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第十六章金發碧眼祭亡靈舞獅玩龍湊熱鬧
第十六章金發碧眼祭亡靈舞獅玩龍湊熱鬧
炊煙晚照，雲談天暗，兩輛出租車直抵龔畢禮屋前的水泥曬坪。那里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幫忙的，走親戚的，看熱鬧的，像盼新娘子一般早已翹首張望。桑瑪亞貢彎腰鑽出車門，那虎背熊腰，金發碧眼，白皮紅肉和一米九的個頭，讓四周的人瞠目結舌，大開眼界。龔游村的人只是從電視里見過外國人，如今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大家一聲不吭地行注目禮，膽小的幼兒趕緊扒開母親的衣襟貼近肚皮，遠遠地瞪著，個子高一點的小孩或在挨挨擠擠的人縫里鑽來鑽去，或站于桌面，或爬上樹叉先睹為快，津津樂道，仿佛動畫片中的魔獸突然跳出了電視。
天地開始模糊，大電還沒有來，早已備好的15匹馬力柴油機轟隆隆地響起，奇怪的電流就由這台機器開始，通過電瓶，經過電線，流進燈泡，將室內室外照得賊亮賊亮的。龔畢禮的屋子早已收拾得有條有理，布置得煥然一新，走廊里掉著四個紅綢西瓜燈，室內室外新貼了對聯，隆重熱烈，門框上重刷了鐵紅色油漆，光彩奪目。院子里新打了一眼壓井，那水壓出來明晃晃，亮晶晶，沉澱數小時後變成油泛泛一片，混濁得像馬尿，喝起來更是難以下喉，但听說這馬尿比藏污納垢的坑里水少農藥，少細菌，少污染，況且還能贏來派頭，贏來聲譽，龔畢禮毫不猶豫地上了這個項目。
此時門前院後張燈結彩，屋里屋外笑語喧天，龔宮的姨父——龔游村村主任宋國平一付小人得志，高高在上的派頭，發號施令，張羅吆喝，只等出租車出現，一聲令下，那點燃的銃藥呼嘯聲起，飛向雲空。接著震天雷、電光鞭、彩珠炮 叭叭，震耳欲聾。眾人目睹來客，蘇江北、桑瑪亞貢看四周的環境，看龔宮房子的外形，竹竿上高高掛著用白紙剪成的招魂幡引起他們好奇，神龕前兩支巨大的蠟燭也讓他們產生了興趣。桑瑪亞貢輕聲嘀咕︰whatisitdoing?（那是在干什麼？）
蘇江北同樣不知所以，游成出言解答︰shouldbeprepared.(等會要瞻拜外公外婆，你們要有思想準備。)
蘇江北連聲應允︰isee,isee.(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桑瑪亞貢笑道︰butwearenotatall.？(可是我們一點也不會呀？)
游成︰willpayattentiontoobserve.(同時還有別人，你們留心觀察就是。)
大伙看著游成同他們嘰哩哇哩，揮灑自如，知道那是在翻譯，平日里鄉親們只是偶爾見他斗地主，下象棋，卻未料到懂那玩意，不約而同投來敬佩的目光。
堂屋里，為亡人做超度的工作早已準備就緒，兩邊各掛四面旗幟，旗幟上的諸路大神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張牙舞爪，有的一臉虔誠。龔畢禮父母遺相前燭光飄紅，青煙盤旋而上，雞、魚、肉、水果、白酒擺在茶盤里，最前排龔畢禮和另一位老人垂頭跽在草包上，後面跟著龔勤，蘇江北。本來沒有桑瑪亞貢的份，她覺得好玩也跪在里面，馬上被人扶了出來。第三排另有幾個後生，他們在一名老法事的引領下，朝著遺相作揖、下跪、磕頭，一躬到底，二躬到底，三躬到底。簡單的曲調，不斷重復，制造出肅穆的氣份。哀鳴的音樂伴隨著道士的念念有詞，很快將他們帶進苦難的歲月，思念的長河——
「世事紛紛燭影微，寒流最怕雨霏霏，親情一旦長相別，夢中頻呼不得歸。嗚呼哀哉！天堂有路，行人冷落。地獄無門，來者擁擠。世人不甘寂寞，難忍清貧，趨炎附勢，利欲燻心，苦海茫茫，傾覆者多，致地獄客滿，哀聲震天……」這次做超度只安排了大半夜，道士不能從開天闢地，三皇五帝一個朝代一個朝代往下唱，開壇享酒、請水召亡、解節等十多個項目也省去了許多。度奈何橋是法事中最為重要的一環，水泥地坪里早已搭好六張大方桌，下面三張，第二層兩張，頂上一張，形于橋狀。鼓樂聲停，龔畢禮的堂妹懷抱靈牌，頭頂雨傘，帶著龔氏嫡親後輩開始度橋。年長的道士頭戴高帽，身著絳袍在前面唱經，本是簡單的字，卻被他拉成一串串長音，如同琥珀念珠，「陰間的橋同陽間的橋不一樣，三尺寬來高兩丈，大風刮來搖晃晃，小風吹得巍顫顫，有福的人兒橋上走，無福的亡人掉血河潭——」道人蒼老的聲音像露氣的風箱，引來更多圍觀的人，呤者如泣如訴，听者悲悲戚戚。接著其他的道士全部出場，執火散花，交叉著匝桌轉圈，鼓樂齊鳴，鞭炮聲聲，熱鬧的場面逐漸進入最後的**。這種議式意味著死者生前的冤孽得以解月兌，陰間地府的各個關節均以打通，亡者得以升天，生者得以慰藉。
江堤腳邊一大片高低不平的墳墓，掛清明的紙條花花綠綠，像泰坦尼克號上的彩帶在和風中飄佛。蘇江北遠渡重洋，衣錦榮歸，攜妻為外公外婆掛清明，自然引人注目，他是海外華人，高知巨富，更是龔家的血脈。他的特殊身份鄉親們特別感興趣，龔宮的姨父特別作主，花特別的價格，請了兩支特別棒的舞獅龍隊，特地來助興捧場。
獅子在中國人心目中是瑞獸，象征著驅魔逐邪，吉祥如意，寄月兌著民眾消除災害，求吉納福的美好願望。白居易曾有過生動的描寫︰西涼伎，西涼伎，假人胡面假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楮銀帖齒，奮迅毛衣擺雙耳，如從流沙來萬里。豈看獅頭圓大，眼楮靈動，大嘴張合有度，須毛密密麻麻，威武雄壯，憨態可掬，「耍長凳」、「跳樁」、「跳隔樁」、「**單樁跳」，精彩連連，喝聲不斷，間隔著又是一通炮仗， 叭叭，硝煙彌漫。
舞獅剛結束，舞龍隊隨即出場，二十多個大漢舉著金色巨龍時而騰空遨游，搖頭擺尾；時而上下翻滾，叱 風雲。間或鞭炮焰火相連，大有騰雲駕霧，歸天之勢。大鼓蓬蓬鏜鏜，銅鑼鏗鏗鏘鏘，數百人簇擁著，比肩繼踵，前呼後擁，像搬家的螞蟻，像巢脾上蜜蜂，舞龍的人是花蕊，圍觀的人是花瓣。舞龍代表歡樂，代表幸福，代表華人心目中的良好祝願，也維系著炎黃子孫的情感和傳統文化。兩千多年來，七大洲，五大洋只要有華人聚居的地方就可以見到龍在翻騰，龍在飛舞，她成為中華文化的一個標志。
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兩天後蘇江北、桑瑪亞貢啟程了，分手時他給龔宮，游成各發了一個不菲的紅包。這一趟蘇江北出盡了風頭，也花銷了不少，給龔畢禮四萬，掃墓費五千，墓地修繕費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