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第二十九章驚變(2)
這天,我先幫冒闢疆整理抄撰了幾篇詩詞,回頭看見一旁的鎮紙下,壓著他前幾天親筆題寫、供我臨摹用的兩貼字,一貼寫著「夫權神授」,另一貼寫著「未嫁從父,既嫁從夫」。
他特意寫出這幾句話讓我臨摹,是有原因的。
這段時間,我們雖然和逃難前一樣,經常在一起圍爐品茗,吟詩作賦,但不管是他還是我自己,都分明察覺到我除了記憶衰退外,性格方面也與以往不大相同。以往我忍辱負重,打落門牙往肚里吞,他說一,我不會說二,他說打狗,我不會攆雞。現在的我卻像更年期的婦女似的,時常呵斥他不說,惹急了還會抬腳踹他。
想起從前,他很惆悵,很委屈,很懷念。
我冷笑一聲,扯過宣紙,飽蘸濃墨,龍飛鳳舞地揮毫寫下一個斗大的字︰滾。
寫完,我將它細細地裱好,掛到牆上最打眼的地方。在粉牆的襯托下,這黑墨淋灕的大字顯得更加張牙舞爪、殺氣騰騰。
我悠然地品著茶,歪著頭自我欣賞,想象冒闢疆瞧見後,臉上那青紅紫綠的狼狽神色,和泫然欲泣的娘娘腔風采。
香爐里的沉香一點點燃成灰燼,冒闢疆卻遲遲未來。
傻蛋趴在我腳邊,無聊地睡著。先還注意形象,溫文爾雅地蜷著,後來越睡越奔放豪爽,干脆四仰八叉,門戶大開,完全不要風度了。
我也開始心煩起來。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我昂起頭,沒好氣地沖著門外大聲呵斥︰「公子,你不知道浪費別人的時間就是謀財害命嗎?都晚了兩個時辰……」
話沒說完,厚重的棉簾被人一把掀開。
寒風裹著細雨毫不客氣地席卷進來,撲了我一頭一臉。
我凍得一縮脖子,怨聲怨氣地罵道︰「你不是秀才麼,秀個屁啊,比土匪還粗魯!」
「小姐小姐不好了。」來人大喊。
我這才定神一看,進來的不是冒闢疆,是翠縷。
「噯,不興這麼咒人啊,」我反駁說︰「小姐我體壯如牛,哪里不好了。」
「不是……是……不……了,」翠縷氣喘吁吁︰「那……那公……衣服……」
傻蛋驟然停止打鼾,一骨碌站起來,以端詳精神病人的眼神,警惕地看著她。
「翠翠,你把氣捋順了再說,」我哭笑不得︰「你這麼說話,傻蛋都听不懂。」
翠縷猛喘幾口大氣,頓了頓,帶著哭腔說︰「小姐,怎麼辦啊。我剛听大夫人的丫鬟說,有人將公子告到了官府,說他私通反賊,犯了謀逆大罪。公子嚇得盤纏都沒帶,連夜離家逃亡了。」
噯?
我抬頭,看著牆上那飛揚跋扈的「滾」字,深感自己絕對有當巫婆的天賦。這不,才寫了「滾」字,他就真滾了,還是腳不點地外加馬不停蹄地滾走了。
我是不是該拾綴拾綴,舉上一個「鐵口神算」的招牌,上街去擺攤算命?
「別怕,」我冷靜地安慰驚慌失措的翠縷︰「以靜制動,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