跳出超人的成績,除了身體能力的問題,也和他不怕死,心中連對死的恐懼都沒有,沒有恐懼,這才是他真正的秘訣!
連死都不怕,那我跳的時候,還不是想怎麼跳就怎麼跳麼?受傷,完全不用顧慮啊!
當你克服了死亡的恐懼,懸崖上的獨木橋,和馬路上的行車黃s 實線也沒什麼區別了。
當一直以來忽視恐懼這一點從而從不關注諾諾對恐懼的理解的倉田從這番回憶中的對話中醒悟過來的時候,倉田終于想明白了,這出諾諾的回憶,這出重要的回憶劇情,並不單單是為了給他看。
「而是諾諾克服恐懼的關鍵轉折點吧!」倉田如此說道。
緊隨著他的話,諾諾的聲音再度響起︰「至今靠著滑雪一路走來的爸爸,失去了曾等同于他全部生活的滑雪後……一心只想著,要用怎樣的手段才能讓世人刮目相看,才能讓他的兒子在奧林匹克上奪回金牌。」
「爸爸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微笑,但是沒關系,因為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要知道……諾諾也是要去參加奧林匹克的!」
「我一定要拿到金牌,讓爸爸再像以前那樣對我們展露笑臉!!」!!!「什麼,那個時候的諾諾不知道奧林匹克跳雪是不允許女x ng參加的嗎!!!」倉田渾身一震,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難怪……難怪!」
難怪諾諾會將這個視為目標,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事不可為的話,早就放棄跳雪,用別的方式來改變命運了吧,比如努力讀書,賺更多的錢……
倉田這一回,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眼神去看努力在各種比賽上拿第一名的諾諾了。
……
現在開始,為小學參加滑雪的獲獎選手頒發獎杯
奪得第一位的是——野野宮諾諾!!
「悠太!飛出去的角度太低,這一點你要我講多少遍才懂啊!」
「爸爸,爸爸!快看啊,諾諾贏了哦,我是不是很厲害!我控制住沒有害怕哦,爸爸夸夸我吧,夸夸我!」看著被訓的悠太,諾諾高興地捧著獎杯跑過來說道。
「太好了。」由良臉上沒有一絲高興的情緒,「好了,該回家了。」
怎麼回事?是哥哥惹爸爸不高興了嗎?沒關系,我會連哥哥的份一起補回來的︰「爸爸!諾諾我會更加努力,一定會去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諾諾我一定會拿到金牌的!!」
「是麼,那可就交給你了。還不快點收拾東西回家。」
……
優勝!!野野宮諾諾!!
「爸爸爸爸!!諾諾又贏了!!怎樣?怎樣?諾諾很厲害吧!」
但是,爸爸還是不開心,為什麼?
……
于是,諾諾又參加了中等賽事,這是初中生的比賽,只有三年級的諾諾站在初中生的運動選手堆里,顯得那樣扎眼。
但這次的比賽,倉田忽然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小家伙……啊,對了,是上次那個諾諾的熟人,我記得是叫真崗的,他也在嗎……5年年級?」
倉田好奇地湊近听了听他的話。
「可能大家都沒把我當成對手——看到小學五年級的我來參加這種比賽都覺得很好玩……反正這種小地方的比賽對我來說也沒什麼,請你們別再圍著我轉了,放著我一個人靜靜吧。」
「嗯?搞什麼啊,那個女孩子……原來還有比我小的女孩子參賽啊,到時排名倒數第一了可別哭鼻子啊。」
……優勝!野野宮諾諾!!
「懂了懂了!難怪當時這個小子看諾諾一副不爽的樣子,這個時候就結怨了啊!」倉田恍然大悟,能在這麼小就嫉妒心這麼重,果斷又一個變態啊!
理解了這一點,倉田對這小子接下來還特意將諾諾帶到沒人的地方來欺負諾諾這件事也有了心理準備了,變態做變態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要是沒一點變態的行為,那就不是變態了!雖然到最後他還是沒得逞,被悠太給嚇跑了。
之後,諾諾又捧著獎杯去找她爸爸了。
「爸爸爸爸!你看到了沒?諾諾連初中生都贏了哦!!」
「那又怎樣!!!」由良這次直接對諾諾吼道,他的臉上透著一絲瘋狂的,「悠太!!現在你在小學賽上排到第幾?」
「…第五。」
啪!
由良狠狠一耳光扇了過去︰「過來!!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
天s 暗了下來,冷清的滑雪場上,還有人在練習著。
「要我說幾次你才懂要盡量壓低身體壓低身體!你在怕什麼?就你這樣還想拿金牌嗎??為什麼你不能像諾諾那樣跳!輸給了妹妹你就不會不甘心嗎!」啪啪啪,由良無情地用拐杖抽著悠太的身體。
「爸爸!別打了!為什麼要打哥哥?哥哥又沒做錯什麼!!金牌諾諾會拿回來的!諾諾會連哥哥那份也一起加油,所以,爸爸別再生哥哥氣了!」
但諾諾沒注意到听到這話的悠太別過去的臉——連悠太,也早知道跳雪拒絕女x ng了!
諾諾還在幻想著︰「你看!我自己做了個金牌!!」諾諾掏出一個紙質的「金牌」遞給由良,「我們先做一下練習嘛!!諾諾拿到的金牌,送給爸爸了!!」
諾諾噙著淚水,滿臉期待地看著爸爸,可是她眼中的爸爸卻將這份期待給撕得淋灕盡碎!
「開什麼玩笑!憑你……是絕對拿不到金牌的!」金牌在爸爸手中被撕碎,而爸爸的話,又將她的心,撕碎著,「就算你滑雪滑的再怎麼好,都是沒用的!女孩子……女孩子不可以參加奧林匹克!!不管你再怎麼跳,不管你能夠跳多遠,都是無法參加奧林匹克的!!是根本不可能拿到金牌的!」
「天吶……到底是為什麼!」由良在哀嚎著,而諾諾則雙眼發直,幻想破滅,「為什麼,擁有跳雪才能的不是哥哥……為什麼你要將它配到妹妹身上!」
「為什麼……要配到妹妹身上!!」說著說著由良屈膝跪了下來,哭訴著,那是,對老天不公的哀嚎。
……
「我已經……再也找不到任何一點好事了……」
「我已經……沒有什麼再可以努力的了……」
眼前又暗了下來,耳邊,是諾諾那無聲的淚水在訴說著她的絕望。(4K補前昨天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