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堅強的人,都會害怕孤單、害怕寂寞。同時也包括顧涼顏,直到17歲之前,窩在窗戶前看著樓下形形色色的人,是自己唯一的童趣。
腰間環游的大手開始不安分起來,收回飄向遠方的思緒,轉身,伸手微微觸踫著男性堅毅的輪廓,看著他安靜的睡臉,由心底浮起的溫暖微笑慢慢的蔓延開來,「言寒,我們就這樣一輩子,不離不棄。」溫聲細語,絲絲女聲幽蕩蕩的漂浮在偌大的空間里,不知道是對眼前人說,還是對自己說。已經懷胎6月的顧涼顏,少了少女的悸動,卻多了一份女子所具有的特質。
蘇言寒並沒有回話,只是那只大手輕微的加重力道,再次沉沉睡去。厚重的雕花絲綢窗簾擋住屋外的光線,雖然身旁有他,但屋內傳來的清冷氣味還是讓身上起了一層疙瘩。
顧涼顏不算上乘之姿,但從小的生活經歷卻在她的身上烙印下不可磨滅的痕跡,17歲那年獨自一人帶著錄取通知書,帶上兩套干淨的碎花裙子,就踏上北上讀書的列車。記得當時學校通知說已被北邊的學校錄取時,木梳坐在狹小房間的編制藤椅上,一言不發。站在碎花門簾前的顧涼顏,靈動眼眸被長長秀發深深的掩埋著,然而手中細細玩弄著的小朱彈卻把自己內心的狂熱暴露無疑。
「錢,我會幫你湊來。」許久一身碎花裙打扮的木梳才緩緩開口,說完就轉身回房,直到第二天顧涼顏要踏上北上的列車,她都沒有出來。
在顧涼顏的眼中,自己的母親一生都與碎花離不開,家里處處都能夠見到碎花布的影子,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就是因為一塊碎花布而迷戀上自己的母親。但面對這個後來才知道的關于父輩的愛情故事,本就薄情的顧涼顏僅僅是淡淡一笑,這樣的故事她本不喜,更何況此次的故事男主角是自己從未見過的親身父親。
坐在即將啟動的列車上,望著窗外,努力的搜尋著那抹瘦弱的熟悉身影,最後在人流熙攘的站台角落,一抹淺綠色碎花裙落入自己的眼眸,她始終還是來送自己了。一直堅強著的心,此刻再也掩蓋不住內心的煎熬,眼淚簌簌而出,微微仰臉倔強的把所有感情活生生的硬塞回肚子里。
她知道遠處的木梳可以瞧見自己,對著玻璃窗靠著嘴型說出自己的承諾。踏上列車的那一刻起,她就再內心堅定的對自己說,總有一天會回來這片土地,把母親接出來。然而未曾預料,還未等她衣錦還鄉,木梳卻死于車輪子底下,听著弄堂里的所謂知情人說,木梳是去私會男人而出的意外。
站在木梳的墓前,顧涼顏一滴淚都沒有往下來。但她知道,以後這個世界上,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那一年的冬天,寒風吹冽,比往年都冷,而她——顧涼顏窩在即將要被掃地出門的弄堂閣樓里,低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