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人 14.第三章 長生天眷顧的牧羊人(4)

作者 ︰ 鐵石

第14節第三章長生天眷顧的牧羊人(4)

馬匪好像一群盯上血腥味的蒼蠅,咬著石頭不放。草場那麼大,都避不開他們。匪首是個瘦子,綁在身上的衣物極不合身,帽子半釘在那拳頭大的腦袋瓜子上,遮掩住老鼠賊一般的小眼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十分陰險。腰細的如女人一般,坐在馬鞍上像風里搖擺的稻草人,軍褲別在黑靴里,全然兩只涂了黑漆的枯木棍子,插在烏鴉黑羽一般顏色的東西里,如捆在馬腰兩側的兩只鼓槌,不時蹬打馬肚子,卻有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盛氣凌人的架勢。

石頭骨子里的獵人魂魄又消消的爬了出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致命一擊。擒賊欲先擒王,他瞄準了那帶頭的瘦子。他心里想,即要面對的是洪水猛獸,無法預知什麼時候降臨,什麼地方遭遇,自己一切被動,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對方麻痹大意之時,果斷去奇招,打掉主心骨,使其亂了陣腳。羊刀子磨礪的寒氣逼人,好似久違沾血的惡魔,霍霍等待痛快吸食一頓。馬鞭子猛力揮甩在半空,發出穿透脊背的淒涼的刺啦聲,好像夜里冷不丁劈來的閃電,指不定誰吃了誰呢!

石頭叮囑了營地里可以干活的老阿爸們,讓他們不敢太大意,謹慎大漠那邊的土匪,唯獨沒有告訴女人們,怕她們緊張兮兮,尤其烏倫珠日格,石頭是她的命根子,更不能讓曉得石頭的主意。

果不其然,剛搶去不多幾天,那般貪得無厭、屢試不爽的馬匪朝著石頭的馬群又奔來了,攪得沙石飛揚,個個得意地吹著野蠻的口哨。還是原來的那個瘦子立馬當先,在空中揮舞著套馬繩,就如一股不可招架的狂風襲來。石頭不慌不亂把馬羊攏聚在一起,自己倒像位長天生派來的凶猛的門神擋在前面,隨著一陣沙土掃眼過來,說慢也快,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揚鞭一揮,狠狠把那桀驁的瘦子打的人仰馬翻,後面的隨從驚呼中趕緊勒住韁繩,被瞬間點僵在那里,一下子都驚魂了,除了馬蹄子抬起、放下的之外,一群凶煞便跑得不見蹤影。

石頭很鎮定,嗖地拔出羊刀子,架在瘦子的脖子上,由于很有力,已經給割了一道紅印子,瘦子由于從馬上摔下來,從他獠牙的狗嘴里發出呀呀的疼痛聲,有些歇斯底里,還夾雜著「饒命」的祈求聲。獵人的直覺告訴石頭,對待這類狡猾痞子絕不能手下留情,否則放虎歸山必留後患。再者,又擔心他那隨從們橫沖過來奪人。獵人好不易得到了不是善類的獵物,角色瞬間從獵人自然變換成屠戶,這似乎正合羊刀子的本意,一劃拉,瘦子的脖子給抹掉了。掠奪殺人者最終難逃被殺的命運。失了主心骨的隨從們一掉馬,鬼哭狼嚎般一溜煙消失了。

至于後來,土匪都怕瘸子石頭三分,也再沒有發生過馬被掠的事情。

而石頭明白,他是手無寸鐵的放牧人,不是獵手,也不是屠夫,更不是以牙還牙,好賴不分的土匪蛋子,他必須低調並適當的示弱,才能在「狼嘴」下留得一分生計。

要說石頭是塊堅硬的石頭,這僅是他自己對自己一貫的評價,阿木爾、烏倫珠日格以及營地里老少們沒有一個人不覺得石頭這個人厲害,放牧是能手,馴馬也是高手,為人更沒的說。

沒有法子道得明白究竟石頭屬于那種類型的人:木頭腦瓜是有些,但又不全是,遇事時,那雙冷峻的眼楮總有法子;為人忠厚,為朋友舍得一身剮,但識人很準,識準了才肯結交,比如和阿木爾;要說性情孤僻,可與羊馬卻有嘮不完的嗑;迫于生計殺羊無數,如一介屠戶,卻不斷向長身天懺悔罪過;在他女人眼里,他是一棵頂天立地的大樹,而烏倫珠日格在他眼里,是支撐他活著的唯一靈魂;從來不怨恨無緣見面的生父和生母,反而在舊社會的皮鞭抽打下,愈發愛著草原賦予的一切,頑強地承受一切;目不識丁,只識牛馬羊,羊刀和馬鞭,卻蘊藏著一棵平凡中非凡的愛國情感;沒法子解釋活著的理由,卻一心一意地活著,一切順其自然;渾身荒野的羊騷味,表面十分粗魯,然一生從沒有和誰吵過架;

他的生命屬于草原,和每一株草一樣輕,卻總有道說不完的「重量」啊!

此刻,石頭隱隱感覺到生命不是一塊不怕風雨侵蝕的石頭。有從死神牙縫里逃月兌的經歷,也有目睹過別人咽氣的情形,死隨時在進行,在遠處,在身邊,看不見和那看得見的地方。三十多歲,身體大不如從前,突然一下子深切體會到年邁老阿爸的蹣跚了,不久前,親自送走了兩位孤獨的老人,漫長的一輩子隨風而去,和死去的牛馬羊沒有任何差異,長天生全部收容了。而那些跟隨阿木爾革命的伙伴,大多還來不及知道三十歲的滋味,就叩見長生天去了,生在草原的他們,死在了他鄉,何時魂能回來放牧呢?

借著深秋夕陽賜予草原的金光,石頭兩手縮在袖口里,一瘸一拐在草叢里踱著步,兩個徒弟躺在馬背上呼呼大睡,一天又將過去,石頭嘴里自語說,「等忙過這個秋天,該好好養養身子骨了,要不烏倫珠日格和帖木日布赫要吃苦啊!」自個兒咧嘴笑了笑,繼續踱著他慢悠悠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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