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漢 第七十五章︰君與臣(9)

作者 ︰ 薄飲淡雪

()長劍泛著冷月清光,直到張風臉上感覺到了那股冰涼的殺意,被酒j ng浸泡的遲鈍的身體才反應過來,一腳踹上石桌,接著反饋的力道彌補反應的遲鈍,可是雖然堪堪避過了劍芒,張風卻在地上摔成了滾地葫蘆,雖然本能的是打算一個空翻卸去多余的力道,可是綿軟的身體卻支持不了這樣的動作。

而一劍落空的刺客顯然不會就此而退,追著張風就是三劍連刺,算著張風翻滾的提前量。不過雖然身體因為酒j ng變得遲鈍,常年的鍛煉倒是讓張風本能的作出了回避,身體難堪的在地上滾來滾去,沾了一身泥,卻躲過了殺招。長劍雖然染血,卻沒刺中張風要害。

青鋒擦過身體後留下的陣陣刺疼成了最好的解酒藥,特別是擦過胯下的一劍更讓張風冷汗不已。雖然身體依舊綿軟,可是先前昏昏沉沉的大腦卻是漸漸清醒起來,至少不會是一副呆呆的表情看向刺客,等著被殺了。

張風是在宅子後院飲酒,而後院通常作為張風等人練武之所,所以為了不會誤傷鄰里才砌成了高牆,當然現在更重要的是在這後院中並不缺乏放滿武器的武器架。

一邊盡量躲著刺客的攻擊,在新添了幾道傷口之後,張風接近了最近了武器架,伸手探向架子上的長槍時,心中松了一口氣,至少接下來不再是單純的被動了。

可是當手掌真正接觸到長槍之時,張風心中浮現了一副駭人的畫卷,萬千人頭累疊在一起,毛發盡落,皮肉凋敝,黑洞洞的眼眶直直的盯著張風,有無盡黑暗涌出將張風淹沒。腐朽的牙齒噠噠的作響,單調的聲音在無盡的黑暗中回蕩出一句質問︰

「你還要殺人麼?」

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張風如遭雷擊般的放開手,抓著武器架猛地干嘔起來,胃酸泛著濃濃的酒臭。

張風突然的干嘔卻是讓刺客遲疑了一會兒,不過依舊挺劍便刺。張風忍著胃中的不適,掀翻了武器架,借著對方停下的瞬間,再度與刺客玩起了一追一逃的游戲。

為什麼拿不起武器?

身上不斷地添著新的傷口,張風心中焦急的自問。追逃的途中,張風幾度擁有搶到武器的機會,可是毫無例外的沒能真正的拿起它們,像是中了什麼詛咒一樣,不管是刀槍劍戟還是斧鉞鉤叉,一握在手中立刻變得重愈千鈞,拿也拿不起,更別提用之反抗了。

那不是兵器本身的重量,卻是冤魂纏繞的結果,數十萬冤魂。

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手無寸鐵的疲軟身體對上有備而來的刺客,在身上再度被開了一道口子之後,張風沒費什麼腦子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不過卻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

張風不想死。

這里面固然有作為一個活人對死亡本能的恐懼,更多的卻是還有一種欠債未還的愧疚,黃巾數十萬冤魂的債。

伸手擋了下長劍,在劍身刺入手臂之時偏轉了一個角度,長劍帶走了手臂上的一塊肉,雖然避開了要害,但是手臂上鮮血淋灕,傷口隱見白骨。

張風沒想到原來死亡是這麼沉重的事,不是沒見過死亡,不是沒殺過人,只是沒想到原來死亡會因為數量而變得沉重,特別是當要你來背負著一切的時候。

在張風手臂上削飛塊肉後,長劍向下擦過了大腿,飆出了一注鮮紅,張風腳下一軟,又成了滾地葫蘆,在夜晚漆黑的地上留下一串暗紅。

張風不知道該如何讓這種深刻的負罪感消失,他能做什麼?黃巾戰俘都死絕了,化作城外數十座高塔,就算他道歉,有誰能听見?就算他要彌補,向誰彌補?就算他願意將生命交給復仇之人,可是卻連復仇的人都找不到。

在地上滾了幾滾,張風好不容易止住了身形,匆忙間想要站起,可是抬頭間,入目之間一片銀光絢爛,冷月下,長劍斬下。

張風知道皇甫嵩等人遇刺身死之後,其實心里甚至多少是有些羨慕的。在常人眼里或許只是刺客們不知所謂的替天行道,可是在同樣經歷了那一夜,同樣處于承擔起這一切的張風眼里,這樣的結果或許是最好的解月兌。

至少身死之後就不用再為如何背負這生死債而煩惱,同處黃泉之下,也有了贖罪的機會。

那為什麼還要逃?

心里突然想起了個聲音,張風愣住了。既然羨慕皇甫嵩等人的結局,那為什麼還要逃避這場刺殺?

面對斬下的銀光,張風止步了躲避的腳步,臉上帶著一副焦急向著解月兌轉變的呆呆表情。

長劍劃過,卻停在了張風面前,鼻尖感受著劍鋒銳意的冰冷。

頹廢的ch ngr n面前站著個小小的身影,刺客與目標之間插入了陌生的人。

一個女童。

長劍停在了女童肩上,劍尖越過稚女敕的肩膀指向了張風的鼻尖,再往下一分,長劍的鋒利就可以撕裂女童幼小的身體。只是或許突然在兩人的追逃中插進了第三者,因此刺客有了些微詫異所以才一時住了手,當然,在張風看來或許有另一個解釋,女童脖子上系著方黃s 的汗巾,卻顯然不是因為漢室土德主黃s 。

替黃巾討債的刺客和黃巾的幼童,這就是刺客停下手的原因。

可是下一刻就證明了張風的錯誤,刺客只是愣了一愣,收劍回胸卻又猛地向前一刺——刺客用的是禮儀用的長劍,這樣的長劍在咫尺之內卻是難以發力斬開人的身體,而天知道為什麼刺客選擇了這樣的長劍。

刺客的劍總是無聲無息,可是卻又總比攜著風雷之聲的攻擊更加危險。而這樣的攻擊對付一個小女孩顯然牛刀小用了,不過卻可以確保洞穿小女孩後將躲在小女孩身後的ch ngr n給刺穿在地上。

當小丫站出來時,張風滿腦子只剩下了驚愕。這個從那夜的山谷中撿回來的女孩對張風並沒有所謂的依賴,至少在張風看來只有濃濃的仇視,因為後者看著自己的眼光總是充滿了畏縮的恨意,似乎劇變讓這個不過三四歲的小女孩覺醒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心智,所以猜到了張風在屠殺中扮演的角s ,所以也為了活下去才寄居在張風身旁,哪怕滿腔恨意。

所以張風原以為對于自己的死,小女孩會拍手稱快的。

長劍在地上擦出一地火星,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卻是意味著攻擊的落空。刺客吃了一驚,劍尖挑開小女孩衣服的那一刻,張風猛然爆發的速度非比尋常,至少不是數r 浸泡在酒j ng里的人能有的反應。

目光略微幽幽,看著抱著小女孩翻滾在地上的張風,刺客不知在想什麼。

這卻給了張風喘息的機會,雖然不能恢復傷勢,卻能問出心中的疑問︰

「為什麼跑出來了?」

來不及听取回答,眼角閃過一絲寒光,長劍又無聲無息的到來,雖然張風希望刺客能持續掉線到自己處理好心中的疑惑,可是現實顯然不可能這樣展開。

狼狽的滾過攻擊,張風心下奇怪,這劍卻是沒引起自己半分j ng兆,如果不是今夜明月高懸實在不是殺人的好月s ,恐怕自己就飲恨劍下了。而這就產生了問題,就算刺客的斂息技能再實用,也不至于讓被殺之人沒有絲毫感觸吧,又不是下毒暗殺之類。

很快張風就知道為什麼了,刺客轉移了目標,殺意傾瀉的對象不再是張風,而是懷中幼女。

現在的張風自己也不能在刺客的攻擊下做到毫發無傷,更別提還要保護著人了。所以即使被張風護在懷中,小女孩身上也出現了細微的傷口,雖然張風身上的更嚴重也更致命。

飛身一撲閃過了劍光,張風抱著小女孩撞倒了武器架,灑落一地的武器鋒刃割破了張風的後背,一瞬間張風以為自己滾過了刀山,心里不由的罵娘,早知道就不在訓練時用真刀真槍了,話說回來這個要求作為師傅的王越也未必同意。

思緒的發散只是痛苦在j ng神上的作用,而表現在身體上的就是面對刺客的進擊,疼痛像是泥沼抓住了張風的雙腿,將後者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

掙月兌不能,萬事休矣。

「我是那夜中唯一活下來的人。」

稚女敕的聲音在懷中響起,卻不復童音的甜美,小孩天生略顯尖銳的聲線仿佛直指人心的利劍。張風低下頭,對上了黑寶石般的眼楮,夾雜著深深的憤恨,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感情。同樣被夢魘所折磨而顯得憔悴的臉蛋上有一道細細的傷口,流下鮮紅的液滴,細細的血線卻讓張風想到彌漫山谷的鮮血。

胸中氣悶,胃中反復,張風捂住了嘴,感覺一陣眩暈。

「所以有權利殺你的人只有我。」

長劍如折sh 的閃電般追至,張風卻因為小女孩的話而在j ng神上變得遲滯,而身體卻仍被疼痛束縛。

在長劍即身前的一刻,肩膀上傳來了微弱的力道,卻是打破平衡的稻草,張風抱著小女孩順勢摔倒,避過了來不及改向的長劍,而代價卻是小女孩背後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在我殺了你之前活下去,然後保護我。」

氣若游絲的聲音消失在懷里,張風猛然一驚,迅速看向懷中的小女孩,原本就憔悴的身體受傷之後更是氣息奄奄,目光漸漸變得渾濁。張風是習武之人,對于傷害還算有幾分抵抗,可是一個稚齡幼童對于這樣的重創又能做什麼?

不能及時求醫的話就只能是等死了。

活下去、保護我,

長劍被磕的高高揚起,刺客眼中出現了詫異,全力砍下的長劍被長槍點在了劍脊上幾個關鍵的力點,卻是將長劍落下的力道反彈了回去。

而面對這j ng妙的反擊,刺客更在意的是,目標終于拿起了武器。

ps︰狗血了點,改了幾次還是有點狗血……將就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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