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第二十八章驚變（1）
冒闢疆不愧是江南才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每天一有時間，他就興致極高地和我填詞作賦，寫字畫畫，日子倒也平和安寧。
唯獨不能和他談史論今，不然，他立刻像被注射了過量的雞血一樣，情緒亢奮，精神失常。
比如有一天，我正在臨摹曹娥碑，無意間隨口問了句︰「公子，現在是南明永歷幾年了？」
誰知，這話可捅了馬蜂窩了。剛才還喋喋不休，指手畫腳地攻擊我書法的冒闢疆，突然如遭悶棍似地閉了嘴，接著，一仰頭，精神分裂了。
他先像傻蛋一樣，伸著脖子，長嘯一聲，嚇得我從椅子上直接滾到了地下。
嘯完後，他又轉眼變成民間了跳大神的，又哭又笑，手舞足蹈，嘴里還念念有詞。
我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傾耳細听，依稀是什麼︰「……天崩地裂、山河瓦解……二十四橋成焦土，六朝繁華瞬成煙……宗國淪亡，孑遺余民……可憐我中華正統之脈……」
他捶胸頓足，痛不欲生，好像誰搶走了他的大老婆一樣。
「你發什麼……」我被他嚎得頭暈腦脹︰「……神經。」
「從軍？哈！想那日束發從軍，」他如癲似狂︰「想那日霜角轅門，想那日挾劍驚風，想那日橫槊凌雲……」
我嚴重懷疑︰這廝怕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了身？
「……盼殺我故國人民，盼殺我東海孤臣。月輪空，風力緊。夜如年，花似雨，英雄雙鬢……」
「噯，」我再次嘗試打斷他。到底是永歷幾年啊？怎麼瘋起來沒完沒了，都幾個時辰了，連這麼個簡單的問題也沒回答我。
「生為明臣死為明鬼，不葬清土不戴清天！」他閉著眼，雙淚交流。
我琢磨著他這一時半會的也收不了功，干脆不再理他，爬起來拍淨身上的灰土，喊上翠縷，去廚房煮飯，嘴里隨口哼著小調︰「
「來時糊涂去時迷，
哼哼哼……
不如不來亦不去，
也無歡喜也無悲……
哼哼哼……
朕為大地山河主，
憂國憂民事轉煩
哼哼哼……
百年世事三更夢，
萬里江山一局棋……」（注︰《順治皇帝出家偈》，現代被改編成歌曲，由著名歌星李娜演唱）
「這是什麼曲子？怪好听的。」翠縷緊跟在我身後，問。
我停住哼唱，歪著頭仔細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什麼，和沒想是一個樣，不由苦笑兩聲說︰「我這頭腦，跟銹死了一樣……也許是以前哪位姐姐教的家鄉小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