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我是白痴
上小學的時候我很傻很笨，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呆頭鵝。
有這個看法的當然不止我一個人，我的所有任課老師，我的班主任都認為我智商有問題。他們不明白無憂無慮的童年里我為什麼這樣的木訥。一年級的時候我次次都考班級里的倒數第一，並且絲毫感覺不到什麼羞恥。最夸張的事情是我不能計算十以內的加減法。當時我大娘是我的數學老師，她每次提起我都感到臉紅，我給她丟盡了臉。到最後他們所有人都拿我沒有了辦法，我每天都端端正正的坐在課堂上，就像是一塊木頭，但是心思早已經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有些時候回過神來才發現別人都在寫作業了，而我還在呆呆的直直的看著黑板，沒人過來管我。
上課的時候我會無聊的數著黑板上的縫隙，但總也數不過五條，我實在是太笨。還有的時候我一直坐在那里，從早晨到中午放學。把腰挺得直直的，沒有絲毫的懈怠。當然，我也沒有听什麼課。當我坐好的時候，我的眼前就會出現一個漩渦，耳朵就再也听不見什麼聲音。多少年過後，回想起來在課堂上的那些日子，我只記住了自己像個木偶似的喪失了視覺听覺。
後來，家里實在沒有辦法，就開始給我開小灶。母親常常問這樣的問題︰她有五個隻果，她吃掉了兩個，還剩幾個。我通常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五個。我的大腦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有什麼數字的概念。我不明白為什麼大人們要每天的吃隻果，吃完後還有問我還有幾個。如果現在讓我遇見這樣的孩子，我也會覺得他無可救藥了，或者說他真的至少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正常。我承認自己當年是一個白痴，一個徹頭徹尾的數學白痴。
一年級的時候我不是一個討老師喜歡的孩子，上課的時候像一個榆木疙瘩似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放假了的時候又和一群小男孩瘋的天昏地暗。一年級的那個暑假，我和麗還有林他們在小樹林里打泥巴仗。那天恰好剛剛下過雨，小樹林的那里是一個窪地，長滿了樹木和野草。我們抓起黑黑的泥巴就朝對方扔去，邊跑邊仍，小樹林里的樹很多，我們在樹後躲躲閃閃，就像是現在的槍擊戰一樣，稍稍不注意，一塊泥巴就飛上了額頭。我和麗一伙，攻打他們兩三個男孩子。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十分弱勢，我們接著橫倒在地上的大樹掩護自己，出其不意的攻擊他們，然後迅速的往回跑。到最後才發現我們跑的那個地方泥地很硬，根本挖不了泥，于是我們推到了河岸旁。河邊的軟泥此時派上了用場，我們約法三章不許用石子只用泥巴，所以我們打起來肆無忌憚。背水一戰，我和麗都很瘋狂，泥巴在樹林里亂飛，我們兩個人把他們幾個小男孩追著打出了樹林。但是低頭一看，我們的頭發上還有衣服上全是泥巴，用手一模，臉上就花了一大半。
追擊反擊，將男孩們打得落荒而逃。多年以後，再也沒有那樣瘋狂過。
熟悉我的朋友到現在都說我的身上有些男孩的瘋狂，。平日里看到我十分的文靜柔弱，以為我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小女生。但是遇見事情的時候才發現我很有男人味。為此我常常自嘲︰不要被我溫柔的外表蒙蔽，我其實是一頭凶狠無比的母狼。
私下里很瘋狂的我其實在當時很不受老師的喜歡。六一兒童節的時候班級組織合唱，每個熱鬧都參加，但是排練節目的那一天，班主任悄悄地對我說︰「你還沒有借到白色連衣裙吧？」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的點了點頭，班主任接著說︰「那六一兒童節的合唱你就不要參加了。」當時站在隊伍中的我相當的失落，為什麼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唯獨我不行？我就像是一個被別人搶走了洋女圭女圭的小女孩，眼楮泛紅，馬上就要哭鼻子的模樣。但是我哼哼了兩下，好了個借口說︰「沒借到裙子，不上了，太麻煩了。」麗得知這個情況後就把她的白裙子借給了我，第二天我穿著麗的白裙子照樣去排練，班主任看了我一樣，沒有說什麼話。
那一年的六一兒童節的節目真的是很失敗。四十多個孩子站在那里，依依呀呀的唱著不著調的兒歌。兒童節前的兩天，班里的同學在下課後去了音樂教師排練節目，而老師唯獨沒有通知我。我被孤立了，但是我一無所知。只是听班里有些人隱隱約約的說唱歌的時候要歪頭要牽手什麼的。
六一兒童節的那一天，我沒有直接穿著麗的白裙子，而是穿著一套大大的校服。那套白色的連衣裙被我收到了書包的最里面。早晨，每個孩子都畫好了妝，抹好了口紅，畫好了眉毛，我也沒有落後，這一次。輪到我們班將要上場的時候，我們所有的人都跑回去換衣服，我也興高采烈的跑了回去，換好衣服。其它的人都在台下站好了隊，等待著上場。這個時候班主任又一次攔住了我，說︰「今天，你不用上場了，給同學們看一下凳子吧。」我只好一個人坐回到原來的地方。同學們已經走光了，剩下四十幾條凳子在陽光下赤條條的陪著我。這個時候班里唯一一個不上場的男生蹭了過來，問︰「你怎麼還不上場啊？他們都走了。」那個時候我已經無法回答，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自己就被莫名其妙的排斥了。鄰班有人投來疑惑的目光，我就坐在那里，全身不是滋味。沒過多久身後就出了汗，麗的這套連衣裙穿起來比長衣長袖的校服還熱。
那一年，我坐在台下的正中間，看著台上的一片雪白，心想到底是誰佔了自己的位置？從台上往下看，他們肯定可以看到一個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眼里寫滿了疑惑和失望，而她臉上的妝已經有些花了——
《小鎮童年》中的《我是白痴》，講述作者小時候和別的小孩的不一樣，講述在小學課堂上的遲鈍，以至于讓老師們懷疑作者智商方面的缺陷。文章結尾處，講述作者千辛萬苦借到白色連衣裙，卻在六一兒童節當天被告知不用參加合唱的事情。結尾處，作者一個人坐在凳子上，孤零零的哭花了臉。世俗的衡量尺度和偏見，傷害了一個孩子的自尊，重創了孩子最初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