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第三章長生天眷顧的牧羊人(3)
石頭不是這個時代急需的英雄人物,沒有阿木爾那般堅強的革命信仰和斗志。他對自己是沒有什麼計劃的,天黑和天明的事情分得清清楚楚,似乎總干著他認為最該干的事情,如草場上啃草的羊,沒有什麼想法。他一生所遇見的恩人都實屬長生天恩賜,剛開始的情景幾乎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只能算是命運的安排讓他受益了。
石頭在阿拉善一帶是出了名的,他放的牧就比人家不一樣,總共有二百來只羊,幾乎把每只羊的特征都爛熟于心。也是,他全部的工作就是要照顧好羊群和馬隊。季節到了,羊馬的交配和產崽量十分驚人,一個人不可能忙的過來,加上石頭的兩個徒弟才勉強應付過去。羊群上好的肉質、女乃質以及毛皮基本養活了營地的老少們,更主要是按照阿木爾的吩咐,十年如一日,源源不斷秘密通過商隊輸送到陝甘邊區,那里的首長們對石頭放牧的羊屢屢贊不絕口,更為驕傲的是,很多高級首長的坐騎就是石頭在阿拉善放牧養大的馬,溫順又忠城。
光舉行開國國慶大典,石頭給西北商隊就送去了六十多只上好的公山羊,且矯健的馬隊足以裝配一個加強連。做這些,一來是听從阿木爾,二來他和普通老百姓一樣,盡量通過微薄之力支持自己國家的解放。
石頭這個靠草原吃飯的放牧人,遵照安達阿木爾的吩咐,默默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卻一點不覺得有什麼該值得記住的。這樣一種人,如果讓他自己吃,往往真舍不得,營地里老少有二十口,也僅能糊口餓不死,除了重大節日開葷飽餐,平日里所有人只得吃石磨的榆皮或胡楊皮面糊。多數的馬羊都被義務經由西北商隊輸送到了前線。而且石頭的保密工作做到了極致,幾年來除了營地里人明白些情況,外人是一概不知的,雖羊群和馬隊源源被送往關內,但草場上放牧的總數基本保持,幾乎露不出半點破綻。石頭雖遲鈍,但遇事還是能處處迂回,化險為夷。阿拉善草原地廣人稀,草茂畜肥,物產豐富,人人皆知,自然南來北往多之,新疆的國府馬槍幫子,還有沿路的土匪,私裝空子轉吃不勞而食,不是靠劫殺商貨,就是草芥人命。這群惟恐天下不亂的敗類幾乎無惡不作,見人抓人,見物搶物,使得這一帶放牧人敢怒不敢言。如果以最小的代價換取草原平靜,那麼放牧人只有時刻準備討好並「孝敬」那般雜碎。放牧人的息事作風絕不是狗對主人般的一順百順,倒像是對「牛鬼蛇神」避而遠之的迂緩之策吧。石頭幾乎每年準備十幾頭公羊和一些羊皮打發這些貪婪的「瘟神」,久而久之,還與幾個有分量的打上了交道,一來貨直接給了他們,可以得到些特殊的照應,再來也能探得些西北路的信子。如此看來,石頭的為人,不只好人願意與之結識,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也願意結交他。
尤其進了中年,石頭更顯有城府,不該說城府,因為他確實沒有一點心機,只因沉默寡語,處世老實巴交而已了。可不要忘了,長的完全「石頭」的人,十有**不是可以隨手扔來扔去的玩石,反而倒令人琢磨不透、藏而不漏的刺兒頭,有一股火蘊在心中最深處,不徹底觸踫底線是激發不出來的,很難想象它爆發時的巨大震撼力和破壞力。而一些睜著眼的瞎子卻總不以為然,一次得逞,接下來便更肆無忌憚了,直到看見自己的棺材才恍然知道眼淚。
石頭剛落足阿拉善的時候,由于人腿腳不利索,也沒有幫手,會經常遭遇一群馬匪拿套馬繩明目張膽地栓走馬,有時候一天就要發生兩三次,石頭大聲制止往往導致來的是馬鞭子的猛抽,打在石頭身骨上,刺進他不知所措的心里。
一個月內,斷續被套取了十幾匹馬,石頭簡直氣的火冒三丈,一聲不吭睜著柵欄里那些無辜的馬群,臉鐵青的像塊被凍傷的肉,腮幫子發出咯咯響的聲音,黑黝粗大的手支在右大腿上拼命掐。他恨透了這只無用的腿,由于這只不靈便的腿,眼瞅著馬被套走,渾身的氣力卻使不上,自己也成了土匪的鞭靶子,只能遠遠听見馬的嘶吼哀叫,這淒涼的聲音讓石頭感受莫大的恥辱,他發誓一定給那些馬匪顏色瞧瞧,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彎刀和馬鞭不是拴在腰帶間的累贅,而是長生天賜予的,保護牲畜和懲治敗類的利器。對于石頭,一旦下了心,就一定會像一塊尖稜的石頭猛力砸下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