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第十五章萬里迢迢親人相逢兩對青年各抒己見
早晨的陽光絲絲縷縷，光芒萬丈，空曠的候機大廳外沒有人流，沒有喧嘩，沒有噪音，沒有污染。有平坦寬闊的水泥路，有溫馨祥和的寧靜，有蓬蓬勃勃的花草，有鮮鮮活活的空氣。葉上露猶泫，雕塑假亂真。龔畢禮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東瞧瞧，西蹓蹓，對每處建築、景點、設施都饒有興趣，駐足不前。離接機還有一段時間，游成、龔宮坐在花壇邊彼此心思重重，他只好低下頭默讀強記，再過一會兒就要實戰演習，那幾句必要的口語仍沒有十足的把握。龔宮心里長了草，悒悒不樂，一臉倦意，兩眼新結滿了紅絲，看來昨晚通宵失眠。游成挪過身子，心疼地看著她，故意將口氣顯得輕松，「這樣不行喲，人家萬里迢迢趕來，你一副苦瓜相，大煞風景，成什麼體統，要盡快調整狀態，抖起精神來。」
龔宮傴背而坐，嘴皮動了下，心里狠狠地罵︰游成，你個混蛋，把我害慘啦！告訴我什麼時候我可以不想你，忘掉你？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來，我們先熟悉熟悉，到時間別丟人現眼。你看江北住澳大利亞，他女朋友是挪威人，一個歐洲，一個大洋洲，可謂相距十萬八千里，他們怎麼扯在一起的？」龔宮依舊沉默不語，表情卻開朗友善了許多。游成鋪開世界地圖，開始了豐富的想象︰椰樹、海灘、袋鼠、白人、黑人、土著人、大鼻子洋人、比基尼美女、熱帶風光、湛藍湛藍的海水……
一陣嗡嗡聲由遠而近，飛機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漸漸越變越大。
「旅客們請注意，從悉尼飛往北京的臨時航班已開始降落——」長沙黃花國際機場b樓重復著英語、普通話的接機廣播聲，游成帶著龔宮、龔畢禮站在出口外，將寫有蘇江北的紙牌舉過頭頂。稀稀落落的人群中，一對高大的男女拉著旅行箱目不轉楮地走來，游成想象南洋人距直道近理應皮膚黑不溜秋，可來者截然相反，或許這對男女根本不是……，正當他疑竇之際，對方揮動著手，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鞠躬道︰
cheng?（您是游成先生嗎？）
游成點頭致意︰yes.i’yousujiangbei?(是的，我是游成。您是蘇江北先生？)
蘇江北︰yes.i’msujiangbei,sheismyfiancee.(對，我是蘇江北，她是我未婚妻。)
游成︰youwillsayhometownwords.？(您會家鄉話嗎？)
蘇江北︰knowalittle,butnotfluent.(懂一點點，但是不流利。)
游成︰？(為了方便，請用家鄉話，好嗎？)
蘇江北︰ok
游成逐一介紹，「這位是你舅舅——龔先生，這位是你表妹——龔宮小姐。」
「舅舅！」蘇江北捧起龔畢禮的雙手，激動得言不成句。曾經只能在信中遙相呼應的模糊面孔，終于呈現在面前，兩代人百感交集，熱淚盈眶。蘇江北的女朋友也牽住了龔宮，用弊腳的漢語說︰「我的中文名字叫桑瑪亞貢，你直呼其名就行啦。」
「桑瑪亞貢，桑瑪亞貢。」龔宮重復了兩遍算是把這四個字念順了，她高興得掩口大笑，「我倆真是親老表，你有個貢，我有個宮，遙相呼應。」
桑瑪亞貢詼諧地說︰「萬里相見，必有其緣，可你那宮是皇宮的宮，你是皇宮的人，你才美麗唷。」
龔畢禮老淚縱橫，仔細端詳了半天才問他，「可把我惦記死啦，你爸爸媽媽都還好吧？身體還健康嗎？」
「好，都好，精神好，身體也好，就是想念您，想念家鄉的親人，這不我特地帶來了兩位老人家的照片和錄音磁帶，您先看一看。」蘇江北來到綠化帶旁，迫不及待地從旅行箱里找出一本相冊。相冊里幾十張相片，有蘇偉台龔畢琴途經香港的舊照，有伉儷情深在美國的紀念，有晚年全家福合影——，龔畢禮眯著眼一一流覽。
回到旅店，蘇江北提議去買衣服，他說悉尼已是三十多度，烈日炎炎，酷暑難擋，這里還涼風習習，沒有夾衣晚上會凍感冒的。四人在樹陰翳日的人行道上信馬由韁，桑瑪亞貢的另類和奇裝異服不時引來一片驚詫的目光。她若無其事，大大落落地拉著龔宮的手，問︰「表妹，你們感情這般深厚，應該快結婚啦？」
那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事，現在正處在尷尬期，龔宮芒刺在背，臉羞得像雨後的彩霓，她不想將這層紙捅穿，于是裝聾作啞，三緘其口。桑瑪亞貢打破沙鍋問到底，游成只好出言相助，「我大她六七歲，家里條件差，人家不滿意呢。」
「宮，這就是你不對，他家里困難可以改變，可以隨你生活呀，只要兩人相愛就行了，你怎麼能嫌貧愛富，背信棄義呢？」蘇江北也支持桑瑪亞貢的觀點，他看著龔宮黯淡的神色，好言相勸，「表妹，舅舅一人太孤單了，你們結婚後男到女家和他老人家住在一起，大家有個照應多好，我們也放心了。」
「以後看他的表現再說。」龔宮有苦難言，狠狠地剜了游成一眼，那目光飽含著怨恨、悲哀、無奈，仿佛在說︰看你讓我如何交差？看你自己怎麼收場？
桑瑪亞貢推波助瀾，一副長哥長嫂當爺娘的派頭，「男人大一些才好哩，成熟穩重，懂得疼女人，往後夫妻生活也能和諧。你們的文學巨匠魯迅先生大許廣平十八歲，孫中山大宋女士二十多歲，他們不都過得很好嗎？孔子是七十二歲的爹和十八歲的媽所生，五十四歲的年齡差竟然造就一代聖人，這個你們不知道？」
蘇江北添油加醋，「依據科學推論，夫妻之間男人的年齡應該是女人的一點二八五倍為合理，也就是說二十歲的女人和二十五歲的男人相當，三十二歲的女人適合四十一歲的男人，六十三歲的男人找四十九歲的妻子也能和諧，你們這個年齡段只要不超過十四歲就行了。」
游成可憐巴巴，顯得比龔宮更加委屈，「你表妹要是有這般開明可好啦，我一定把她當月亮星星一樣地敬仰。」
「宮，你表哥大我八歲，我確實感到般配滿足，他可真疼我呢。」桑瑪亞貢煽風點火，像一只饑餓的小鳥，將嘴巴翹得老高，期待那幸福的一刻，果然蘇江北湊了過來，大眾廣庭之下深情一吻。
這一吻戳痛了龔宮心中的傷疤，偏過去的頭竟然不爭氣地滴下兩點眼淚。剛才合影留念時就痛過一次，表哥表嫂在父親的右邊是那麼的甜蜜幸福，親切自然；自己和游成盡管作了最大的努力，仍不如他們倆親密無間，形影相隨。她感到好無奈，好失落。
游成假笑完了繼以真笑，為了把龔宮從悲境中解月兌出來，他岔開了話題，「姑父說你們上半年舉行婚禮，真的嗎？」
「對呀，我們這是提前度蜜月，年底就有小寶貝嘍。」桑瑪亞貢側過頭問︰「中國的政策怎麼樣。你們可以生幾個孩子？」
龔宮面對這個難題羞赧間瞅了游成一眼，勉為其難地回答，「現在計劃生育抓得緊，再多只能生兩個。」
「那好，下次兩家見面就是六人啦，不，八個才對，表妹，我先祝賀你！」桑瑪亞貢舉起一只手，龔宮木偶般地配合著，像口里長滿泡的人，痛苦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