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r 已經漸漸過去,可是大旱的影響卻久久難以消退。
千里良田枯槁,無數百姓流離。易子而食已非書上聳人听聞的典故,而是漸漸成為了在饑荒中掙扎的百姓麻木不仁的r 常。對于這樣倫理綱常崩壞的行為卻沒人能夠指責,誰都有活下去的權力,但是誰都不想這樣活下去。行尸走肉般的活著的同時,一種熾烈的情感在人們心中蔓延,卻是絕望後的怒火。
冀州小路上,一輛馬車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顛簸不已,泥土的地面因為太陽的暴曬而龜裂的坑坑窪窪,兩旁能看到餓死的路人,蒼白的肋骨戳穿了縮水的皮肉,蒼蠅蚊蟲無力的圍繞著尸體,或許是飛得累了,一只蠅蟲停在了肋骨上的一處咬痕上,也不只是路過的野獸所謂,還是……
嚓
太陽的暴曬讓尸體變得脆弱不已,皮包骨的腦袋突然地滾落到地面,黑洞洞的眼眶正好對著馬車的窗口,與窗簾後的一雙稚女敕的眼楮遙遙對視。
「白騎,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看比較好」
一只大手落下了馬車的窗簾,遮住了駭人的景象。溫和而沉重的聲音驚醒了被窗外殘酷的世界魘住的小男孩。
「老師,我們能改變著一切嗎?」
小男孩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茫然,一路行來,盡是慘烈至極的景象,最初的震驚已經漸漸變成了平淡,只是心中的沉重卻越發的重愈千鈞。對于不聞不問的漢室統治者的憤怒像是熾烈的火焰席卷了心田。可是面對這個延綿了四百年的王朝,一想到要與之相抗,最勇敢的人也會由衷的升起一種惶恐,更別說一個年歲不過八、九的孩童。
「當然,大漢既失民心,便是天傾之兆,自古失民心者失天下。漢室的統治已經到了盡頭,過去的輝煌也只存在于史書上罷了,卻救不了這個垂垂老朽的王朝。」
厚實的大手在張白騎的腦袋上摩挲,給心里害怕的孩童注入了一種勇氣。張白騎臉上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這個如師如父的男人是不會騙自己的。既然他說漢室將亡,那麼漢室必亡。張白騎看了眼捂得嚴實的窗戶,雖然簾布遮住了視野,可是窗外尸橫遍野的景s 還是在孩童的心頭浮現,大漢十三州又一郡,皆是這般景s 。
「白騎努力學習,將來一定會成為老師的助力。」
既然和老師走上了這樣的一條路,那麼便不能回頭,一種歷史的使命感在幼小的心靈中萌芽,孩童眼中的堅定讓撫模著孩童腦袋的中年男子微微驚訝,隨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白騎以後的學業可就要辛苦許多了啊,嗯,加油吧」
中年男子溫和的聲音仿佛帶著催眠的效果,也或許是連r 來的顛簸奔勞,孩童在中年男子掌心的溫暖中慢慢的睡了過去。
自己一定會和老師一起結束這荒唐的統治,然後大家可以一起幸福的生活。
幼童心中如此想到。
「白騎少主睡過去了嗎,這幾r 的奔波倒是辛苦少主了。」
張白騎睡過去之後,馬車中的第三人緩緩開口。
「唐周,不要叫白騎少主。」
將手蓋在張白騎小小的腦袋上,張角看著張白騎的眼神中充滿慈愛,卻還有一絲不明的悲哀。
「為何?難道大賢良師也認為我等起義乃是不智之舉?」
唐周的語氣里充滿了疑惑,如果大賢良師認為起義會失敗,那麼為什麼要起義?可是如果說對起義充滿信心,又為什麼不讓張白騎成為義軍少主?刀劍無眼,沙場上誰都不能保證不出意外,如果大賢良師出了什麼意外,沒有指定的繼承人,義軍豈不是會土崩瓦解?
「漢室必亡。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陳勝、吳廣揭竿而起,挾橫掃天下之勢震懾中原的暴秦頃刻間亡國滅種,這就是明證。我等起義與陳勝吳廣同然。」
張角搖了搖頭,梳理著熟睡過去的張白騎的頭發,語氣飄然。
與陳勝吳廣同然?
唐周心里怪異的重復著張角的話,心里只當這位大賢良師一時失言。因為歷史上這兩位雖然是導致大秦走向滅亡的開始,可是最後這兩位的下場可是不怎麼好。
「唐周,朝中的準備呢?」
「啊,是。馬元義大帥已經與十常侍的人取得了聯系,那幫閹貨根本不知道我等大計,金銀開道,自是無往不利。在下此去洛陽與馬大帥匯合,到時候我等在朝中生事,大賢良師可趁機起義。」
「起義麼」
張角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神飄忽,不知看向何處。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麼,看著唐周調笑道︰
「我記得唐周你乃洛陽人士吧,此去返鄉,不會近鄉情怯吧?」
張角這話說得唐周一愣,後者臉s 怪異的猶豫著說道︰
「在下乃濟南人士,並非洛陽人士啊?」
「是嗎,看來是我記錯了。」
仿佛真的僅僅是記錯了一樣,張角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楮不再言語。而一旁的唐周看了眼閉目養神的大賢良師,悄悄模了模後背,入手處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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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多j ng騎。
一望無際的荒野上,無數紅衣黑甲的騎士匯聚成一道鋼鐵的洪流在大地上肆意流淌。旌旗翻轉,殺聲震天,震破蒼穹的喊殺聲包含著所向無敵的意志震蕩人心。
至少站在不遠處的高地上,看著奔涌的洪流的諸位將軍都被這激蕩人心的演練激起了心中的豪勇,不由得握緊了手掌,恨不得加入進戰場,執搶拼殺。就連被眾位將軍簇擁著的一臉淡然的文士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那是何人?」
突然,用羽扇指著戰陣中左沖右突,無人能擋的一員驍將,李儒平靜地問道。旁邊諸將順著李儒的只是一看,卻見到一位甚是年輕的將領。涼州軍系甚是繁雜,一時之間誰也說不好這員將領所屬。
「此人乃張濟將軍之佷,張繡將軍是也。軍師大人連麾下諸將皆是不識,涼州軍的未來令人堪憂啊。」
在眾人踟躕的時候,一道聲音倒是說出了下方大顯光彩的將領的來歷,只是這道聲音如此輕浮,讓眾位久經沙場的將領都心驚不已。不是因為這道聲音的輕浮,而是因為這道聲音調侃的對象︰涼州軍團的軍師,被涼州軍團所有人都深深畏懼著的人,毒士李儒。
不過倒眾人看清來人之後到不覺得奇怪了。來人也是一副文士打扮,只是比起李儒的衣冠齊整,來人卻是不修邊幅,打扮得甚是隨便。
「賈文和麼,沒想到以你那憊懶的x ng子也會去打听這些。」
隨意的瞄了來人一眼,李儒重新將視線投向了下方演武的軍隊。而諸將卻微微讓開了身形,好讓來人走到李儒身邊。諸將的避讓不是因為來人的官職,實際上賈詡在涼州軍中也不過一軍司馬,官職說不上有多高。只是將賈詡從白身一舉擢拔到一軍司馬的人正是李儒,所以對這位涼州軍中出了名的「憊懶司馬」,諸將都會有三分禮讓。
「不是在下到處打听啊,軍師難道忘了嗎?在下是張濟將軍帳下司馬,多少有踫頭的機會。話說軍師大人既然知道文和憊懶,何不放文和回歸故里?軍師大人也可少發一份俸祿不是?」
搖搖晃晃來到李儒的身邊,賈詡打著呵欠,語氣隨意。對于賈詡的調侃,李儒一言不發,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倒是讓賈詡微微頭疼。李儒認定賈詡有才,並且抓住賈詡與其壯烈而死,不如苟且而活的x ng格,牢牢地把賈詡綁在了涼州軍團的戰車上。雖然心有不滿,可是賈詡卻聰明的沒有搞什麼小動作,至少在李儒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時,賈詡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不過今天主公沒來呢,那個人不是最喜歡這樣浮夸的場面的嗎?」
毫無敬意的叫著主公,賈詡在高地上卻沒有發現董卓的身影。
「金城有使節來訪,主公正在接待。」
「金城?」
賈詡微微感到驚訝,隨即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是嗎,听說金城北宮伯玉與主公一向不和,可是最近卻總是遣使來訪,姿態甚是恭敬,事有反常必有妖啊。」
「沒什麼好驚訝的,北宮伯玉剛剛接任羌帥,自然不想節外生枝。」
听見李儒的話語,賈詡驚訝的看著一臉平淡的對方,他可不相信這位毒士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否則自己又何必戰戰兢兢的呆在涼州軍中,不敢造次。
「軍師真這麼想?」
「既然有人要我們怎麼想,那就這麼想好了。免得嚇著了金城的那位名士,我還等著他的叛亂呢。」
李儒的語氣平靜,可是卻難掩輕蔑。
「哦呀,一代名士韓遂在軍師眼里簡直像是跳梁小丑啊,軍師真是有大氣魄。」
「智淺之輩,不足為慮。比起這些所謂的名士之流,涼州軍中倒是有位能人讓我不得不深思熟慮,如履薄冰的籌劃未來,文和可知是誰嗎?」
羽扇輕搖,李儒緊緊地盯著賈詡的眼楮,幽幽的目光像是草原上饑餓的孤狼,可是被這樣的目光盯上,賈詡仍舊是笑臉和煦,看不出一絲異樣。
「我涼州軍中還有這等人?請軍師賜教,詡明r 就登門拜訪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連笑的真誠一點都欠奉的賈詡,李儒緘口不言,心中慢慢的升起了殺意。
「呼~~~文和何不自己去找找,涼州軍中的這位能人。」
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滿腔的殺意隨著這一口氣消散開來。終究還是惜才,涼州之地多健卒,卻少有識之士。而涼州軍之後的敵人說不定便是整個天下。人貴在有自知自明,即使以李儒之能也不敢說一定算無遺策,賈文和好歹是涼州軍系的人,涼州軍潰敗後這位以報命為宗旨的人也不會有好的下場,所以留賈詡一命或許會有查漏補缺之效。
更重要的是,李儒相信自己能夠駕馭住這頭不願歸心的狐狸。
丟下這麼一句話,李儒在諸將的陪同下離開了高地,留下了賈詡一人站在高地上,衣袍獵獵。
「天下將亂啊,到時你還有時間將注意放在我身上嗎,軍師大人?」
視線從紅衣黑甲的洪流慢慢投到了深紫s 的深邃天空中,賈詡打著呵欠,喃喃的說道。
「還有別看我這懶散的樣子,賈文和可是睚眥必報的人啊,所以,請多小心。」
靜靜站在高地上的賈詡隨著喃喃自語,身邊的氣氛漸漸的變了,一股淡淡的寒意慢慢的蔓延開來,可是人走後,空蕩的營地卻無人知曉,只有幾只鴉雀在這莫名的惡寒中,尖叫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