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接回舊時好友,但相見如故的季元雅跟小晴粘的不可熱乎,執拗不過她們兩,只好放行。季元雅原先單身時候的住房並沒有退掉,三個女子在小小公寓里聊著只屬于女人間的小秘密,而殷段宸作為大男人又不好在場,便先開車回去。
殷宅。
殷段宸從樓上下來,不知為何並不覺得輕松,反而有些沉重,有些隱隱的無力,隨手撥通了顧涼顏的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讓他的心霎時柔軟,他不舍得開口他不舍地開口,「顏顏,我明天要出差,剛才忘記告訴你了。」顧涼顏那邊嘻嘻笑,「哦,那我是不是要裝模作樣囑咐你幾句?你自己注意加餐飯,少思慮,多添衣,我會想你的。」
母親是很要強的人,總是工作到很晚,有時候可以等到她回家,有時候等不到,後來母親去世,從此便沒有了家的概念。見她發呆,殷段宸從身後抱住她的腰,將下巴放在她的頸窩,柔聲問︰「你在想什麼?」「我在想,這些燈火都是為誰而點亮?」「為自己愛的人,為那些值得我們等待的人。」殷段宸將她抱得更緊,「我只要你記住,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就算哪天我們走散了,你也要盡量在原地等我,不然我怕我找不到你。」顧涼顏轉過身將臉埋在他胸前,被這樣的場景和這樣的話深深觸動,「我也要告訴你,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在乎的只有你,如果我找不見你了,我也一定會等你,一直等你。」
在香港生活的殷氏族人實際上跟殷段宸隔著幾層血液脈絡,但感情上,算是深厚的,看著妻子跟他們的關系也相處的不錯,殷段宸便覺得心滿意足。大概是因為心情的緣故,顧涼顏的笑容十分明艷,將在場的人相認完畢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心中大喊救命。殷段宸在一邊看涼顏不時同遠房大嫂談起在京城念書的趣事,轉過頭便同大哥說起三星堆文化,幾分鐘後又被三叔家幾只小猴子纏著游戲,真是團團轉,可是她應付起來卻是得心應手。殷段宸在她身邊微笑,「真看不出來,她倒是天生的公關主任。」她對這樣的評價聳肩一笑,並不放在心上,可是開餐時分已經完全印證了殷段宸的說法,每個人已經不叫她「顧小姐」,紛紛親熱地稱呼她「涼顏」,她只覺得放下一顆心,松了一口氣。餐後幾乎是人人都有節目。原屬人身。
顧涼顏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她知道這里面的故事肯定是千言萬語道不盡,台上的歌手這時候哀怨地唱︰「秋風無情,為什麼吹落了丹楓,青春尚在,為什麼會褪了殘紅,啊,人生本是夢……」她忽然有熱淚盈眶的沖動,有點人生無常的感嘆。好像那些誓言,明明知道很難很難,還要說什麼永遠,好像自己真的做得了命運的主。殷段宸卻在這個時候抓起她的手,「我們也去跳舞。」顧涼顏覺得不倫不類,兩個人的衣著都是十分休閑,跟這樣的舞曲一點都不搭調,可是看見他臉上的笑容,她便覺得那些都不重要。
他見她穿著件樣式尋常的睡衣,上面的花色是粉紅色的小豬,胸口被水濡濕,調皮的發梢從毛巾里跳出來,帶著一種天真的you惑。他覺得喉頭有些緊,只能微微轉開了目光。「也許有點晚,可是我等不到明天。」他聲音低沉,透著疲倦。顧涼顏擦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看見殷段宸齊一個人立在窗邊,覺得這個畫面無比溫馨自然,自己夢想中的家庭生活不過就是這個樣子,有個人等著自己,不會無奈,不會苦悶。zVXC。
殷段宸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耳邊說︰「一切有我。」是,沒有他,她怎麼惡補富家太太該有的儀容功課?她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場考驗,好在這回她不是一個人,以後也不會是一個人。她有他,那時候她以為就算這世界都把自己拋棄了,還有這個男人為自己遮風擋雨。第二日同殷氏大家族駐港人員見面果然是大陣仗,好像是拜壽一般,家族成員悉數到齊。
那幾天香港的天氣並不好,陰沉沉的讓人郁悶,購物對顧涼顏這樣的女孩子實在沒有吸引力,也沒有什麼值得逛的地方,于是她抱怨,「馬照跑,舞照跳,可是我們為什麼沒有節目?」殷段宸牽起她的手,「想不想來探險?」真的是探險,以前來香港她還真的不知道有這樣充滿香港風情的跳舞場,氣氛環境都讓人覺得時間在這里停滯,好像那些老電影。雖然顧客都上了些年紀,但舉止都極為傳統,讓人覺得熨帖舒服。耳邊是哀怨的國語老歌,不知道有沒有一個金大班似的人物,幾十年看笙歌散盡,繁華終成灰。
她的煞有介事把他逗笑了,正想玩笑兩句,顧涼顏卻忽然正色道︰「殷段宸,我今天也忘了告訴你,我愛你。」她聲音清脆,直抵他內心最深處,他忽然壓抑不住想要見到她,將她擁入懷中,放下電話便奔了出去。他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小晴在里屋哄兒子睡覺,而季元雅卻跑到樓頂跟新婚丈夫煲電話粥,可算是一時不見情意就滿載。
所謂美好的回憶,其實只是要讓人用一秒鐘就會想起,用一生去忘記。
他滿手的泡沫,對著她微笑,「好吃就給我留一點。」顧涼顏隨口答應,「好,給你留。」不知不覺間布丁已經完全被得之吃光了,她無辜地望著殷段宸齊,「怎麼辦?」他故意板起臉來,「最後一口都沒有留給我?」她撒嬌似的吐了吐舌頭,「沒有啦,都在我這里!」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已經讓他毫無辦法了,他拉過她,吻住她的嘴唇,迷茫間得之听見他的咕噥,「是,真的很甜。」
殷段宸笑,「每年團聚一次已經是在巨大的凝聚力感召之下了。」顧涼顏點頭,這樣的聚會著實累人,好像打仗一樣,現在她已經不太想說話了。從大宅離開天色已經不早,她回頭看那兩棵木棉,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看見紅色的花朵,是否在深夜里有濃墨一般的色彩,跟整個天空連成一片。殷段宸在她耳邊說︰「等你給我生大胖小子的時候它就開花了,紅得好像火一樣,真真的好彩頭。」
在香港的時光是兩人最美好的日子,他們都覺得這樣的甜蜜幸福會持續一輩子,于是盡情地糾纏于瑣碎的溫暖,在不經意間尋找悄然的歡笑。他推掉一切應酬,整天和她在一起。他們兩人像一對平常的游客,去逛維多利亞公園的花市,各種顏色的花真的好像海一樣,一種喜悅的氣息彌散在空氣中。顧涼顏很喜歡花,笑著說︰「見到它們心情真好,可是這世界真是奇怪,最美麗的東西卻都不長久。」他隱隱覺得不祥,可是依然微笑,「留在心中的便是永恆。」
她再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吻在她的耳垂上,她听見他低啞的聲音在耳邊,「我怎麼放得開你……顏顏,我再也不會放手了。」顧涼顏沒有力氣掙扎,她覺得自己的後背快要濕透。他的唇落在她的眼角,干燥而溫暖,有種虔誠的意味,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似乎要迷醉在這份溫柔里面。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是她還是感覺靈魂被深深震動。她想說話,卻開不了口,她不知道在這種時刻除了沉醉她還可以做別的什麼。他的唇終于落在她的唇上,輾轉,溫柔,不放過她每一絲的芳香氣息。她感覺到他的手停留在她胸前的扣子上,一顆,兩顆……她急急捉住他的手,而他,卻加深了這個吻,貪婪而迫切,她最後的一絲冷靜被扯得粉碎,終于松開了手……
顧涼顏覺得奇怪,為什麼不一起坐坐聊會天。
而這樣的生活,不也是自己早已擁有的。殷段宸很自然地接過顧涼顏手中的毛巾,輕柔地幫她擦著頭發。顧涼顏覺得頸後溫熱無比,因為他的呼吸就在她敏感的耳後,害得她想縮起全身,只好轉過身來說︰「那個,好了,還是我……」
是真的甜,她的甜美他怕是一輩子也享受不盡。在室內昏黃燈光的映襯下,她靜靜伏在枕頭上,懷里抱著他的右臂,她呼吸輕柔平緩,氣息噴在他皮膚上,微微發癢。她的臉泛著曖昧的紅暈,好像山寺盛開的桃花,顯得特別小,只有十幾歲。忽然電話鈴聲響起,他皺著眉頭去听,卻是助理,「一切順利進行,只等機會。」「好,下個星期我會向董事會詳細說明這個計劃。」放下電話卻看到顧涼顏已經醒了,趴在枕頭上笑,「王子要回家去了?」他親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說︰「顏顏,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聲音那樣的低沉悅耳,得之覺得心頭溫熱不已。
她只想自己愛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身邊。舞曲纏綿悱惻,她跟著他的腳步起舞,每踏出一步都覺得心撲撲跳得厲害。整個舞池最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曲子也換了一首又一首,兩人都好像不知疲倦,深深沉醉于兩個人的小世界里,到了最後一支舞,已經有人為他們鼓掌。她忽然痴心地想要時間只停留在這一刻,永遠美好的這一刻。從舞場出來已經很晚,殷段宸貼心地問她去哪里吃飯,得之想了想,「不如我們回公寓自己做?」他詫異地看著她,「你會?」「怎麼不會,又不是沒做過給你吃,是吧!」殷段宸嘖嘖的點頭,一臉寵溺笑意,雖然廚房的境況好像是做了什麼破壞性實驗的現場,但是餐桌上的三菜一湯確實貨真價實,甚至還有甜點芒果布丁。
興許是殷段宸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妻子,第二天,顧涼顏便隨殷段宸去香港,下了飛機已經是傍晚,自海邊吹來的風弄得她皮膚微癢。這不是她第一次來香港,卻莫名的忐忑,好像初次抵埠,生生覺得這城市銳利現實,怕是在此處跌個跟頭都要比別處痛一些。
「小晴在隔壁的屋子呢。」顧涼顏一臉嬌喘,殷段宸墨黑眸子緊湊,然後月兌下外套猛地包住顧涼顏,彎身抱起。大步的往外面走去,窩在他懷中的顧涼顏休斯頓別過臉,看來他真的是猴急了。
顧涼顏很興奮,對殷段宸說︰「這里好像是麗花皇宮。」他顯然沒看過那部經典名劇,于是問︰「那是什麼?」她很認真地說︰「溫柔鄉啊,對了,你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地方?」「十幾歲的時候姥爺帶我來,那時候還在上中學,他帶我見識了一下什麼是跳舞場。我們曾經感情很好,誰想到現在這麼尷尬,上下都說我和他王不見王,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們心生芥蒂了。」
佣人一早打開門迎接他們,殷段宸握著她的手緊了一下,深深望了她一眼,好像是鼓勵,涼顏心中一陣溫暖。這座大宅是典型的香江風格,背山面海,庭院里面有兩株高大的木棉,幾株梔子,好像是童話中的城堡。可是童話里面不僅僅有王子和公主,還有諸多生冷無情的現實,公主想要永遠站在王子身邊,需要跟太多的人斗智斗勇,顧涼顏一早就明白。這家人真的十分完美可愛,大哥殷晉是長房的長子,已經年過四十,依然風度翩翩,是知名的考古學者。大嫂看不出是十八歲少年的母親,穿一件旗袍配著翡翠胸針,笑容溫婉,拉著顧涼顏的手說︰「呵,原來你便是涼顏,宸宸果然好眼光。」
顧涼顏不知道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自己回到了郊外的家中,一直都被抱起來,然後輕輕放在床上,光果的背落在床單上讓她微微發抖,像一根羽毛,被他帶領指引,在充滿愛意的世界輾轉起伏,無法停歇。迷蒙中听到他在耳邊說︰「顏顏,我愛你,我只愛你,只有你……」他們緊緊擁抱彼此,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們兩人。
她的頭發隨意綰在腦後,一邊感嘆,「真想不到,你在這里又不開伙,東西倒是一應俱全啊。」他只是微笑,淡淡回答,「這樣才比較更像個家。」晚飯兩個人都吃得很香,飯後殷段宸負責洗碗,顧涼顏一邊吃甜點,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哎,這個布丁真好吃,我就喜歡芒果布丁,草莓太膩了。」這樣的情景好像是尋常人家的小夫妻,在廚房說私房話。
她嬌嗔道︰「誰要給你生?」聲音里面有無限的甜蜜和依戀。殷段宸把她擁入懷里,心想這就是幸福吧,只是和深愛的人靜靜看庭前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知道顧涼顏不喜歡住在酒店,他安排她住在香港的一間公寓,可以看見美麗的海景,夜晚更是美得出奇,萬家燈火都在自己的腳下。每每看到那些窗口射出的燈光顧涼顏都會有些悵然,那些燈光都是為誰而點亮呢?小時候總是羨慕院子里面別人的父母下班後,一家三口熱熱鬧鬧地吃一頓飯,而她就只有一個人。
香港之行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不管是家里還是公司,打電話也是匆匆幾句,可不知道為什麼卻隱隱覺得不安。想著也許是最近太忙了,麗錦繡的一系列活動已經讓自己這一組忙得人仰馬翻,手頭上原先的一個Case也還在繼續,她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個晚上了,回到家里連洗澡的力氣也沒有,只好第二天早上戰斗解決。這樣忙碌她反而覺得輕松很多,因為沒有機會再來胡思亂想,可是身體卻在此時發出警報,早上起來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小月復隱隱悶痛,看了日歷才知道是該來的要來了。
她一向害怕每個月的這幾天,本來想下決心請假,後來看看行事歷,只得作罷。下午去公司盯進度,美女密度大得令人發指,同事Kit一臉興奮地說︰「知不知道我看見誰了?蘇冉啊,多麼的冷艷,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可以美得這麼有殺氣。」顧涼顏哧的一聲笑出來,「Kit,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夸張,小說看多了吧。」可當轉過頭看見電腦屏幕上蘇冉在鎂光燈下的冰雪姿容,她也只能點頭,「真是讓人聯想翩翩。」Kit一臉八卦兮兮地說,「你知道嗎?人家的新男朋友是誰?唐文啊,娛樂公司的老板。真是好命啊。這樣的女明星真是為豪門準備的,我們就沒有什麼遇見金龜婿的機會。」
後面的話,顧涼顏一個字也沒有听進去,只覺得胃里面翻江倒海,嗓子眼里面泛著甜腥,那感覺詭異極了,她听見自己顫著聲音說︰「我不舒服,我要先走,Kit你幫我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