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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岸接過鑰匙,立刻驅車前往機場,她不認識路,酒店的車子上又沒有安裝導航,問了好些人才走對路,趕到機場時南江到廣州的航班已經到達。浪客中文網
姚岸正準備撥通沈綸的電話,沈綸便已打來︰「你到了嗎?我在吃飯。」
姚岸趕緊應聲,沈綸報出餐廳名字,讓姚岸過來。
姚岸長這麼大,今天卻是頭一次乘飛機,因此她對機場極為陌生,找了許久才找到沈綸所說的西餐廳。
沈綸遠遠見到她進門,馬尾辮扎成了一個圓髻,束不住的發絲凌亂垂掛,一身簡單的短袖上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干淨利落,正是最朝氣的年紀,每一步都邁在驕陽光暈中。
沈綸笑道︰「午飯吃過了嗎?」
姚岸點點頭,事實上卻粒米未進。沈綸招來服務生,對姚岸說︰「那再稍微陪我吃一點兒,飛機上的東西我不愛吃,一直空著肚子。」
姚岸只得坐下,待食物端來,她握著刀叉裝模作樣的吃了幾口。從前拿到獎學金,她曾被同學拾掇著吃西餐嘗新鮮,雖然並不覺得有多美味,卻也別有一番滋味,如今卻仿佛味同嚼蠟,對面的沈綸不緊不慢的說著話。
「我讓他們下午再過來,我早點兒來,乘機休息休息,當做度假了,你那兒怎麼樣了?」
姚岸敷衍回答︰「展台布置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點兒工序,你們的展台就在我們邊上,好像更大一些。」
兩人邊吃邊聊,飯後前往酒店。
經理已將房間都預定妥當,沈綸直接入住,一室一廳的套房,進門直對陽台,灼熱的光線不斷逼近,沈綸打開冷氣,讓姚岸隨意坐一會兒,又走到迷你吧邊上取出一罐飲料,遞給姚岸︰「你先看會兒電視,我把東西整理一下,待會兒就去會展中心。」
姚岸接過飲料,說道︰「沈總,要不我去大堂等吧。」
沈綸已走向臥室,「看電視吧,我很快。」
姚岸盯著沈綸消失在臥室門口,手上把玩著涼冰冰的罐頭,蹙了蹙眉,這才將視線轉向電視機。
節目有些無趣,姚岸看了一會兒,又將視線重投臥室,也不知沈綸在里面忙些什麼,陽光刺目射在側頰,姚岸有些煩躁。她模出手機進入郵箱,見仍是空空蕩蕩,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正有些晃神,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姚岸瞥了一眼屏幕趕緊接听,蔣拿在那頭問道︰「在忙?」
姚岸捂著電話小聲說︰「沒有,是不是派出所有消息了?」
蔣拿听見電視機的雜音,笑道︰「看來你還挺閑,有空看電視。派出所剛找來,你爸他們出車了,就你姑姑和你媽過去了。」
姚岸忐忑問道︰「她們怎麼沒給我打電話?」
蔣拿一笑︰「你急什麼,剛去呢,放心,我會在外面看著。」
臥室里的沈綸翻著文件夾出來,說道︰「我們走吧。」抬頭見到姚岸正在打電話,他便止了步,候在一旁。
蔣拿耳聰,立時察覺姚岸身旁有人,且是一個男人,他問道︰「你是在酒店吧?」
姚岸「嗯」了一聲,起身看向沈綸,朝蔣拿小聲道︰「我晚點兒再跟你說,現在有事兒做!」說罷,她匆匆掛斷電話,沈綸淡笑不語,舉著文件指向門口,兩人離開酒店,前往會展中心。
蔣拿那句「做什麼事兒」剛要月兌口,听見電話那頭的忙音後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喉中卡著一道悶氣,心里頗不是滋味兒。
手下買來一堆食物,鑽進車里遞給蔣拿,又問︰「拿哥,要不進去看看?」
蔣拿瞥他一眼︰「你當里面是商場,隨你逛?」
縣公安局位于士林鎮,附近多處政府機構集中于此,車輛來來往往,卻鮮少有行人經過,蔣拿打開塑料袋,隨意拿出一塊面包咬了一口,悠哉游哉的仿似野炊。
片刻後見到姚母和姚岸的姑姑從局里出來,他掏出手機打電話,口齒不清的問︰「怎麼樣了?」
那頭的楊光說道︰「我問了人,打人的事兒有人替老黑頂了,那胖子本來說是被你揍的,警察有沒有找過你?」
蔣拿揮手讓手下開車,緊緊跟在姚母她們身後,說道︰「找了,沒憑沒據的,胖子還說我用鐵棍敲他。嘁——」蔣拿嗤笑一聲,「老子直接給他們看,一車貨物全運得鐵,到底是用哪根棍子敲的?」
楊光笑了笑,又猶豫道︰「不過縱火那事兒,胖子全頂了,沒說出老黑,看樣子他也沒膽。」
蔣拿了然︰「早料到了,老黑得拘留幾天吧?」
楊光這才大笑︰「別提這個,逗死我了,老黑前些年還沒發達的時候,吸毒被抓過一次,這回是第二次,他必須被送去強制戒毒,到時候可得有臉再回到瀘川!」
蔣拿啞然失笑,拍著車椅叫好,半響又問︰「他吸的玩意兒哪來的,公安局有沒有查?」
楊光斂色道︰「我托人進去問過,昨天就檢測出來是冰毒,分量只有一點點兒,就說是在玩兒的時候買的,沒揪出其他的,老黑什麼都沒說。」
蔣拿眯了眯眼,沉默不語。
姚母回到家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姚燕瑾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慌亂的手足無措,「媽,你怎麼了!」
姑姑讓姚燕瑾倒杯水來,笑道︰「這個叫做‘喜極而泣’,放火燒你們家房子的壞人抓到了,你媽這是開心的!」
姚燕瑾喜道︰「真的?太好了!」
誰知她剛剛說完,正在垂淚的姚母突然揮來一巴掌,「啪」的一聲將她扇退兩步,姚燕瑾不敢置信,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姚母怒火攻心︰「我怎麼跟你說的,嗯?你找的好男人啊,你還這麼喜歡他,他把你騙去做傳銷,又放火燒咱們家的房子,騙了你不夠,還要我們傾家蕩產是不是?」
說著,她邊哭邊朝姚燕瑾揮去,「我打死你,我就不該生下你這個東西,拖累我一輩子,臨了還讓我爸媽的房子沒了,我打死你!」姚母不管不顧的揮打,直將姚燕瑾擊到了大床上,姚燕瑾尖叫著抱住腦袋,左右躲閃。
姑姑急忙去拉姚母,「你這是干什麼,別打別打,快住手!」
姚母卻是發了狠,大掌死命往姚燕瑾的身上敲去,擊打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我打死她算了,就當我沒生過這個女兒!」
姑姑索性抱住姚母,拼命將她往外拖,又喊姚燕瑾趕緊別哭,姚燕瑾卻哭得聲嘶力竭,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挨揍委屈連連。
許久後屋中才安靜,姑姑擰了兩塊毛巾出來,姚母抹了抹臉,簌簌掉淚,低語道︰「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生出個這樣的東西。」
姚燕瑾抱膝縮在床頭,抽抽噎噎的不敢放聲大哭。
姑姑嘆了口氣︰「剛才你怎麼答應我的,不是說不怪燕燕嗎,她是你生的,她什麼性子你不知道?」
姚母搖搖頭,眼角的魚尾紋已數不清有幾道,眼淚夾在當中,掉也掉不完。她年輕時也曾清純靚麗,穿裙子梳長辮,腳踩白球鞋,可生活將她磨礪得粗糙,就像掌心和指節上的老繭,當年的小姐妹早已退休安享晚年,她卻還要為生存奔命。
姚母低落道︰「我只怪我沒交好她,算了,事情都過去了。」
休息片刻,姚母又和姚岸姑姑去了一趟弄堂,向鄰居交代了公安局里得來的消息,又站在屋子前看著面目全非的房子,遲遲都不作聲。幾十年的老鄰居見到姚母這副模樣,總歸于心不忍,將那縱火犯罵得體無完膚,怒氣和怨氣都匯集在炭黑的屋門前。
姚岸在忙碌間隙休息喝水,接到姚燕瑾的電話後她直接將水嗆進了鼻子。
「媽媽說她怎麼會生出我這樣的東西,我知道我笨,可我哪里不好了,我也會陪她擺攤賣石膏,我現在也不去跳舞了,我也不喜歡那個男人了,還要我怎麼做,我怎麼知道他是壞人!」
姚岸躲去角落安撫︰「姐,媽媽是生氣,說氣話而已,你不能生媽媽的氣,家里現在這副樣子,你也明白的很,不要再惹爸媽不開心了,好不好?」
姚燕瑾淚水漣漣︰「我知道的,所以我現在呆在家里,也沒有跑出去,就是有點難過,姚姚,你什麼時候回來?」
姚岸笑道︰「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家里就你管了,勤快一點兒!」
掛斷電話,經理已在招手,大家一起去附近吃晚飯,幾人說說笑笑,姚岸卻心不在焉,直到飯後回到酒店,姚母的電話打來,她才松了一口氣。
姚母將警察的說辭告訴姚岸,姚岸佯裝驚喜︰「真的?太好了,抓到了就好,怪不得姐姐下午給我打電話,說你打她呢!」
姚母哭了一下午,郁結終于散去不少,笑道︰「她什麼都不會,就會打小報告。」又嘆氣說,「這下好了,就等著到時候開庭,等賠了錢,就什麼事兒都沒了!」
雖然還需熬一段時間,可曙光就在眼前,也不覺得吃力了。
洗漱過後姚岸又打電話給蔣拿,別別扭扭的道了謝,蔣拿低笑︰「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他躺上床,又說︰「不過黑老大是告不成的,胖子全攬下來了。」
姚岸有些失望,可個中利害她也明白,黑老大若輕而易舉的載在這種事情上,也許他們家還會厄運不斷,因此她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只能忍在心里。
蔣拿突然問道︰「對了,你下午呆酒店,跟誰一起呢?」
姚岸奇怪道︰「沒有啊,我下午去會展中心了。」頓了頓,她恍悟道,「哦,你說這個啊,是沈綸。」
蔣拿一愣,蹙眉道︰「你怎麼跟沈綸跑一道了?」
姚岸無奈︰「經理讓我去機場接沈綸,我總得把他送到酒店。」不待蔣拿開口,她又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她仰頭看向天花板,頂燈光亮熠熠,標間窄小,不似華麗的套房,天花板上頭的地板上,不知踩著誰的腳。
第二日依舊忙碌,瑣事一大堆,姚岸負責跑腿打雜,一整天都未見到沈綸,直到晚飯時才見他現身,東樓和主樓的人同在一張餐桌吃飯。
姚岸曾在東樓兼職,兩邊的人都與她熟悉,便讓她坐在中間,時不時的打趣她一兩句,有人笑道︰「剛出校門,看你怎麼應付,這兩天一定會上幾次酒桌!」
廣交會客商雲集,當場成交的生意少之又少,但必定少不了酒桌,展會上總能逮到幾家有合作意向的單位。
姚岸並未放在心上,飯後回到酒店早早睡下,同事仍在一旁上網,天亮後同事頂著黑眼圈叫苦不迭,姚岸斗志昂揚,挽著她的胳膊朝會展中心出發。
一上午展台收獲了五十多張名片,有外商對這「七天系列」的果汁飲料極為感興趣,外貿部的同事立刻與他溝通,姚岸偶爾對同事耳語,糾正配方中的名詞。
手機響起時外商已遞上名片,相約抽空詳談,姚岸捂著電話走去一旁接听,「喂,你好。」
那頭頓了頓才開口︰「姚姚,郵件我看到了!」
姚岸一怔,立刻瞄了一眼手機屏幕,見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她急道︰「徐老師,你在哪里?」
徐英咳了一聲,說道︰「你這樣,存折既然拿出來了,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我到時候再找你,還有,有事情我會給你打電話。」頓了頓,她又說,「我只是想散散心,不想這麼快回南江,還有,別告訴別人我找過你。」
姚岸咬了咬唇,啞聲道︰「徐老師,我上次,喝過你家里的咖啡了。」
徐英愣了愣,聲音突然提高︰「什麼,你喝了?」
姚岸低低道︰「喝了一杯,我之前沒來得及告訴你,我辭職回家以後,就是在這家飲料廠工作的。」
那頭突然連呼吸聲都滯住了,半響才听徐英不可思議的啞聲道︰「姚姚,之前的短信,不是我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