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黯,周圍的樓宇大廈紛紛亮起參差不齊的方塊燈,下班的人群來來往往,空氣里似乎都飄蕩起濃濃的飯菜香味兒。
衛東侯是第一次打扮得如此隆重,開著自己極為喜歡,一年到頭卻只能開上兩三次的豪華跑車,來接一個女孩下班。以前接衛雪欣放學,他都是穿著軍裝,坐在軍車里。被全身上下的橄欖綠掩著,那感覺跟現在可大不相同了。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這是紈褲貴公子們最常見的行徑,沒什麼大不了,以衛東侯的自負性子,應該駕輕就熟了。
事實卻是,他站在樓下短短一刻鐘,任路過的男女指指點點,各種評論,不管別人把聲音壓得再底,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素質受到極大的挑戰。
正所謂關心則亂。
「呀,你看他頭發打得好亮啊,一定做了發膜。不過就是太短了,我還是喜歡李明浩那種短碎發,更有公子範兒。」
李明浩是什麼家伙?!
衛東侯將後視鏡一扳,迅速瞄了眼自己的發型兒,這軍隊里絕不允許留發超過兩厘米。以前隊上人都說他們留的是囚頭,後來大家解釋這軍隊的紀律性要求非常高,早趕過監獄了,一個命令就是讓你去送死也不能回頭,絕對比監獄更嚴酷,要說他們是囚犯,也不為過。
他們是一群自願為了祖國和人民,將自己的自由和生命貢獻出來的人。
而「囚禁」著他們的是忠誠、信念、堅毅、不屈的愛國精神。
為此,衛東侯和戰友們無時無刻以擁有這樣的軍人特質,感到自傲。
哼,這豈是什麼什麼听都沒听說過的那什麼浩能比的。
現在的女人真浮淺!
「得了吧,你就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啦!這年頭,已經很少有人能把一身白西裝穿得這麼給力的了。白西裝,白跑車,哇嗚,不是二十一世紀快絕種的白馬王子嘛!」
咳咳!
衛東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臉,拿起手機撥了起來。
幸好天色太暗,不然品頭論足的姑娘們一準兒能看到白馬王子澀紅了臉。
心里暗罵了一頓出主義穿白衣服的郎帥等人,本來他以當年看《射雕英雄傳》時的「一身雪白,冒充俠客」調侃反駁,可所有人都說現在流行黑馬王子,已經沒有白馬王子了。基于語環的守舊含蓄,他應該一改之前的黑馬王子的霸道形象,以溫柔為刃,反樸歸真。
當然,就是這一句「反樸歸真」,讓他成了匹白馬兒,誓要把之前北靖裝溫柔王子的風采給踏進泥里去。
「十個男人九個傻八個呆……」
語環的鈴聲響了,她自從听了雷小古的鈴聲後也改換了自己的。
「喂。」
「環環,你還在忙?剛才我踫到你同事,都說你已經開完會了。」、
哼,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丫擺那麼個陣仗守樓下,人家也不會糾結著要不要從後門溜。
「衛東侯,我要加班。」
「那我上來陪你吧!」
語環正站在窗邊看著樓下,一眼就看到男人邁著長腿走進了大樓,急忙跑回自己的辦公位,把電腦打開,要做一副工作狀。
雷小古提著包包,一臉訕然地撐在隔斷屏上,有力沒力地調侃,「環環,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你老這樣兒,在他們那群不要臉的混蛋兵眼里,就成了欲擒故縱了。」
「啊?欲擒故縱。」
「對啦!男人喜歡征服的樂趣,你越躲,他們越是追得有勁兒。」
「是這樣麼?」
「環環,當初可是你教我的,女孩子要矜持,要保持距離,保持神秘感。得,現在你身在局中,當局者迷。」
「小古,你什麼時候成了愛情軍師了。」
雷小古一邊打著金粉妝,一邊拋來個哀怨勾引的眼神兒,「得,每一個愛情軍師背後都有一堆血淋淋的慘敗經驗,才能成就一個戀愛航母。」
噗嗤,遠近各處響起一片噴笑聲。
雷小古不以為然,抽掉那束已經「奉公」的玫瑰花束里僅剩的一朵,踩著恨天高,扭腰擺臀地離開了。
語環瞪著電腦,還在糾結。
那時,一路爬上三樓的衛東侯,遭受了一路的曖昧眼神兒的洗禮,同時被所有拿著玫瑰花兒出來的男男女女們祝福︰「花真美,謝謝啦帥哥」、「帥哥,祝你馬到成功」、「白馬兒,加油!」。
衛東侯初時額頭直抽,到後來也不得不接受現實,還以尷尬一笑。
剛到大門口,就踫到了雷小古。
雷小古吊著眼梢,瞥了眼衛東侯,吐出一個字,「俗!」
衛東侯卻扔給雷小古一顆炸彈,「你男人在後面。」
雷小古一抬眼,果然見到郎帥陰沉著一張帥臉,緊抿著一雙薄唇,穿著被人竊笑的盜版民工迷彩服,一步步走過來。
雷小古視而不見,扭身就走。
郎帥後槽牙一咬,沖上前就抓住了女人的細細的胳膊。
火星撞上金星,宇宙大爆炸。
「流氓,放手!」
「我不放。」
「你不放我就叫非……唔唔唔!」
「該死,雷小古,你瘋了嘛!」
「我就瘋了也不要被你個負心漢、渣渣兵非禮!滾開,別擋姐的道兒。」
「站住,跟我回家。」
「雙腿長在姐身上,你管不著。」
「你是我的女人,我管定了。」
「啊呸——」
「你再呸,我就吻你了。噢……」
「管你去死,呸呸呸——」
「雷小古,你給我站住,你要去哪兒?」
「姐要獨自去偷歡,你丫的靠邊站。保安,這個非禮我,快抓住他呀!」
玻璃大門自動合上時,外面響起的一片混亂的驚叫咒罵聲給阻隔了去。
「請問語環在哪間辦公室?」
「呀,喲,哦……那……」
這公司里的人怎麼一個個都傻不拉嘰的,啄木鳥變的還是布古鳥化的,連句正常人話兒都不會講。
衛東侯在掃地大媽顫抖的指導下,大步橫掠整個裝修公司。
進門是裝修材料展示廳,各色各式的瓷磚,地板,門,窗,衣櫃,灶台等等,琳瑯滿目,風格多樣,走在里面,讓不想裝修的人都有種想把家重新布置一番的沖動。
不過,這一層層一疊疊的設計,讓衛東侯繞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最里面的辦公區。
眼神兒環繞一圈兒,看到了公司的布告欄,設計師作品展示牆等等,里面語環的作品還真不少,且還有用戶點評,滿意度十分高。
回頭時,正好看到語環的身影在一片毛玻璃後閃了下。
這丫頭,又跟他玩別扭。
他長腿一邁,拐了過去。
然而,在衛東侯走到語環辦公室門前時,語環家的老總也剛好收拾下班,看到她這方燈還亮著,本著愛才惜材之心,也要過來問候關心一下。
門,先一步被衛東侯推開了。
語環立即抱著一疊資料,「今晚我沒空,我剛接到個CASE,我要……」
哪知老總就停在了門邊,瞅著高大帥氣英武不凡的衛東侯,頓時眼冒金光,「¥」角符兒嘩嘩直跳,嚷開,「語環哪,男朋友都來接你了,有什麼活計明天再干不遲。咱今天開會的工作內容,也不急,一步步來。工作重要,這休息消遣也很重要啊!」
衛東侯眼眸一亮,立即跟老總做了自我介紹,開口就感謝老總對語環的照顧和栽培,儼然一副「自家人」的模樣。
老總混跡江湖多年,早就是個老人精了。之前還一直奇怪語環突然那麼受集團公司的重視,連董事長都出面保架護航。雖然以老總的級別,還遠遠夠不上參與集團公司高層會議的級別,見到傳說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年只到公司上班不超過一百天的董事長,但光听「衛」這個姓氏,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衛東侯出色的樣貌雖極少出現在財經雜志上,他也在女兒的八卦明星雜志上瞄到過。
老總這一說,語環到嘴的各種借口都落了空,不得不跟著男人們下班去。
路上,老總儼然一副娘家長輩的模樣,跟衛東侯交流起語環的種種「好」,以一種符合長輩身份的角度,進行了隱晦而不夸張且又不遺余力的贊美和表揚。
衛東侯被這一溜馬屁拍得十分爽,心下也決定以後讓集團多多給這個小小子公司一些投資和訂單。
老總听出這話里意思,那笑得就像好好先生彌樂佛,一出大樓,很聰明地功成身退了。
……
回頭,衛東侯也夸了老總幾句明事理,知人善用,問語環,「想吃點什麼?川菜,粵菜,韓國燒烤,法國料理?」
語環癟著小嘴兒,瞪著男人說,「你傷都好了?」
衛東侯撫了下左眼的OK繃,「約會不礙事兒。」
事實上,他身體的再生能力比嬰幼兒還強,早好得沒影兒了,但為了某種原因,故意帖了一個OK繃。
語環還別扭,「你怎麼也不在家里休息一下,早上你還在發燒。」
衛東侯拉開車門,將女人推上車,風流倜儻地一笑,「環兒,我有你這味特效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立馬發動引擎,不給女人太多反悔的時間。
「唉,等等。」
「怎麼了?」
女人的眸光,投向了大樓前那個擁滿了人群的公交車站,男人瞄過去一眼,沒發現什麼特異之處。
「我餓了,我去買點吃的。」
「哎,環兒,那兒有什麼吃的,你說我去買。」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
可惜那里人車擁擠,豪華跑車也開不過去,衛東侯不得不將車開回大樓前的臨時停車衛,回頭去追女人。
「一杯綠豆湯,一個漢堡。謝謝!」
女人停在了一個推車小吃攤前,食攤前里外圍著的都是剛剛下班忍不住饑腸轆轆,前來買小吃的白領們。
孜然土豆,串燒鵪鶉蛋,煎餅果子,烤紅腸等等,真是香味兒四溢,讓人聞之口舌生津,食欲大漲。
「小姐,找你五塊,拿好啊。」
「好,謝謝。」
瞧這價格也非常經濟實惠,難怪買的人那麼多。
衛東侯才發現,剛才在樓下等人時,聞到的就是這里的香味兒,只是現在仔細一看,他又皺起了眉頭。
「好啦,走吧!」
語環先大力吸了口綠豆湯,頓時感覺舒心暢肺,一天的疲乏都沒了,再咬一口時下流行的這種中式漢堡,脆脆的酥皮兒咀嚼起來特別美味兒。
衛東侯不贊同地發表意見,「環兒,這街邊小攤有衛生局的營業執照和衛生安全檢驗合格證麼?我看那炸土豆的油都黑糊糊的了,不會是地溝油吧?綠豆湯新鮮麼?」
語環怪瞪了男人一眼,「這種游擊隊似的小吃攤,哪有什麼三照五證的。」
衛東侯頓時覺得那香氣四溢的東西很礙眼,「這麼不衛生不干淨的東西,以後別吃了。」
語環不以為然,「哪那麼嬌氣,我可沒你那麼講究。」
衛東侯本想嗆上一口,不過轉眼一看女人吃得油亮亮的小嘴兒,津津有味兒的享受樣兒,又舍不得打破現在的好氣氛。
心下轉了轉,換了個角度進行引導教育。
「真那麼好吃?」
「當然好吃了,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買。你可不知道,我小時候和外婆一起生活,經濟拮拘,外婆為了讓我好好長身體,常給我做這樣的肉夾饃,有菜又有肉。」
原來如此。
衛東侯心里一軟,又問,「嗯,我好像也餓了,給我償一口。」
語環轉頭迎上男人認真的眼神,似乎已經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嘴里嘀咕著「早知道就該多買一個」,還是把餅子轉了個沒咬的邊兒,遞到男人嘴里。
此時,白色的豪華跑車在寬敞的大馬路上駛過,車上的小女人卻在喂帥司機吃著最廉價的草根小吃。
嚓 嚓,嚼勁兒一流,味道也不錯,的確很解饞。
衛東侯忍不住問,「環兒,你下班後經常買這東西?」
語環搖頭,「不會。只是最近入秋,天寒了,有時候下班晚,一聞到這味兒就饞。」
衛東侯點頭,「嗯,好吃是好吃,不過這種路邊攤的東西偶爾吃吃行,咱還是自己做著吃,或者到有照有牌的大館子吃,更養生。」
語環扭頭看著男人難得一臉諄諄教導的模樣,奇怪這樣的男人是一時興起,還是本來就是屬于他的一面。
衛東侯又問,「環兒,以後你要喜歡吃那東西,我讓家里廚師給你做,保證比這個更好吃。行不?」
語環搖頭,目光拉遠,「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那對夫妻只帶著一個女兒在城里討生活,那孩子已經考上不錯的中學,可惜沒錢讀。他們是外地人,必須交建校費一萬,我買個湯和餅才五元,這要放在星巴克那樣的飲料店至少番個十倍了。
他們還有個小兒子,一直由山里的老父老母帶著,已經兩年沒見過爸爸媽媽了。這夫婦兩就想能多賺點兒錢,能把兒子接過來,不當留守兒童,有爸媽在身邊的孩子才幸福,其他的一切都是虛的。」
語環沒說出口的是,一家人團圓,比什麼都重要。雖然她只花了五元錢,但在對方的眼里,卻是非常非常重要甚至不可或缺的回報。
有時候擁有得越多的人,越是不懂得珍惜,肆意浪費糟蹋。有時候等到後悔了才知道,可並不是什麼都能重新追回的。而更多的時候,更多的人,常常都是不以為然,或許他們由于出身和家族的優勢,一輩子也難償到後悔的滋味兒。
這個世界,本來就極不公平。
我們該如何化解心里的不平呢?
……
汽車很快駛到了璽奧廣場,這里的商品琳瑯滿目,更有各式各樣的小吃店、中餐館、大餐廳,幾乎能滿足所有年齡階層的消費喜好了。
衛東侯此時卻沒有約會初時,那麼胸有成竹了。
璽奧廣場的所有美食餐廳,全都是照牌齊全,絕不會出現地溝油這種東西。但同時,也正如語環所說,要進駐這里,商家資質是經過嚴格篩選過的,另外,地皮不便宜的結果,商品價格也番了幾翻。
要找一塊五一杯的綠豆湯,和三塊五一個的漢堡,就是天方夜譚了。
對于衛東侯來說,他曾經吃過一百塊錢一個的霸王包子,更吃過三百塊錢的一小碗高原魚湯。
他們的價值觀,的確差太遠了。
停好車,衛東侯給語環開了車門,扶她下車。
他握著她的手,沒有立即松開,「語環,我懂。」
她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嘆息般地喚了一聲,「衛東侯……」
兩人不禁都沉下了心思,走向餐廳時,都沒有再多說什麼。兩人也都知道,這樣的相處,已經無形中,慢慢改變著一些事。
進門時,語環又要伸手拉門,被衛東侯握了回來。
「環兒,這種事應該留著讓男士來做。」
「開個門而已,不用那麼講究吧。」
「這不是講究,這是紳士的義務,更是因為,我疼你。」
語環當然對前半句,不以為然,可是最後三個字,和暖了心。
他的確在實踐那個「唯一」的諾言。
她欣然領受。
這一晚的約會,雖然開場鬧了個小插曲兒,跟衛東侯執行任務時大不一樣,他卻感受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真實和快樂。
散步,吹牛,打趣,逛小商店兒,殺價,佔小便宜等等草根層的約會樂趣,取代了曾經跟明星名媛們听音樂會,逛服裝珠寶展,吃高級料理,泡聲色犬馬的各式夜店兒。
衛東侯發現,女人簡直就是殺價的天才,那一股子鍥而不舍的勁兒,愣把人家老板都誆得服服帖帖,還得苦笑著歡迎她再來光臨。
語環發現,男人貌似也不是那麼紈褲,他懂得比她多,見解比她更有深度,那些都不是一般人知道的,當然也不是男人生來就會就懂的,都是男人花了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和歷練獲得的。
他了解了她的草根世界,平凡,樸實,樂觀,知足,積極,進取,其實跟他喜歡待在部隊里的那種實實在在的感覺一樣。
她也慢慢了解了真實的他,以前總是不喜歡別人談什麼傍大款高富帥,紅三代富二代,其實他們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更多的在于他們在家族名譽和責任的壓力下,必須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這又有多少人看到呢?
人人都渴望美好幸福的生活,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享受更高品質的服務,無可厚非,他想要她飲食健康出行安全的心意,都是人之常情。
滿天星子下,他輕輕吻了她的眉睫。
傳說,吻了心愛女子的眉睫,就能生生世世與她結緣。
「語環,你要記著你和那些名媛淑女一樣,也是公主。你是我衛東侯唯一的公主殿下。我現在發誓對你效忠,絕不食言,否則就罰我永遠也找不到你。」
男人鄭重其事地突然跪了下去,惹得天台上看星星的其他情侶,都驚訝又歡喜地直瞄著他們,指指點點,或者直接要男友也如法炮制。
語環又好笑又羞澀地直拉男人起身,男人很固執地繼續宣言,「語環,從今以後你就學著習慣做我的公主,享受我的寵愛,做個幸福的小女人。懂沒?」
「哎呀,人家知道了,你快起來啦,大家都笑了。」
「你笑了就好。記住,上下車,開關門,男士代勞。有位名作家說過,懂得享受男士服務的女人更受尊重,更幸福。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好吧,我答應。」
「環兒,要不趁今天,你就答應嫁給我吧!」
「討厭,一碼歸一碼,不準歪樓。」
「唉,咱就歪一次,就是幸福大圓滿啊!」
「不要不要……」
「環兒,你別害羞啊,這大家都可以當我們的證婚人……」
小兔子一溜跑掉了,大老虎熱情直追。
回公寓的路上,語環突然收到了北靖的電話,一時心里又虛得很。
「語環,你在跟衛東侯約會麼?」
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語環,約會沒關系,但一定不要上床。」
「咳咳咳,JOE。」
那頭,北靖淡淡笑出聲,「語環,我相信你能堅守最後陣地,不會再犯相同的錯。」
「JOE,你什麼時候回來?」
「環環,你想我了麼?」
「嗯,那個……」其實她想說,再過兩天大概家具就要到了,布置的時候屋主在場比較好商量。
「衛東侯,我知道語環心軟善良,不過只是同情你的傷勢,不忍拒絕你罷了。相信你這麼聰明,應該能分清楚,什麼是同情,什麼是愛戀。」
北靖直接開口,他很清楚憑衛東侯的耳力,絕對把他的話听得清清楚楚。
汽車正好停在了公寓下,衛東侯一停下車,拿過語環的手機就道,「北靖,咱們東方人凡事就講究個先來後到,先下手為強。總之,你已經晚了我一大步。你根本不適合語環,趁早認輸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溫柔的眼神兒挑逗正糾結尷尬的小女人,頗為自得其樂。
語環又羞又急,拍開大手,又被欺上紅紅的小臉兒。
衛東侯游刃有余地將情敵PK下場,直接掛了電話,俯身將小女人壓在了坐椅靠背上,嚇得哇哇直叫,卻沒有真的吻下來。
「環兒,北靖這家伙絕不是好人。」
「你讓開啦,你這個模樣才不像好人。」
「嘿嘿,我知道,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壞。」
「胡說,你起來啦,被人看到影響多不好。」
「遵命,老婆!」
「哎,你別亂叫。」
「這是我的心聲,你本來就沒答應我了,再不讓我抒發一下,會憋壞的,這也不利于我的病情康復啊,哎……」
剛跨上一級的男人突然撫額偏倒,嚇了女人一跳,急忙上前攙扶。
卻發現男人的眼眸賊亮賊亮的,根本就在哄人。
兩人打打鬧鬧地終于上了樓,到了公寓前。
大門打開後,衛東侯掃了眼室內,確定沒有異型生物,又偷吻了語環一大口,退出了房門。
「環環,明天見。」
語環還以為男人又會死皮賴臉地在屋里蹭一晚,借機又卡油吃豆腐。
「你不跟我道晚安麼?還是希望我留下來,將好事進行到底。」
他眉頭一挑,痞痞的氣質讓人直好笑。
語環哼了一聲,又正色道,「衛東侯,我想問你件事兒,你不要騙我。」
衛東侯突然伸手將人抱進懷里,摟著縴腰,感受軟玉溫香在抱,「問吧,寶貝兒。」
語環啐了男人一口,問,「那天,你也在過山車上,對不對?」
衛東侯的笑容慢慢降了下來,卻沒回答。
語環又問,「是你救了我,對不對?我看到了。」
她故意加重了肯定語氣,想要逼他承認。
他抿著唇,神色也有些嚴肅起來,卻仍是不答。
她有些急了,「衛東侯,你一直跟著我們的,對不對?你別騙我,我知道就是你。」
他突然一笑,說,「環環,如果是我救了你,你能不能對我以身相許,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她拍了他一爪,「人家說認真的,你別貧嘴。」
他又正色,「語環,我也是說認真的。如果真的踫到這種情況,即使我月兌下了軍裝,我第一時間要搶救也是必須救的是其他人。因為我是人民解放軍,人民的兵。你,懂麼?」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你,你看著我遇險,都沒時間對我伸出援手?」
「咳,可以這麼說。語環,我們當兵的首先是軍人,是人民的兵。其次,才是兒子,孫子,丈夫,爸爸。」
他的眼底,浮出一絲無奈,一些緊張,更有難言的沮喪。
她突然明白,那些沮喪是為何因了。
「難怪小古嚷嚷著絕不做軍嫂,這個行當的確不是普通人的心理素質能夠接受的。」
「語環,你……」
「衛大校同志,謝謝你今天的招待,祝你有個好夢,晚安。」
衛東侯瞬間失語,看著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有種嚴重失足的感覺,後悔自己太早說了「真話」,可這些話又是不得不說的。
他無法告訴她那些怪物的真相,不想她知道得太多,那畢竟離她的認知世界太遠,不知道最安全。他只能說出另一個真相,一個他一直猶豫,在面對北靖時最沒有信心的事實。
房門慢慢合上時,語環看著男人漸漸被掩住的沮喪臉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有些不忍。
當門快要合上時,突然又被拉開了。
「衛東侯。」
「什麼?環環,你想通了?」
「我問你,這屋子里還有沒有你安的監視竊听器?」
衛東侯俊臉一繃,踏進了屋子。
不足半小時,語環目瞪口呆地看著男人,在牆角、壁燈、窗簾、電視牆等處,拆下來一堆小玩藝兒,心疼立馬消煙雲散,那氣啊是一拱一拱地往外冒。
這簡直就是侵略個人**,沒仁權啊!
「你這個流氓兵,太可惡了,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衛東侯,我就是再笨也不會對個偷窺狂以身相許,哼!」
砰咚一聲大響,大門又甩上了。
衛東侯猛抹了把臉,嘆息一聲,走掉了。
竟然沒有爭辯,解釋一句?!
站在大門內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
……
一連幾日,衛東侯都殷情相候,早送晚接,附帶贈送早中晚餐,外帶宵夜零嘴兒。
語環在公司里也立即成了傍上高富帥富二代的幸運灰姑娘了,每天的鮮花,都被她分送給了同事路人。
當然也少不得眼紅妒嫉北且說小話的,譬如語環的鬼屋項目,大賽獎項,老總們的重視,董事會的特別提拔等等,都跟衛東侯迅速掛上了勾。
雷小古听到牆角話後,就不客氣地予以反擊,嚇得一群人誰也不敢招惹這「挾子天子以令諸侯」的柴火妞,就怕惹火燒身。
語環當然也懷疑過事實,當面質問過衛東侯,衛東侯義正嚴辭地否決了。
拋開這些不談,當下的生活,的確輕松又愜意,宛然成了時下眾多都市高級白領的日常寫照,出入有車接送,進出有人開門,吃穿有人買單,公主範兒十足。
有時候太開心,也會有些小忐忑的。
偶時北靖打電話來,語環就會覺得特別尷尬,小小環已經狠揍了她好多次,讓她都快沒臉接北靖的電話了。而且十有七八次,都是衛東侯在身邊,兩個男人毫不顧及地互嗆抬杠,似乎建立起了一種別樣的「友誼」。
為此,語環格外過意不去,更認真地為北靖布置新家。
不過之前訂的家具還沒有完全到齊,而眼下國慶節的房地產交易會展覽,已經緊鑼密鼓地拉開了序幕。
這日,語環由秘書提前提醒,到嵐陽集團拜見其執行總裁。
和雷小古這個助理設計師一起到達嵐陽集團的大廳時,兩人都暗暗驚訝了一番,直贊果然不愧是骨灰級的大企業,大廳裝修氣派不凡,比起央企也不遑多讓。
雷小古還稱,用來拍韓國偶像劇,也很帶感啊!
語環的職業病又泛了,拿起隻果手機,三千萬像素同單反的效果,拍下數張別具匠心的設計風格。
兩人邊說邊笑邊討論著,上了電梯。
沒有注意到,一個大月復翩翩的女人也緊隨其後,進了大廳。
衛雪欣瞄了眼語環離開的方向,眼底也有一分疑惑,直接到總台詢問。
「對不起,高夫人,客人到訪的情況都是公司機密,我們沒有職權透露。高夫人,您和總裁並沒有事先預約,總裁現在正在會客,您大概要等一下了,您可以先上去找總秘書長。」
「不好意思,讓你們為難了。謝謝!」
衛雪欣挽了一個完美得體的笑容,扶著大大的肚皮,一步一頓地朝電梯走去。
總台小姑娘們看她的模樣,忍不住紛紛議論。
「真是豪門大戶出來的千金小姐,氣質可真不一樣。」
「切,你沒發現,她就是之前上過海報婚紗廣告的新娘子嘛,我覺得高少還是沒有那個新郎倌兒來得帥氣有型,真不明白這女人怎麼會棄西瓜而就芝麻。」
「這些豪門大戶兒的事兒混亂得去了,鬼知道她一副千金淑女相兒,骨子里會有多騷多爛。」
「對哦。我來前,听說咱們總裁好像也跟個風塵女子搞上,弄得差點兒母子絕裂,鬧得滿城風雨呢!」
衛雪欣豎著耳朵,听到一些支言片語,心里默默地把那幾個女人的工作牌名號記了下來。
上樓之後,楊湛的秘書長接待了她,她接過上好的碧螺春,贊美秘書長管理有方,辦公室里一片忙碌景像,連半個插科打諢閑聊天的人都沒有,不像樓下大廳,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的確比不上這些身在高位的管理人員。
秘書長笑著離開,心下卻有了幾分計較,派了個助理到樓下走了走,很快就收羅了具體信息,于是那幾個說閑話的前台小姐很不幸地就丟了工作。
衛雪欣不時張望楊湛的辦公室,看著秘書長托著一疊資料似要進去的樣子,立即沖了出去。
資料被撞落了地,秘書長急忙將衛雪欣扶住,這身懷六甲可不是說著玩兒的,最近大家都知道楊家老太爺十分喜歡這個孫兒媳婦兒,連老夫人都受了氣,搬出大宅了。
衛雪欣一邊道歉,一邊瞄地上的資料,發現都是房地產交易會的資料,當她瞄到幾張展位劃分圖時,眼眸一亮,立即伸手拾了起來,詢問因由。
秘書長覺得這也不是什麼機密,便解釋了幾句,急忙進了辦公室。
那時,語環剛剛結束自己的設計理念的講敘,有些緊張地提出了公司的請求。
大辦公桌後的楊湛,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眉目深刻,極為有型,五官雖比不上衛東侯和北靖的俊美,氣質極為出眾,讓人不敢小窺。
從進門到現在,楊湛言辭簡練,有的放矢,讓第一次面對這種大人物的語環倍感壓力,好在身邊還有一個雷小古給她壯膽,再加上頭晚上衛東侯幫她背書,讓她更多了不少信心。
而接觸下來,語環發現衛東侯提供的信息非常有效,讓她無形中避開了不少地雷。
楊湛听完講解後,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選擇當地的石材和木料,的確很環保,經濟。不過,就我所知,這些材料的壽命並不長,且在日照和潮水的影響下,最佳使用年限不過十年到二十年。」
語環解釋,「楊總您說的對。我初步估計的是至少十五年左右,這里也考慮到歐美人士都喜歡不定期地翻新重裝屋舍,他們很多都是獨幢的別墅設計,木料有時候佔到八成以上的主建材,其翻新規律也就在十到十五年之間。」
楊湛點頭,卻說,「你說的沒錯。不過,十年就翻新一次,這也是一種不環保。」
語環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十分誠懇且有些老實過頭地說,「楊總說的很對,這一點是我設計的疏漏,目前我還在尋找更好的解決辦法,能將時間延長到二十年到三十年。楊總能否賜教一二?」
雷小古暗地里踩了語環一腳,哪有人這樣直暴其短,不懂掩飾的呀!
楊湛翻了翻資料,抬頭直視面前明顯有些緊張,卻依然對答如流,且不卑不冗,游刃有余的女子,「以喬小姐的資歷,能做出現在這樣的設計,已經相當不易。」
語環提起的心終于又放下少許,听出這也是一種認可。
因為衛東侯提醒過她,世上本沒有完美的設計,總是會顧此失彼。
楊湛這人跟他一樣都是完美主義者,實事求是,吹毛求疵再所難免。若是踫到不足之處,只要實話實說,悉心請教比起掩飾錯誤和漏點兒,更得楊湛的心。
果然,這一關總算過了。
雷小古明顯也松了口氣,但又直踢語環的腳,暗示該提老總的要求了。
語環瞅著時機,提了出來。
楊湛看著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女人緊張又期待的眼神,心里不由宛爾。
卻故意皺了下眉頭,說,「展位的位置和大小,都是根據公司資歷和規模來分配。按貴公司的情況,要想分到A區,有違規矩。」
雷小古立馬說,「楊總,規矩是人訂的嘛,可以靈活處理一下三。」
楊湛臉色一沉,「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集團雖是主辦人之一,但也只能安排一半不到的展位。」
雷小古本想說,一半那也有上百家了,挪一個出來有什麼難的呀!
這話就被語環給打住了,「楊總,我們公司除了舊有項目,最近還代理了一個歐洲品牌的環保建築項目,集團上面對這個項目也非常重視,已經將項目提交到了房管局和國土局那邊做項目備案。目前我們老總已經談成了兩個大項目,一個是……」
語環扔出的這個王牌,正是老總私下授意的公司秘密新項目,一個就涉及資金千萬。
當時听得雷小古也是瞪大了眼。
然而,講完後,楊湛仍是面色不改,提出了更尖銳的疑問,「你們家公司注冊資金怨不過三千萬,雖然算是蓉城較大的裝修公司了。不過一下接下這兩個超過你們資本兩三倍,上億的項目,不現實。」
嗯,這話還算中懇的了。要換了其他嘴賤夠爛的,一準說他們吹牛夸大,貪心不足蛇吞象。
語環忽爾一笑,道,「楊總您沒說錯,局里的領導的確給了我們不少寶貴的建議,說這樣大的項目,以咱們一個主營裝修的公司吃下,並不合理,也不合情。其實,我們老總今天派我來也是來向楊總您透個信兒,看看楊總有沒有興趣,一起合作做這兩個項目,共盈共利。」
楊湛放下資料,靠回椅背,雙手相握,口氣也變得閑懶,「如果我沒興趣呢?喬小姐今次恐怕要敗興而歸了。」
語環說,「楊總您多慮了,生意是談成的,一次不成還有二次嘛!我相信,以楊總的眼光,一定不會錯漏真正賺錢又能提升公司品牌形象的好機會,在如今這個房地產業林立且參差不強的行業里,掌握最新流行產品,處于行業領先水平,引領潮流,比起到處佔地盤蓋高樓的那種老式操作法,更具競爭力。」
……
一個小時後,語環和雷小古如時完成拜訪,出了辦公室,兩人都對視一笑,感覺像打了一場大仗,但也確實讓她們學到了不少東西。
「語環,可嚇死我了,還以為定不下來了呢,沒想到峰回路轉啊。」
楊湛最後突然站起身,一直嚴肅的俊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表示願意合作,展位的問題也迎刃而解。畢竟,做為項目的合作者,當然更要給自己的項目一個最棒的展示位啦!
語環一邊和朋友就和著,心里卻想到了頭晚和衛東侯吵吵鬧鬧的研究今天的見面談判,心里升起一股難言的感動。
兩人這方剛走到外面開放的秘書辦時,就撞上了衛雪欣。
「語環,好巧,你們也來找我大伯啊?」
衛雪欣?!
這時候,語環還並不知道,楊湛家跟高珩的關系,自然也不明白衛雪欣怎麼會叫高湛「大伯」了。
只是一看到那個高高聳起的肚皮,不好的預感又由然而生。
雖然衛東侯再三開導她,再三承認,她還是直覺性地不喜歡見到這個溫柔端莊、美麗大方的女人。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小心眼兒,但這種心理實在很難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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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素生物本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