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漢 第七十六章︰君與臣(10)

作者 ︰ 薄飲淡雪

()張風心中也是驚詫不已,出乎意料的,長槍沒有想象的沉重,明明片刻之前還是重愈千鈞,可是現在卻只是在槍身本來的重量上加上了對生命的慎重而已,那卻不叫沉重,而是沉穩了。

不過這樣的驚詫只是瞬間,酒j ng跑的疲軟的身體不可能因為j ng神的清醒就立馬恢復到最佳狀態,靠著這樣身體就算能夠拿起武器也不會是刺客的對手,更別提小女孩的狀況沒有給張風太多的時間。

「這孩子是黃巾中活下來的孩子,你是替慘死的黃巾復仇的話,那麼這場復仇與這孩子無關!」

氣運丹田,張風朝著刺客吼道。當然不是腦子短路了認為刺客會放過他,因為對方顯然不會留下被抓到的隱患,張風也不認為踐踏法制的人會有多好的心腸,哪怕他的行為有著在道理上正當的出發點。

但是只要對方有遲疑就夠了,這座宅院里可不止張風一人。

如張風所料,刺客停下了動作,不過張風猜測是自己叫破了小丫的身份讓後者不得不停下來狡辯,而後者的聲音卻說明了張風的猜測有誤。

「能夠拿起武器,還知道出聲叫人,看來真的是酒醒了。不過就是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喝醉?」

張風睜大了眼楮看著刺客拿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明非!!?」

巨大的聲音讓劉辯皺眉一閉眼,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叫傷了耳朵。

「酒醒了是醒了,不過依舊那麼笨,你覺得這樣呼喊會有人來嗎?這天下可沒人能夠瞞過史阿的耳目進行潛入,換句話說你想叫來史阿卻是白費功夫。」

揉了揉耳朵,劉辯語氣平靜的說道。平靜地讓張風重新回到了現實,回到了被劉辯追殺,甚至小丫因此瀕死的現實。

回到了現實後卻更加的混亂,張風來回的看著面前的人和懷中的小人,嘴里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哈,現在的表情應該不會是這樣笨蛋的表情,而是應該一臉驚怒的指著我破口大罵吧。」

劉辯嘆了口氣說道,心里卻微微的煩躁,為什麼會是這樣白痴的表情劉辯自然明白,無非是相信著劉辯,所以才對這樣的現實反應遲鈍,變得像個白痴一樣,而這樣的信任才讓劉辯煩躁。

純利益的交換更符合劉辯想要構建的關系,而所謂情誼也是利益的一種罷了。

但是張風幾乎一度被害還是這般信任,卻讓劉辯煩躁得意興闌珊。

看著仍舊目瞪口呆的像個笨蛋的張風,劉辯再度嘆了口氣,對著黑暗中說道︰

「可以了,史師兄,出來吧。」

夜墨中凝聚出一個人影,史阿出沒得無聲無息。

張風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事態發展,木木的把懷中的女孩交給了帶著上藥前來的史阿,在後者開始上藥之時,終于反應了過來,「啊」的大叫了一聲,手指來來回回的指著院中幾人卻又成了啞巴。

輕輕揉著太陽穴,這是劉辯第三次嘆氣了,明明事情發展還是在掌握之中,可是總有一種月兌力感。

「所以,有什麼想問的嗎?」

放棄了話題的引導,劉辯直接對著張風問道。

「呃,嗯……你是明非?」

張風也不是真正的笨蛋,回過神來之後自然也想到了許多,所以皺眉問道,語氣卻略顯遲疑。

「明非……呵,這字倒也不錯,既然冠禮被黃巾之亂毀了,用這作字倒也不錯,反正父皇從來也不會反對。」

沉默了一會兒,劉辯突然輕笑一聲,說出的話卻是讓張風嚇了一跳。

父皇,還有冠禮。

張風猛然想到了數月前萬世永昌樓前大漢太子的冠禮。出乎意料的,這個聯想卻沒有讓心中波瀾起太多的驚訝,仿佛早就有了猜測一般。

可是沒有驚訝卻不代表能夠平靜接受,張風目光復雜的看向劉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女娃的傷有點重,上好了藥,但是還是讓她多睡會兒吧。」

兩人沉默間響起了史阿的聲音,在征詢了張風的同意後把小女孩抱回了屋。目光送走了兩人後,張風把目光轉了回來,口氣卻是倏然變冷。

「今夜之事為何?」

張風到沒有為被刺一事生氣,其實從史阿拿著傷藥來看張風就知道了劉辯的打算,只是最後的結果卻是小女孩的重傷。張風仍記得劉辯毫不猶豫的追殺小女孩的情形,心中難免泛起了怒火。

「听說你沉溺于廢人狀態不可自拔,所以來看看。」

沒有直視張風的視線,劉辯收起長劍做到了被捅了一劍的石桌旁,回答了張風表面的問題。

張風沒有繼續追問劉辯追殺小女孩之事,劉辯回避話題的做法已經說明了這個問題注定不可能從劉辯口中得到答案。

走到石桌旁,張風坐下來,看著石桌上的酒香蔓延,涌上的卻不是饑渴,而是感覺喉嚨燒疼的一陣厭惡,將酒具放下了石桌,才繼續問道︰

「那麼為什麼要把我叫醒?」

「……因為是朋友?」

「劉議的話或許會是這樣,不過大漢太子應該有另外的打算吧?」

劉辯頓了頓,挑著眉有些奇怪的看著張風。不是因為剛才那話听著像是嘲諷,而恰恰是因為說出那話的張風,語氣中沒有半分嘲諷,只是目光平靜的探尋。

「的確是稍微有點事……」

被張風請澈的目光注視著,劉辯猶豫了下,放棄了故弄玄虛的談話,開誠布公地說起了西園八校尉之事。

「所以說,希望我能出任下軍校尉麼?」

「正是。大漢無將可用了,漢室聲望衰落至此,也無人敢用了。」

手指搭在長劍劍鞘上翻弄著長劍,劉辯的聲音卻沒有听出漢室衰落的傷感。

「皇甫將軍、朱將軍……怎麼死的?」

說起大漢之將,張風想起了不久前殞命的兩人,而張風突然的問題讓劉辯玩弄長劍的動作一頓。

「我殺的。」

沉默了良久,劉辯承認了殺戮。張風啞然,心中復雜難言,卻不是憤怒,憑心而論,張風與兩位將軍也沒什麼交情,只是在經過了一場夢魘之後,對兩位將軍當初奪兵權的做法也有了理解,所以多出了一分感激而已。

但也不會因此而做什麼,張風心里也覺得現在死于刺殺比硬扛著數十萬冤魂活下去更是一個解月兌的辦法,特別是這樣死于刺殺卻也可以讓人們轉移屠殺黃巾的視線,也算一定程度上挽回了兩位將軍的名聲吧,雖然兩位將軍不見得希望這樣。

只是不知道兩位將軍死前知不知道刺客身份,若是知道,為了大漢放棄了一切卻被大漢所殺,就難免有些悲了。

搖了搖頭,將紛雜的思緒甩開,張風手上模著放在石桌上的長槍,眼楮直視著劉辯,回答了劉辯的征闢︰

「抱歉,雖然現在不是拿不起長槍,不過卻不想再揮舞了。」

張風的回答不出意外,劉辯也沒想過張風能夠輕易地度過心里瓶頸,畢竟那是數十萬人命。

但是張風擔不起不代表劉辯,或者說大漢不行。

「是因為城外的那些麼?」

劉辯沒有明言,不過張風也知道城外的是什麼了,抬頭望了一眼,視線卻被高牆所組,但仍能看見直沖雲霄的怨念。

「嗯。」

「那麼就無需擔心了。」

「嗯?」

張風愕然,不明白為什麼劉辯會這麼說。

「我的意思是子虎你不需要背負這數十萬人的債。」

從地上拿回了酒具,劉辯給自己滿上了一杯。張風皺眉看著劉辯動作,臉上的表情要求劉辯作解釋。

「要背負這數十萬,不,黃巾之亂以來所有的殺戮的人是我。」干掉了杯中之物,劉辯臉上浮起一抹ch o紅︰「因為黃巾之亂本就是我一手策劃的。」

「!」

難以形容張風听見這話時的驚詫,黃巾之亂以來,死者又豈止山谷數十萬,那是神州大地上一道磨滅不了的傷痕。可是現在卻有人說自己是持刀之人,而說出這話的人卻是最大的受害者。

驚詫過後就是憤怒了,無論處于什麼樣的理由,眾多生命的消逝總會讓人感到憤怒。無論這樣的憤怒是出于兔死狐悲的假道義,還是感同身受的真x ng情,總是會讓人憤怒的。

「看來不講清楚,你無法接受啊,那就稍微講講吧。」

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看著霍然站起的張風,劉辯嘴上笑道。

故事有點長,主要當一個原想做個千古明君的太子發現就算自己成為賢人明君也終究只能昌盛一世後,就像是始皇求長生一樣追求萬世永昌之法。始皇帝求長生而不可得,太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找到了答案。只是一步步邁出後發現自己與明君之道,乃至于常人之道都漸行漸遠,思考偏激的像是個瘋子,但是這個世道也確實像個瘋子般在渴求著翻天覆地的改變,所以也就孤注一擲了。

自己找不到答案,就讓百姓自己來選擇吧,就算最終是大漢民族消亡于這片土地,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了。

張風看著有些醉了的劉辯,怒火卻漸漸消退。劉辯雖然有些醉了,可是言語間卻將天下大事剖析的清清楚楚,清楚的讓張風知道,即使沒有劉辯的推波助瀾,黃巾起義也會爆發,至少在劉辯的話語間,大賢良師張角就不是劉辯計劃中的人物,而是天下間對這世道產生不滿的其中一人罷了。

怒火消退後就只有糾結了,雖然有人接過了重擔固然有一種輕松,可是屠殺黃巾之事張風自覺也不是沒有一點責任,而且至少一場夢魘之後也看清了這條路走下去終究會殺戮纏身,就像童師當初預言的一樣,或許終會後悔的。

 當

劉辯倒在了石桌上,打翻了酒具。酒壺中沒有漏出酒水來,張風這才注意到酒水已經全部被劉辯喝完了,而張風用來消愁的酒顯然不會少,而且也很醉人。所以劉辯喝醉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太驚訝的事。

「沒事的……我的責任……我會擔,你的責任……也讓我來吧……但是我擔不了多久的……所以,你要成長起來……成長到不會被這責任……壓垮……擊……潰……」

酒醉的劉辯喃喃自語,手指撐著腦袋,目光渾濁的顯然已經醉到了深處。而這時候說的話卻只能是肺腑之言了。听見了劉辯的醉言醉語的張風沉默了半晌,終究輕嘆口氣笑道︰

「什麼成長,劉明非你可比我還要小啊,魂淡。下軍校尉是吧,我答應就是了。」

拿過了劉辯放在桌上的長劍,緩緩抽出了鞘,長劍泛著冷意,劍鋒邊上還有絲絲血跡泛紅,劍脊處書寫著一個「漢」字,大漢的漢。

張風認得那書法,卻是劉辯的字。

「我會守護大漢的,放心吧。」

ps︰今天是兩章,算是補上昨天的吧……好像有點熱傷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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