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蔣拿仍不願放她出門,叮囑許周為呆在辦公樓里照顧她。許周為今日對姚岸格外冷淡,只管自己躺在沙發上打游戲機,中午蔣拿不回來吃飯,姚岸隨意炒了兩個菜,喊許周為過來吃,許周為只說「不餓」,翻了一個身,繼續全神貫注的打游戲。
姚岸奇怪的看了他兩眼,慢吞吞的吃完飯,又回到臥室,抱著筆記本電腦上網。
她仔細回憶李婭對她所述的細節,尤其是那天在士林大會堂,李婭對她說︰「根據我們得到的資料,沈綸從來沒有主動接近過別人,他卻主動接近了你,不管是出于什麼目的,至少能夠證明,你有機會靠近他,甚至可能獲得最新的消息。那回我們幫蔣楠查徐英的銀行資料,當時就跟他說過,想知道徐英是否出事,最快捷的方法也許是借住于你,但蔣拿拒絕了。」
姚岸滑動鼠標,不知不覺便有了笑意,她再次搜索「秦來」,寥寥幾條新聞,都是關于當年的販毒案,姚岸忍不住搜索了另外一個名字,摁下鼠標的時候,耳邊似乎還有李婭的聲音︰「蔣楠熬了這麼多年,隱姓埋名,就為了搗破這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販毒集團而已。」
這一次搜索,新聞無數,百度百科里有他的生平,最新的新聞是他被開除黨籍和公職,以及中央對他的各項查處,和他入獄病亡的各種消息。而他為民所做的善事,卻要翻過幾頁以後才有。
姚岸忍不住鼻頭發酸,扔掉鼠標的那一刻,她突然一陣頭暈,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突襲而至。
許周為玩了會兒游戲機,便跑去飯桌清空剩菜,飽月復後他又無所事事,左右轉了兩圈,突然听到樓上傳來兩聲低喊,他愣了愣,再細听時便是一聲高喚︰「許周為!」
許周為一怔,立刻疾跑上樓,大力推開房門,正見姚岸抱膝低泣︰「我難受,我難受……」
許周為雖然四處購買美沙酮,卻只當蔣拿防患于未然,始終不敢相信姚岸已染癮,此刻見她哭泣低語,飽受折磨,他呆滯片刻,忙不迭的拿起床頭櫃上的瓶子,手上微微發顫,「你喝這個!」
姚岸拼命搖頭︰「不,我難受!」
許周為以為姚岸嫌惡心,他忙倒出一小杯,著急哄勸,姚岸卻執拗著不願喝,許周為只好急急的打電話通知蔣拿。
蔣拿撂下公事匆匆趕回,拿開美沙酮抱住連連發抖的姚岸︰「我們不喝,你堅持住!」
許周為急道︰「讓她喝一杯就沒事兒了!」
「讓她忍一忍。」蔣拿揮了揮手,讓許周為先離開,許周為杵在原地,恨不得將美沙酮直接灌進姚岸嘴里,半響蔣拿瞪來一眼,他只好不甘不願的離去。
蔣拿抱著姚岸連哄不斷,姚岸直嚷嚷難受,眼前朦朦朧朧,模糊一片,她再一次涕淚直流。
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沒了呼吸,昏昏沉沉的安靜了下來,卻已然精疲力盡。
蔣拿將她牢牢抱在懷里,撫著她的背低語︰「寶貝兒,沒事了。」他聲音沙啞,好似耗盡氣力的人是他。
姚岸悠悠轉醒,天已落幕,骨頭里仍火燒火燎得有些難受。
蔣拿一聲不吭,將她帶進浴室泡澡,兩人窩在浴缸里,只專心清洗,姚岸淚水漣漣,卻並不發出聲響,蔣拿只當不知,替她搓背洗發,沖洗干淨後擦干身子,又將她抱回了床上。
休息片刻,蔣拿又去熬粥,吹涼後喂她入口,姚岸食不知味,吞進幾口連連嘔吐,面色蒼白。
如此度過一夜,又縫周末,姚岸不敢在此時回家,只好打電話撒謊,姚母說道︰「你怎麼突然就出差了,也不早點兒說,我給你買了一大堆你愛吃的菜呢!」
姚岸忍住眼淚,若無其事的笑答幾句,掛斷電話後她悶進被子里,難受哭泣。
蔣拿蹲在門口抽煙,擔心姚岸被煙味燻到,他又碾熄煙蒂,跑去衛生間洗手漱口,才重新抱住姚岸。
雙休日他推開一切公務,從早到晚陪在姚岸身邊,貨運公司里唯有許周為知情,他一人進進出出,打點上下,又四處聯絡熟人,高價從戒毒所里請來一名醫生。
蔣拿寸步不離,姚岸的狀況時好時壞,她的毒癮並不深,只是從未嘗過這種勝于體膚的苦,像是有一樣最蠱惑人心的東西在向她招手,眼耳口鼻都逃不了這種誘惑。
姚岸用盡全力克制,听從醫生的安排,鎖在房里專心治療,白天看書休息,晚上早早入睡。
同事們都以為她重病,打來電話關心,想要過來看望,姚岸連忙謝過她們的好意。
那頭沈綸听著吳主任的工作匯報,略微走神的看向一直放在抽屜里的那張照片,姚岸對著鏡頭淺笑,眉眼青澀堅忍,讓人難以想象她屈服時的場面。
沈綸打斷他︰「姚岸是不是還沒來上班?」
吳主任一愣︰「對,我們研發室里的那兩個人,還和主樓的約好了要去看她,不過好像被她拒絕了。」
沈綸蹙了蹙眉,揮手讓他離開。
冷空氣南下,出行已需加衣,寒風颯颯,室內卻溫暖如春。
月兌毒並不容易,姚岸每日都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按照醫生的囑咐一步一步操作,毒癮逐漸被壓制住,氣色又恢復如初。
她幾日沒有上班,也不與李婭聯絡,努力讓自己忘掉一切雜念。蔣拿時常帶姚岸外出閑逛,李山中路外的菜場小路是他們每日畢竟之地,攤販對他們早已熟食,斤兩無需報價,稱完直接收錢既可。
姚岸說道︰「我以前還想挖塊地自己種菜,可惜弄堂那里沒有地方,後面的斜坡是個垃圾堆,不能利用。」
蔣拿笑道︰「我以為只有老太婆愛干這種事兒,你要是喜歡,我在貨運公司里騰塊地給你,以後我們上完廁所也可以節約一下,直接澆在上面,大伙兒還能吃環保蔬菜!」
姚岸嫌棄的推開他,跑去廚房做飯。
三菜一湯轉眼出鍋,姚岸跑去辦公室喚蔣拿,走到門口時正听他在打電話,「書信聯系?」抬頭見到姚岸,他匆匆撂下電話。
姚岸問道︰「你有公事?」
蔣拿笑了笑,隨口應付幾句,牽著姚岸下樓吃飯。
食至一半,蔣拿突然問道︰「你有沒有徐英的手稿?比如試卷,筆記本。」
姚岸搖搖頭,奇怪道︰「沒有,怎麼了?」
蔣拿只說隨口一問,並未回答,姚岸直到第二日才知曉。
早晨尚艷陽高照,中午便陰雨綿綿,姚岸站在陽台上收衣服,見到快遞在鐵閘外遞來包裹,蔣拿親自簽收。
下午蔣拿將自己關在房中,叮囑姚岸有事喚他,姚岸窩在臥室里上網,不由自主的再次搜索了那個人名,手機卻突然響起。
李婭說道︰「我們將徐英的一份手稿寄給了蔣楠。」
姚岸蹙眉不解,李婭慢慢解釋︰「徐英的身份是聯絡人,很多事情都需要她把關,她牽制的關系也很多,所以沈綸才要千方百計的找到她。我們剛剛查到,徐英和對方的聯絡方式是書信,她每三個月就上一趟郵局,寄送地址是甘肅的一個小區。」
信件送達後不久,便會有最新的貨物涌入濱州,再擴散到瀘川等地,每次的時間都十分吻合,絕非湊巧。書信是一個指令,也是身份證明,信中的具體內容不得而知,沈綸在與甘肅的聯絡溝通中,也許便是因為書信原因而遭遇阻礙。
李婭說道︰「對方十分警惕,沈綸對他們來說是陌生人,徐英失蹤,可能沒有人能證明沈綸的身份,甘肅那邊自然就不會交易。所以我們現在想要模仿徐英的筆記,問題是我們不清楚她書信的一慣風格,即使寫出來了,也沒有辦法交到沈綸手里,讓沈綸寄給對方,從而產生交易。」
姚岸蹲下|身,捋了捋頭發,長發險險的就要貼在地面,尾端似乎有些分叉,她已許久沒有修剪。
姚岸低聲道︰「我也許知道,徐老師經常寄家書,有兩回我無意中瞄到過,內容很簡短。」
姚岸慢慢的將內容道出,李婭靜默片刻,才說︰「我們原本的方法是蔣楠模仿筆跡,再另作打算引出上家,我想通過你來接近沈綸,也許沈綸會接受你的信。」
姚岸不言不語,李婭听不到她的回答,又說︰「這群毒販,作案七年,販毒網絡龐大,時間不等人,我知道我這樣的請求是過分了,姚小姐,抱歉!」
姚岸心底有道聲音在喊︰關我什麼事,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可視線掃到了電腦屏幕上的那一串串新聞,她又突然沒了意識,腦中不由自主的回播蔣拿的一幕幕。
威逼利誘她,買了暴發戶似的金鏈子哄她,狠狠的砸碎玻璃以躲避陳家人,從天而降將她救出瀘川,不記得自己的年齡卻要姚岸陪他補過生日,帶著她別扭的約會,換床換家具,派許周為保護她,將她一家救出火場,又偷偷的幫她們家租下房子,找到縱火的胖子,陪她在廣州找徐英,將這里的臥室裝修一新騙她來住。
姚岸想起那句「如果你要吸毒,那麼,以後你吸一口,我也吸一口,我陪你吸,好不好」,她終于忍不住簌簌掉淚,「 」的一聲闔上電腦,壓抑著哭聲,低低道︰「我會模仿徐英的筆跡,我來!」
蔣拿在臥室里潛心研究,卻又無從下手,他不知該不該去問姚岸,可左思右想,他還是否決了。
姚岸身體已經大好,雖然時不時的還會難受,卻比之前萬蟻蝕骨的感覺要好許多,念頭剛啟她便死死掐滅。
傍晚她纏著蔣拿要求重新上班,又說必須要回家一趟,否則父母擔心,蔣拿心知她極其顧家,只答應讓她回去一趟,並不答應她上班,姚岸也不強求。
蔣拿想親自送她回去,一個電話打來,便止了他的行程,蔣拿只好派許周為送她,又千叮萬囑讓她早去早回,姚岸一一應下,整整一周,她終于在沒有蔣拿的陪伴下走出了貨運公司。
車子行至中雋的一家超市門口,姚岸趕緊喊住他︰「你這里停車,我去買點兒東西,我騙爸媽在外地出差,不能空手回去。」
許周為便坐在車中等姚岸回來,誰知左等右等,一根煙燃至指尖了,她還沒有出來,許周為撥打姚岸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他只好往超市里跑去,卻哪里還有姚岸的身影。
那頭蔣拿赴約回來,屋外已飄起了綿綿細雨,天空黑壓壓的沒有一絲光亮。他走進臥室想要洗澡,拿出換洗衣物,轉身便見床底下的筆記本電腦電源忽閃,他撈起電腦,掀開屏幕打算關機,屏幕一亮,便見打開的網頁上,一個名字赫然出現。
秦振邦,十一年前時任瀘川市市委書記,次年雙規入獄,犯毒癮猝死于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