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山是個好地方,荒山野嶺,只有一村,一村之中,無有男子,寡婦佔大半,老人其次。
「呼嚇,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先前經過通天河之時,村中鮮有小兒,如今這村莊竟然全是寡婦?真是稀奇啊稀奇!走,兄弟們,我們去要點齋飯吃!」面對妖怪嚇到尿的唐三藏,面對一個個面黃肌瘦外帶幽怨的寡婦反倒是意氣風發起來。
「喂,猴子的傷還沒好呢,你還是先擔心自己的小命!」豬悟能指指趴在馬背上躺尸的孫悟空說。
唐三藏瞪他一眼,撇撇嘴︰「那我們也不能餓死啊,要不你去給為師試毒?」
「我呸!我還要照顧猴子,哪有空搭理你!」
「靠他那是心病!用得著你管?」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看了眼沒反應的孫悟空,他嘆了口氣,認命地過去討飯。
村子里無有男子,全是寡婦老人和孩子,經濟r 益下滑,有兩個粗糧窩頭給這幾個趕路人已經是大善。
「狒狒,你確定你不吃?」拿著窩頭在孫悟空眼前晃晃,對方眼楮眨都沒眨。唐三藏放棄的狠咬了一口窩頭,一坐在地上。
「唉,他現在就如同俺老豬投胎轉世剛照過鏡子的時候,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豬圈里!」
「可他的頭太硬了,會把你的豬圈撞壞」沙悟淨說。
「滾!」豬悟能怒了。
小白龍化作人形,不停圍著躺在地上的孫悟空問東問西,可得不到一句回答,甚至是一句不耐煩的怒罵。
他傷心地坐在地上,拿出被六耳杵碎的半塊龍鱗來回撫模著,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子。
西游主力沒了j ng神,其他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開的玩笑都是冷的。
距離那次與六耳的戰爭過去了一個月有余,身上的傷好了,心里的傷卻還是依舊鮮血淋灕。
孫悟空看到六耳釋懷真心為他而欣慰,欣慰過後是漫長的悲哀。
若不是阿烏,他現在必定是死尸一具。
他不能忘記五百年前六耳那張有些倔強又不失可愛的臉,他照顧六耳,就像是自己的弟弟。
他用真心對待每一個人,可他們不是死了,就是背叛了他。
他亦不能忘記六耳那股強烈的恨意。
他是真的想殺他,他是真的恨他,他真的不在乎他這個兄弟。
而未來的路上,又會有多少背叛花果山、恨他想他死的兄弟?
他抿抿嘴,晃蕩著有些暈眩的頭,慢慢閉上了眼。
鑒于孫悟空的身體原因,西游旅行團決定暫時駐扎在七絕山的寡婦村幾天。一來白吃白喝,二來讓他好好清靜清靜,養足j ng神,解開心結趕緊上路,至于這三來……
「我們七絕山之所以聞名世界,就是因為我們的祖先是王母娘娘親選的仙女」村長逝去後,村長媳婦馬寡婦當家,每當有外人來訪,都要向他們介紹自家特產,當地風俗以及為何牛逼︰「萬千個來我們這旅游的顧客們都會去山頂看看,那有我們祖先的墓地,只要對它三叩首,便有仙姑下凡,能實現任何願望」
「真有這麼絕?」豬悟能都快听呆了。
「當然」馬寡婦叉著腰,全然一副地主樣︰「只不過我祖先仙姑現身有個規矩,喊你名字必須答應,不然不靈」
听了馬寡婦這番話,愛多管閑事的唐三藏和閑著沒事干光長膘的豬悟能蠢蠢y 動了。
「丫的,能實現各種願望的舍利子都見過了,還怕這個仙女麼?」
就這樣,唐三藏和豬悟能扛著干糧上山去了,留下神經質的蛇和呆頭呆腦的龍來照顧半死不活的猴子。
按照馬寡婦說的,他們來到那一座修得氣派的像是白宮廁所的墓旁,唐三藏狠力按著豬悟能的腦袋往地下磕了三個響頭。
果然,奇跡出現了。
像是21世紀各種大型晚會上突然噴出彩s 的干冰,他們站在雲霧中,仿佛真的置身于仙境。
除了這煙霧有點嗆嗓子。
靠近東方的霧略薄一些,依稀顯出女人妖嬈的影子。
「陳江流」
女子笑著說。
唐三藏抓抓頭問豬悟能︰「你知道陳江流是誰麼?」
「不知道,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女子不溫不怒,接著說︰「天蓬元帥」
豬悟能打了個噴嚏︰「靠我一定是沒睡醒!」
那女子在霧中輕笑,稍一擺手,煙霧散去,她便露出真身來。
這女子身著半縷,面容美麗,身形妖嬈,皮膚略紅,指甲帶刺,身後拖著一條紅黑相間的蛇尾。
靠!妖怪!——二人同時想到。
靠!要不要跑?——這是他們想到的第二個問題。
女子扭動著身子來到二人面前,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為什麼你們不回應我呢?」
「施主,其實我更想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女子有些詫異,但隨後又用那完美的笑容掩飾過去︰「如果我說,我愛上了你們,一直在看著你們呢?」
「愛?!」豬悟能有些激動。
女子擺擺手︰「開玩笑的,如果你們一個一個來的話,現在早就應該全在我的肚中了。呵,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男人願意與別人分享同一個女人」女子有些哀怨地說。
「這麼說施主就是傳說中的美女蛇了?幸會幸會!貧僧唐三藏見過施主了!不知施主芳名?何許人也?」實戰證明,在西游主力不在的情況下,對妖怪友善客氣最好爭取全身而退才是最好的選擇。
女子瞥了他一眼,抬起胳膊附在臉龐,儼然一副林黛玉的樣子,如果去掉那條蛇尾。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呀呀呀~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
唐三藏大徹大悟︰「素貞!」
女子一笑︰「叫我小青就行了」
唐三藏和豬悟能趕忙給她捧臭腳拍馬屁,小青只是笑,等到二人口舌說得干了,她便邀請他們去她家喝酒。
注意,是邀請。
小青住在七絕山頂的茅屋里,茅屋用結界與外界隔開,若非她施法,無人能見。
家里干淨整潔,蛇蟲鼠蟻一概沒有,像是普通農婦的鄉村小院。
小青為他們倒上酒,自己先干為敬,也不說話,沒一會一壇子酒就下了肚,她也沒有絲毫醉意。
「這……是雄黃酒?」唐三藏說。
小青笑道︰「是的,好喝麼?」
「蛇不是最怕雄黃的麼?」
「你們真當我是美女蛇了嗎?那你們見過哪個美女蛇請食物過來喝酒的呢?」
二人啞口無言,卻又不敢過問。
小青自顧自喝著酒,看他二人王八看綠豆,噗嗤一聲笑出來。
豬悟能尷尬的抓抓耳朵說︰「難不成你真的是那寡婦們的祖先不成?」
小青舌忝舌忝嘴角︰「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我更喜歡吃她們的丈夫,尤其是這里的肉」她指指豬悟能的大腿,他有些羞臊的攏了攏腿,惹得小青又是一陣輕笑。
「那些男人禁不住美女誘惑,失言于自己老婆,活該被吃」小青說︰「知道什麼叫做狗改不了吃屎麼?這麼多個男人死在我七絕山頂,還有無數個想要一睹我的芳容,淪為我的晚餐,你說,他們是不是自作自受?」
「那麼,這個仙姑傳說是誰放出去的呢?」
小青只是笑,唐三藏有種不想的預感。
又是一壇酒下肚,小青身上更加泛紅,像是被開水燙傷一般。
可她依舊清醒,沒醉。
「你們西游應該經過西梁女國了」
「啊」唐三藏回答︰「怎麼,施主有親戚?」
小青還是笑︰「我姐姐被打死了,就在西梁,你可記得?」
唐三藏捂著腦袋想了想︰「不記得了」
「枉我姐姐痴心于你那麼多年」雖說話里埋怨,可小青臉上依舊是甜美的微笑︰「換來的,居然都是男人的背叛,哎呀哎呀,愛情這東西,真是奇怪」
二人不語,低頭喝酒,小青卻說個不停。
「知道麼,為什麼世間會有愛情?」
二人看她,她依然笑︰「因為那是牽絆。七情六y ,都是牽絆」
「這牽絆有何用處?」豬悟能問。
「因為妖怪是要吃人的」小青笑︰「而且,神也是要吃人的」
豬悟能不解的看著她,她還是笑︰「有什麼能讓你心甘情願為一個人而死呢?感情,那永遠都是人類的致命傷」
小青又喝下一冢酒︰「听說過孫悟空麼?」
二人抬起頭。
「自孫悟空之後,感情,又成了妖的致命傷。呵,偉大的神,終究是三界的統治者!」
「你想說什麼?」豬悟能有些按耐不住。
小青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說,我只是有些醉了。不過現在我又很想說,與其是說不如是回答你們的問題」
她眨眨眼,咽下最後一口酒。
「美女蛇是我,仙姑也是我,她們明知是我,卻還要他們上來」
二人瞪大了眼。
小青笑了,略帶酒意來到他們身邊︰「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牽絆致了誰的命?呵呵呵,無根的牽絆,無盡的貪婪,哈哈哈哈」
她笑著,笑出了淚。
他們听著,眉頭緊鎖。
「快看!和尚!」豬悟能突然指著山下大叫著。
唐三藏站到山崖向下一看,一群黑壓壓的,像是一團黑雲,正如蠕蟲般吞噬著那個貧窮而弱小的寡婦村。
二人連忙拿起家伙想要沖下去,小青卻張開手臂,擋在他們面前。
「你們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麼?」她不笑,面容冷酷。
「讓開!那猴子和小白龍還有老沙還在下面!」豬悟能抄起耙子就要打,卻被唐三藏攔下了。
「呵,堂堂齊天大聖,豈是這麼容易就被打倒的?與其擔心他們,不如保全自己」
這回連唐三藏都開始反抗了︰「靠!施主!酒喝完了?等貧僧有錢了一定賠你酒錢!現在快讓開!貧僧沒你那麼高的道行!我要去救我的徒弟!」
小青嘲諷一笑︰「你以為,當過神仙就什麼都知道了麼?更何況,在玉帝和如來手下當差,又算得了什麼神仙,呸,死走狗!」
這一番話倒是讓唐三藏和豬悟能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一會兒來一句仙神主義自保為大,一會兒又來一句玉帝算個鳥,莫非這美女蛇也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這世上所有事,總有一人能夠掌控,所有的一切,也都是設計好的。即便是她不在了,故事依舊按照原來的軌跡運轉著。無論是如來,玉帝,天蓬,甚至是金蟬」
她說著,揚起了那條丑陋的尾巴。
在二人驚恐的注視下,慢慢褪掉了那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