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人 23.第六章 人間最是別離苦(2)

作者 ︰ 鐵石

第23節第六章人間最是別離苦(2)

阿木爾有些窘迫,不知所措的說︰「不渴,不渴,石頭啊,你也不跟大哥說說話啊!」

「想,想,想說得——幾,幾,幾籮,蘿,蘿筐呢!就,就不,不知,不知——說什麼。」石頭有些羞的模著頭,「哥,你,你說,說吧,俺,俺听!」

阿木爾哈哈大笑起來!而石頭繼續轉過身吆喝著身邊的羊繼續走。

春草沒見到雨水,都吝嗇地不露頭,藏在枯草下面,羊馬走進去擦著枯草葉發出颯颯的響聲。不過,太陽遠沒有毒起來,羊馬把頭埋進枯草下比較勤懇地找尋露頭的綠草,嘗嘗鮮。放牧人這個時候可不能坐著或躺著,那樣一切活計都弄不完了,而是手腳並用,也許都趕不完——剪羊毛。

剪羊毛一個純碎技術活,不亞于世界上的任何復雜的操作。眨眼看去,就一把羊刀在羊身上扒拉著,還以為誰都可以操刀,阿木爾原先也不以為然,拿起刀直接在羊身上拉,疼的羊撲通翻轉不停。可令他奇怪的是,石頭剪羊毛,羊好像喝了**湯,都很听石頭的話,又好像是在享受按摩一般,一只只側躺著,神情安然,也不咩一聲,直到渾身的長毛都給剪倒。

石頭在那里剪,阿木爾只能當個學徒在一般幫扶著。

逮著羊角,一把抓住死活不放,順勢騎在羊身上,當然動作不能過猛,擔心弄傷羊,也怕羊發力掀翻人。這種拽羊角的活兒往往不能讓阿木爾代勞,只有那兩個跟著石頭放牧的男娃在行,在羊群里一溜就能牽出一只來了,當然不會引起羊群的驚慌。抓住了角牽給石頭,石頭雖然右腳不靈便,但一個巧妙的動作就使得兩腿夾住了羊腰,似乎羊也疼惜自己的主人,都舍不得跳騰。石頭彎腰慢慢揪倒羊,順手系下腰帶並打個梅花形活結,稍微勒住四只羊蹄子,以防羊閃了腰。這時候最好有個人輕輕按住羊頭,石頭右手撫順羊毛,左手嫻熟的在毛與皮之間一拉,一團毛就下來了。隨後就順著剛才剪掉的地方,一綹又一綹,有順序,有節奏。一面料理完,翻到另一面,脖子處和月復部最難剪,脖子處毛比較厚,而且稍不留神就割到脖子了;月復部由于經常窩在羊圈里,羊糞滾在羊毛上,隨著時間一長,羊肚子下掛著一串串羊糞球,加之月復部毛少皮薄,更要加倍小心,刀子刃極容易割傷月復。

剪羊毛和爬在熱窩上沒有什麼兩樣,因為剪羊毛的天氣一般都特別熱。剪羊毛需要調好時辰,不能胡來,萬里晴空最佳,最好無風。羊毛本身會散發出來難聞的熱氣,如果一個人剪羊毛一天不喝水,幾乎臉都能給燻得紅黑,嘴唇會干癟開裂。一個放牧人一天最少要剪十來只,體力消耗自然就很大。

有的放牧人就在打鐵市場買到關內那種剪刀形的刀子,比羊刀子要好使多了,但比羊刀子技術活兒遜些。羊刀子不同,力道掌握不夠,割的深淺不一,甚或不會剪,都可能傷及羊的性命。大概像石頭這樣幾十年的放牧人才會真正使用羊刀子,他們使用羊刀子剪羊毛的水平和速度絕對好過使用剪刀。

剪下來的羊毛要在地上滾一滾,這樣為了好拿,不至于如蒲公英經風一吹就分道揚鑣了。馬鞍上專門準備了兩個口袋,兩個男娃把石頭剪下的毛裝進口袋。

在很早以前,雖用羊刀子,但就已經稱是剪毛,而不是割毛了,就如剪頭發一樣,好像沒有听過割頭發的。毛是不能一次性割掉的,因為毛總還是要再長出來的,「剪毛」就有再次的意思。所以,不管用的刀還是剪刀,就直管叫「剪」了。

阿木爾一整天蹲在那里欲試卻無從下手,索性就當學徒了,眼力勁很好,幫前幫後,使得石頭不過于勞困。阿木爾心里想,打戰也許石頭不如自己,但放牧的活兒想必沒有人能比過他,石頭已經把流淌著的血液都融入草原了。

從早出去,黃昏歸來,這就是石頭的生活軌跡,誰也不能說那是幸運或者不幸,而對于石頭,沒日沒夜的勞作,就是對烏倫珠日格和兒子,以及阿木爾和吳麗俊最好的回報。

阿木爾今天不光是來學剪羊毛,也整整憋了一天都很難說出那句要離別的話。石頭心里隱隱已經覺得了,阿木爾要走了,因為他清楚阿木爾的時間猶如荒漠的雨水一般寶貴,他也不想問大哥什麼時候走,他覺得那樣也會讓大哥難受。

晚上回來圈好羊和馬群的時候,阿木爾叫了石頭,那聲音很沉重,還夾著嘆氣。石頭往羊圈里扔了些干草,便和阿木爾背靠背坐在包外。

石頭側身看著大哥拿著一根干草枝兒在地上劃拉,便問︰「哥,哥——你,你,你有,有心,心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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