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侯開著自己那輛超霸道的白色邁巴赫,一大早就到了市刑偵大隊找陳易洋。
「陳隊,你那戰友又來啦!」
「陳隊,你發達啦,這天之嬌子現盯上你了,你倆隔三岔五地在咱隊上密會,不是有什麼基情吧!」
「去你的——」
陳易洋心頭苦笑,急忙跑出去接衛東侯。
他心里當然很清楚,衛東侯一大早就找上門來,八成是余怒未歇,全是為了那位姓喬的小姐。
見到人後,陳易洋打趣兒,「東子,這麼早?你昨晚中秋團圓宴上,已經把你家玉環妹妹搞定了吧?怎麼就往我這煞氣森森的地方跑?你可是快大婚的人。對了,好日子定在什麼時候?哥們兒已經準備好放大血了。」
可惜他這一頓馬屁是拍到了馬大腿上。
衛東侯這會兒可沒心情玩笑,眼底一片陰霾,擺了擺手,「阿洋,別提了,咱進屋說說案情。」
陳易洋心里一個咯 ,看這閻王臉,難不成又「黃」了?!
哎,這位公子哥兒終于踢到超級大鐵板了,可稀奇了啊!想當初在大隊上,但凡各種比武操練大會,這位爺兒可從來都是拿第一的。當然,這里必須排除掉他們「四大天王」的老大刑戰,他從來不參加什麼比武,只管贏衛東侯就夠了。
門一關上,陳易洋也知道該來的逃不掉,立即拿出了昨晚連夜整理好的全部案情資料遞給了衛東侯。
其實這是完全不符合大隊規矩的,陳易洋沒有避諱,也全因為衛東侯在無極大隊的聲望和地位,情緒管理能力一流,不會沖動到去踩那絕不能踩的底限。
緊盯著衛東侯的表情,說,「東子,東籬小築的這次事故,還有嫂子街邊差點被撞,我覺得並不能排除就不是妖怪作案的嫌疑。」
衛東侯一听,抬頭瞪眼過來,「阿洋,你胡扯什麼。什麼妖怪?你退了役就忘了咱們人民解放軍的一大守則,無神論!」
陳易洋笑笑,「東子,你別誤會。我說的是妖怪,我沒說有神。」
衛東侯一哼,「別給我偷換概念。這只可能是**!案子交給你們都快一個月了,還沒抓到主犯,語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襲擊,我真要懷疑以前在無極大隊號稱‘最狡猾的主考官’已經被大都市污穢障了腦子了。連這麼個……」
陳易洋一手按在資料夾上,直看著男人怒凝的眼,「東子,你真的沒什麼好對哥們說的?那次倉庫事件,現在還關著疑犯也聲稱看到怪物,最近兩次,你給的錄相資料也拍到怪影兒。我听昨晚街面上的目擊證人說,嫂子突然消失在車前,你還在那車上留下了一個大掌印兒,而我調取附近的監視資料,四五個攝像器里竟然全都是米花糖,你要不讓我懷疑這是大隊長您的杰作……」
衛東侯忽然一笑,卻毫無笑意,「阿洋,你是懷疑這些都是我做的?」
陳易洋點頭,「我不排除你為了追回嫂子,故意制造一些英雄救美的機會,再展雄風,抱得美人歸。」
衛東侯臉色一肅,將資料夾合上,砰地扔還去,「你這資料上說,那天抓到的混混,到現在還神智不清,精神狀態不正常,到了法庭上也沒人相信了;撞車司機咬死了說是憎恨自己老婆,而移恨于穿著同樣衣裙的語環。兩者毫無關系,語環屢被人害,變成了偶然事件?!呵,這個主犯倒是挺會為自己和稀泥。」
「的確,每次我們一抓到個看似極有利的線索,很快就會被掐掉。對方,絕對是個高手。」
「放屁!我現在嚴重懷疑你的刑偵能力。」
「東子,你這是對我的藐視。」
「好吧,我不藐視你的專業能力,但我藐視你被這局子里的一團污煙障氣的官僚作派,給搞得沒了咱無極大隊的精氣神兒,孬!」
陳易洋嘆氣,這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啊!普通社會大眾人群里的行事規則,和軍隊完全是兩碼子事兒。在軍隊就是「命令第一」,人情靠邊,放到普通的情理社會,情在理之前。
「行,東子,我承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我要提審目前抓到的一個重大嫌疑犯——肖一飛,給你個審訊名額吧!不過,咱事先可說好了,這是警察局,不是無極大隊的囚犯審訊練習課,不能動用私刑的。這家伙非常狡猾,咱們得智取。」
對此,衛東侯心里只扔了個白眼。
……
語環這方。
關上衣櫃,那件盛裁了她一個美美希望的漂亮裙子,再次被擱置于黑暗之中,短時間內她都不想再讓它重見天明了。
回頭想立即上班,但想到頭天老總故意多給她們交易會籌備小組放半天小假,可以不用那麼早去公司,她的興頭兒就落了下來。
一時找不到事情分散精力,想到頭晚那麼不禮貌的舉動,轉身就跑掉了,還得跟衛家兩佬通通氣兒。
看看時間,她知道兩位老人都習慣早起,這會兒差不多晨練也該回屋了,遂撥了個電話給衛太後。
事實上,衛太後心思重,一晚沒睡好,這會兒還懶在床上,一接到語環的電話,精神就來了。
「環環?哎,你,你昨兒個怎麼自己回去了?也不讓東子送呢?你沒事兒吧?有什麼不開心地告訴女乃女乃,別忍著了。昨天女乃女乃已經幫你訓過雪兒和她老公了,還有東子他媽就是被咱們嬌慣壞了,腐朽階級思想嚴重……你千萬別往心里去啊,一切有爺爺女乃女乃給你們做主。反正你們現在年青人結婚了,都不跟長輩住一塊兒的,沒關系的啦!」
電話里,听著老人一堆嘮叨嘀咕,語環又熱了眼。
心里積壓了一夜的窒悶,也因為老人的關切和體貼,散了一大半。
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吧!不管你做了什麼錯事兒,最終陪著你、安慰你、給你無私幫助、各種鼓勵的都是家人。
「女乃女乃,我沒事兒了。真的啦,其實該我說聲對不起,我那樣子跑掉實在不禮貌,花女乃女乃他們……嗯,我知道啦,不管怎樣,語環也要爺爺女乃女乃的,周末我給你們做仙翁果子。」她輕輕拭過眼角的濕意,「女乃女乃,其實,我打電話來,還想問問,衛伯母她好嗎?她的心髒不好,我昨晚說了那些話……真的很抱歉,害她動氣傷神……我,我知道幾個養心的按摩法……」
語環完全不知道,這個時候,衛母就在婆婆床邊,她是每天定時都要給公公婆婆打理房間,今兒見婆婆還沒起床,便進來詢問情況,沒想到被衛太後故意拉住,听到了免提里,語環的問侯和自責。
這些東西,當然做不了假。
衛母听著免提里傳出的聲音,眼神也變了幾變。
「環環,這些事兒你都不用操心。你告訴女乃女乃實話,你和東子的事兒……」
「女乃女乃,對不起。這事兒,是我自私,我,我還想趁著年輕好好干干事業,不想那麼早跨入婚姻,暫時……不想再談感情了。請您代我跟衛伯母說一聲對不起,希望她別再生衛東侯的氣了。」
通話結束。
這方,婆媳兩陷入一陣沉寂。
良久,衛太後才問,「小芬哪,你爸說我太沖動,沒顧及你和兒子的想法感受,媽也跟你說聲對不起。剛才的通話,你都听到了。媽也不洗白啥。正所謂,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語環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你慢慢用心去看去了解,就會懂。」
衛母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回了屋。
她在屋里坐了坐,看著斗櫃上放著的一張張兒子的照片,從幼時的可愛嬌氣,到成年後的英武俊帥,每一張照片里都凝聚著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期許,和深深的驕傲。
做媽媽的,哪個不希望孩子幸福呢。
她拿起了電話,撥了一個許久未撥的號碼,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人接起,可見那方的人也一如初始般緊張而迫切。
「小芬,是你嗎?」
男人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潤低沉,帶著一絲久未聯系的激動雀躍。
「郝師兄,是我。好久沒聯系了,你現在好嗎?」
「好好,一切都好。呵呵,其實應該是我問你,不過現在听到你的聲音,跟三十年前一樣,這麼有精神。師兄就知道你肯定很好……」
衛母掌心微微汗濕,听著男人殷情感嘆的問侯,久久的,才問出自己的目的,「郝師兄,其實我是想拜托您幫我查一個你們學校以前的畢業生的資料,可以麼?」
「可以。你說,叫什麼名字?學生還是老師?」
衛母心里感動,說,「喬語環,听說好像已經從你們學校畢業快三年了。」
……
市刑偵大隊,審訊室。
「呸!打啊,朝這兒打,用全力啊!瞅著哥們您的鐵甲鋼拳,一次要不整斷根骨頭,還真對不起您二位爺的練家子出身。」
「東子,別上當!我都說過,這小子很聰明,對咱們這套很熟悉,早在關進來的當晚,他的律師就上門警告過我們了。」
衛東侯的拳頭被陳易洋攔住了,拉到了門外。
「兩位官爺,你們可商量快點兒啊,要是沒真憑實據,哥的律師待會兒來了,哥可就沒時間奉陪,要回家抱婆娘啦!」
門關上時,還傳來肖一飛囂張十足的聲音。
「東子,冷靜點兒。」
「阿洋,我很冷靜。你知道他為什麼不怕咱們,不吐實?你該很明白,咱們以前隊上早就教過我們如何對付這種自以為聰明的家伙。」
「我知道,可咱們現在不是在隊上,對付的也不是那些窮凶惡極的恐怖份子。這里是普通社會,咱必須遵守這里的規則。請你體諒一下我們工作的難度,耐心一點。只要他心里有鬼,咱一定能挖出來。」
「哼!我怕要等你們真挖出來,到我再從部隊回來,我老婆是不是已經被東西砸了還是被車給撞了?!這個萬一,誰承擔得起?!」
陳易洋臉色變了變,確也沒有反駁的借口,最後只說會加派警力秘密保護語環,另外讓方臣繼續當語環的保鏢。
衛東侯當然不滿意,極力表示要單獨審問肖一飛,但袁飛虎突然打來了緊急電話。
「東子,你必須提前歸隊了。別跟我談條件,這是元帥的命令。你的事情,沒能瞞住總政部的人,他們已經把事捅到了上面。之前港城的那起怪物襲擊過山車事件里,又整出個新麻煩,有兩個游客是重要外賓的兒女,也喪生了。上面知道你當時也在現場,對你的表現持懷疑態度,親自下令要徹查此事。他們對我們無極大隊也非常不滿,你知道這也是由來已久的事兒……」
那是當然,無極大隊在那位開國元帥的治下,屬于半國家性質,很多方面如武器研究供應,醫院後勤保障,生物研究技術等等都不是國家掌控配置,月兌離開全國特種兵供應體系鏈,獨樹一幟的結果,就是為國家屢屢創造出驚人的戰績,以及對外外交時優厚的談判籌碼,對整個國家的發展和影響,早就非同小可了。
正所謂樹大招風,難免會引人眼紅,被人穿穿小鞋糾結一下了。
衛東侯很郁悶,「不能再托半個月?」
袁飛虎氣喝,「絕對不行,這是命令。」
衛東侯沉吟一下,「是。」
掛了電話,衛東侯擰了擰眉頭,又回到審訊室,不料人已經不在了。
負責案件的小李等在一旁,解釋,「肖一飛的律師來了,這人特牛B,說我們完全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就抓人,是知法犯法,陳隊正在那里周旋。
按規定,現在也到了放人的時間了。肖一飛身上有重擊傷,還故意擴大事態問題,好像還想反告我們,要是處理不好,陳隊可能會受大處分。」
衛東侯低咒一聲,沖去接待室,正巧踫到管理員歸還肖一飛被關押時的私人物品。
肖一飛一臉自得,拿出芝寶打火機啪地一下點燃,朝衛東侯晃了晃,冷冷一笑,眼底都是極致嘲諷。待他重新扣上自己的那塊豪華的勞力士鑽表,抖著肩走到衛東侯面前,從頭到腳地打量一番,說,「衛東侯,你也不過如此。」
他一直好奇話梅念念不忘的這個男人是什麼樣兒,以往就在電視雜志上看到過,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今天給踫上,倒令他大失所望。
「衛大少,咱們後會有期了,哈哈哈——」
肖一飛豎起了食指和中指,先指了下自己的眼楮,又指了指衛東侯。
這模樣都是歐美大片里專屬壞蛋的惡心動作,被肖一飛模仿得十足十,讓人恨不能立馬把他腦袋扭下來泄憤。
可惜,衛東侯被陳易洋緊緊攥著,只能斗個眼神也無疾而終。
「東子,你放心,我們會派人重點監視他,他就是再橫也只是個無父無母的街頭小混混。短時間內,他不敢輕舉妄動的。」
衛東侯甩開戰友,「阿洋,要是再發生那種事兒,我不會再給你面子走什麼狗屁正規渠道。」
說完走掉。
陳易洋只得苦笑,回頭加緊查案。然而,就在肖一飛離開的隔日,那個神智不清的東籬小築沙發事件的主犯就在臨時拘留所里跟同監牢的人斗毆,撞成個腦內出血,成了植物人。
……
衛東侯開著車,一路飆出市刑偵大隊,嚇得門口的一輛輛巡警車差點兒來個內部車禍。
上了市區大道後,邁巴赫在世人艷羨的眼光中,開上了河濱大道,車輛銳減下,邁巴赫突然「嗚」地一聲加速長鳴,一路狂飆,遠遠地看著綠色掩映的河堤岸,就好像有一道銀光閃過。
可汽車上的駕駛員似乎還不過癮,幾乎一口氣橫穿了整個蓉城市東西慣向,惹了一的「白馬王子」嗚啦嗚啦地跟著追。
在引起交通局大領導的重視前,邁巴赫的主人直接「棄車而逃」,就像幾個月前在某大學門口發生的勞斯萊斯被遺棄事件。
衛東侯一路狂奔了兩千米,掀起無數小紙片兼美女裙角。
再抬頭時,霍然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芙蓉大酒店。
他不由自主又走了進去,大堂經理久未見到,依然殷情無比。
「東少,還是九一一房間吧?一直給您留著。您還沒在咱們這吃過中午飯,要不嘗嘗咱們大廚師的特色烤田螺?」
衛東侯擺了擺手,逕自上了樓,進了房。
屋內,物是,人非。
空氣里飄蕩的馨香,也已經換了別種。
他把自己重重地甩在那張舒服得讓人坐下去就不想起來的大沙發上,沉沉地喘出一口氣。
腦海里,不自覺地幻想著過去兩人的溫存時光。
那時候的女人,多麼溫順,乖巧,柔情萬千,他明明享受得不得了,偏偏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惜福!
對于擁有了太多的人來說,似乎很難去休會這兩個字。
可現在他是結結實實地被現實打了一巴掌,刻骨銘心。
要有多大的傷害,才會讓人裹足不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用力地扒了扒臉,從懷里衣兜拿出了一張紙,也許沒人知道他一直把這東西帶在身上,攤開來,目光就落在了最後幾行上。
——脾髒、肝髒破裂,大出血!
——兩根肋骨斷裂,有一根插入肺中。
——血型稀有,手術六小時期間,三次停止心跳。
——未成形胎兒,已經兩個月,救治未成,已經清宮。
若不是自己不惜福,他未出世的寶寶怎麼會被奸人害死?深愛他的女人,怎麼會遭受這樣恐怖的傷害?
語環,我該拿什麼彌補你?
可我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還能有多少時間了?
……
下班時間
「哇嗚,語環,你的鑽石海龜先生來了,沒看到白馬王子耶,你這麼快就換窖啦?」
語環沒有理睬別人的調侃,看到樓下停放的車輛,立即打了電話,便收拾東西下班了。
走出大樓,還有一段長長的羅馬大理石梯。
北靖看到女子在夜風中揚起的雪白裙花,眸色盈柔,立即下了車迎上前。
正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剎車響從一側傳來,幾乎要撞上人般,將將停在了石階下。
車上的駕駛員跳出跑車,眨眼就沖到了語環面前,但在五階之下,停住了身形。
樓上人立馬驚訝大叫,「快來看呀,白馬王子和鑽石海龜PK上了咧?哇 ,精彩啊精彩,二王一後,不知會是什麼結果啊?」
「依我看,應該是白馬王子,馬兒怎麼也比海龜速度快嘛!你們瞧,後來先到,這就是實力差距啊!」
「我看未必吧!這才擺開陣仗,最後輸贏還說不準呢。要是馬兒跑得快就算贏,那現在也不會鑽出個海龜攪亂一池春水咯。」
「得,別瞎猜啦!有膽兒的賭一把,王子一賠五,海龜一賠十,來啊來啊,下定離手!」
「十塊,我押王子。」
「切,你家王子也太不值錢了吧?二十,我押海龜。」
「哈,你倆就是五十塊笑兩百塊。姐姐押王子,一百塊!」
雷小古將人頭鈔拍下,眾人驚吼。
後方,方臣盯著錢包里唯一的兩毛小硬幣,有些愁。郎帥掏出皮包,抽了一疊人頭鈔塞給方臣,兩人又對起拳頭來。
PK場上
那看起來更強勁的白馬王子在沖到公主殿下面前後,就定在那里,一動不動了。
語環的目光也不由自方地落在衛東侯身上,一時移不開了。
兩人對視良久,忽然都彎起了唇角,笑了。
仿佛是一笑泯恩愁。
「語環,我可能要提前回部隊了。回去之前,可以再請你吃個便飯不?」他問,口氣好像老朋友般,隨意,溫柔,沒有一絲強求。
北靖走到了相同的高度時,也沒有再動,同樣問起,「語環,我已經訂好了餐廳,那家你很喜歡的粵粥店。」
北靖瞥了眼自己右手邊,五步之距的男人,斜勾起唇角邀請,「如果衛大少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跟我們同行。」
衛東侯轉過頭,目底銳光一閃,說,「我倒是樂意得很。」
語環走下一階,「北靖,我……」
她話沒說出口,就被衛東侯截了過去。
「語環,既然你已經跟他約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認識了六年多的老朋友,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的,如果我不在的話,你不好意思找女乃女乃爺爺,就給王紹銘打電話。」
「謝謝你,東侯。」
這口氣,這模樣,還真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只是,衛東侯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語環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的小手包。
他們的目光極亮,瞳仁里,只印著對方一人。
「那好,祝你今晚能玩得開心。」
衛東侯極力撤開了眼,轉身要走。
北靖移了一步,「衛東侯,把語環交給我,你完全可以放心離開了。我相信,由我保護語環,比你那些警察朋友更靠譜得多。」
他這方說著,目光朝不遠處瞄了一下,那小吃攤前正有兩個吃著中式漢堡,眼神兒直往這邊瞥的男女,雖然看起來跟其他看熱鬧的人一樣,可是當他的眼光過去了,這兩人也下意識地回避了一下。
衛東侯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應,大步往樓梯下走去了。
語環卻追上了上去,叫道,「衛東侯,你,你什麼時候離開?」
衛東侯回頭,一笑,「怎麼,你要給我餞行麼?」
語環微微一怔,也笑,「怎麼,給老朋友餞個行,也很正常吧?」
兩人相凝數秒,又是淡笑不語。
那種氣氛,真仿佛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不需要太多言語,清風霽月,心有靈犀。
他彎唇,露出更多健康的白,「好,只要你高興。」
她心里突然一片翻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只是覺得鼻子酸得厲害。
男人轉身又要走,她又叫了他一聲。
他不得不又轉回身,看著她跑到了自己面前。
北靖被完全忽略了,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這個,給你。」
「趕面杖?這個,環環,你不是讓我回部隊自己學著做五仁餃子吃吧?這玩藝兒可是這輩子我收到的最奇特的禮物,回頭那些臭小子估計會笑話死我。」
「唉,不是啦!這不是趕面杖,這是摩擦棒。我知道幾個養心的按摩法,需要借這個按摩一棒來完成,下次有空我教你,回頭你可以給你媽媽做做。這是,我對她表示的歉意。」
衛東侯眸底的黯色悄悄褪去,將棒子收起,「好,我先替我媽說聲謝謝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去約會吧!我先回去琢磨一下這單子上的穴位。」
「哦好!那,那……你要有什麼不懂,晚點兒可以給我打電話。」
「好。」
她轉向北靖,但走了幾步又回頭,發現他還笑著站在那里看著自己。
心里剛剛平靜下去,又翻騰起來。
北靖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她卻對衛東侯說,「你要不懂的穴位千萬別亂按啊,一定記得打我電話。」
衛東侯點頭,「一定。」
最後,她坐上了北靖的車,他站在那里,目送他們離開,直到觀後鏡里再也看不到了。
心里的翻騰一下消失,留下空蕩蕩的一片難言。
……
「語環,環環?」
「啊,對不起,北靖,你剛才說什麼?」
「語環,這已經是你今晚第幾次失神了,記得麼?」
語環尷尬地低頭咬了咬唇,又說了不知道第幾次「對不起」。
北靖的眼底多了抹黯色,隨即又用笑容掩了去,伸手握住了桌上那只雪白的小手,言語溫柔體貼,沒有再深究。
「這璽奧廣場的夜色不錯,吃了飯咱們就近走走?」
「好。我帶你去看我畢業後,裝修的第一家店面。」
語環笑著,心里忽然覺得很失落,其實,她當初一直很想帶衛東侯去看看她撈到的第一桶金,那對她來說,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她任由北靖拉著自己的手,走到了那家甜品店前,那塊綠意盎然的大招牌,還跟三年前一樣,色彩鮮麗,還沒有多少老化褪色的現象。
整個店面,都是以粉綠色為主調,搭配以粉女敕誘人的淺粉、淺黃等青春色,在周圍的素色調里,顯得格外醒目,自然也為其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客源。
「這家店的老板也是年紀跟我差不多的自主創業者,非常能干的呢!听說這是他開的第一家店,最近一年,他又在外環的商業區開了兩家店,生意都非常好。」
「那他另外兩家店,也是找你設計的?」
「那當然。我的回頭率可是非常非常高的!」
北靖笑著,回頭看著滿眼的橄欖綠,眼神卻悄悄黯了幾分,他的目光掃過一片金屬反光鏡,里面有一個人影迅速閃開了。
就在他們身後十來米的格子店里,衛東侯手里握著那根按摩一棒,心里已是百味雜陳。
那家飲料店,他知道。
其實在听說她接了這個項目後,施工時,他巡視璽奧廣場時就看到過,裝修好後,他跟刑戰幾位哥們聚會走到這里時,他故意給所有人都買了杯咖啡。
此時再見,方才體會,這滿目的橄欖綠,盈滿了女孩怎樣的情懷。
他此次回來後,女乃女乃就把之前語環搬家扔掉的東西都交給了他,現在,他全擺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青蛙綠的小壁燈插在他的床頭上,小兵煙灰缸代替了自己的施華洛士奇水晶煙灰缸,放在床邊,一扇窗子換成了綠色窗簾,被子都換成了綠色格子,桌子上放著可愛的綠色 膠隔熱墊子,沙發上還是青蛙王子坐墊……
昨晚,他其實真正的安排是飯後把她帶進自己屋里,讓看看這一切布置,讓她明白,她的心意從來沒有白費,他已經在努力學著了解她,尊重她。
他打算在這間充滿了兩個人共同的氣息的屋子里,跟她求婚。
他知道,她不是那種虛榮好排場的女子,又大又隆重又奢華的儀式不一定能真正打動她的心,但這間房子里的一切,一定能讓她放開心結,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可惜,計劃總沒有變化快。
現在,看著她充滿自信地,在別的男人身邊笑,他也只能認命了。
衛東侯,你活該!
……
與此同時,璽奧廣場的一家三樓茶餐廳里。
靠窗的位置,坐著一位氣質端莊、形貌雍容的女人,精致的妝容幾乎看不出女人的實際年齡,從女人優雅的體態和用餐禮儀上,可以看出必然是出自家世殷實,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千金。
不多久,電梯里走出一位大月復翩翩的女人,瞬間吸引了餐廳里眾多人的眼光,那迷人的波浪長發托得那張完美更比大明星般的面容,更是嬌艷可人,美麗不可方物。
窗邊的女人一看到來人,立即迎了上去。
「雪兒,你瞧我真是老糊涂了,你肚子都這麼大了,我還約你到這地方來見面。」
「宋姨,您別這麼說,我整天悶在那個老宅子里,早就想出來透透氣了。正好今天家里長輩都不在,我們也好久沒見了,正好。」
衛雪欣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窗邊的視野非常好,幾乎一眼就將下方璽奧廣場最繁華的景色收入眼中,廣場中的彩虹噴泉格外漂亮,朦朦的霧氣在燈光下如影似幻,不少人在下面玩得極開心。
宋惜玫看著女子嬌好的面容,心里很復雜,這畢竟是自己一手看著長大的孩子,要說沒有情感那也是騙人的。可是衛雪欣的真實出身,卻讓她一直心中如梗刺。是矣當年領養回來時,最終卻是寄養在了跟其有特殊緣份的衛家。
圈內人都知道,衛雪欣是她的親生女兒。
「雪兒,听宋姨一句話,以後還是少回衛家。中秋節那晚,你又因為衛東侯和那個女孩鬧得大家不痛快,這讓衛家父母兩佬怎麼想呢?」
衛雪欣直直看著宋惜玫的目光,令其不自覺地轉了轉,她卻只是一笑,笑容毫無溫度,「宋姨,這話應該是衛家的讓你來轉告我的吧?」
宋惜玫明顯僵了一下。
衛雪欣繼續道,「這事兒我自有分寸,您大可不必多此一舉。如果他們再找上你,你就直接說,兒大不由娘。」
一抹冷笑,慢慢釋出那漂亮的臉蛋,眼底的陰霾之色仿佛都染上了藍山咖啡的黑。
宋惜玫低叫,「雪兒……」
衛雪欣抬起頭,「如果你還認我是你親生女兒的話,就應該為我的處境多想想?」
宋惜玫臉色大變。
衛雪欣不以為然,繼續說,「我在衛家時,衛家人對我那麼好,可是我一嫁到高家,他們就把我當成個外人似的各種提防,這是為什麼?到底我只是寄人籬下,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你知道我在楊家過的是什麼日子麼?」
宋惜玫說,「雪兒,你大可不必非住在楊家,高珩那孩子不是也說過,他並不在意楊家,也不稀罕靠楊家起勢麼!」
衛雪欣目光更深,「宋姨,我稀罕。我就受不了高珩不如衛東侯,只要奪到楊家的勢力,高珩才算有點兒資本跟衛東侯比。」
宋惜玫驚異,「雪兒,你,你這是為什麼?難道你心里真正愛的還是衛東侯,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拒絕衛東侯,還跟高珩結婚?你這是……」
以宋惜玫保守的大家閨秀心理,自然很難理解。
衛雪欣眼底閃過一抹十足的不屑,看向窗外,「宋姨,你還不懂麼?我只是不想像某些人,空等一個沒心的男人近三十年,等到人老珠黃了都沒人要。」
「你,你……」宋惜玫頓時被氣得接不上話來。
這話里嘲諷的那個「三十年」空等的女人,正是她本人。盡管她保養得極好,可到底青春已逝,紅顏易老,近五十的歲月,已經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傷痕。
衛雪欣低頭喝了口咖啡,「我就要當公主。所有圍繞著我的男人必須對我言听計從,只能愛著我一個女人,只有我一個,呵護我,寵溺我,就像對女王一樣的忠誠不移。他不僅必須做我的國王,還得做幫我屠龍的勇士。要沒幾分能力,那怎麼行!可是……」
她重重一放杯子,黑色的液本濺出杯緣。
宋惜玫憤而責問,「雪兒,之前衛東侯對你那麼好,即寵你,又疼你,也只有你一個,這是圈內大家都知道的啊!論能力,他比高珩不知強了多少倍。論家世,那更不用比較了。你干嘛要丟了西瓜,揀芝麻?」
衛雪欣卻反問,「玫姨,那你為什麼等了三十多,還要等屠叔叔回來?你身邊也不乏追求者,優秀更比屠叔叔的部長級大人物,也不是沒有。」
宋惜玫剎時臉色大變,聲音一下提了起來,仿佛在捍衛什麼,「那不一樣。你屠叔叔是為了國家發展,才沒法回國。而且,我,我已經是他的妻子,理所當然應該等自己的丈夫。做為軍嫂,這點等待和犧牲根本不算什麼。」
衛雪欣卻只是冷笑,褶褶的目光看得宋惜玫立即轉開了眼。
衛雪欣說,「妻子又如何?這年頭有了妻子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多了去了。近的都一打,更別提去了美國那麼多年,卻從來沒有回來看過你一眼,給你捎過半分書信的男人,更甚至連你想去探望一眼,也求路無門。
呵呵,誰知道屠征是不是已經在美國那個花花世界,跟金發碧眼的洋妞兒玩得正歡,誰還記得在國內等得人老珠黃的諸位軍嫂?!」
「雪兒!」
宋惜玫被奚落得臉色一片鐵青,衛雪欣卻一臉冷霜言語尖刻至極。
「宋姨,別告訴我什麼軍人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咱們人民解放軍是毅力最堅強、最忠誠的戰士。我告訴你,這些都是他X的狗屁!
屠征我不了解,我們斬且不談了。衛東侯我可是清楚得很,他口口聲聲說長大了要娶我做老婆,要我做他唯一的女人。可結果呢?
他竟然早在六年前,就背著我跟喬語環勾搭上了,當情婦養了六年。
萬般寵愛于一身又如何?要是他真的愛我,他明知道高珩根本比不上他,他為什麼不來把我追回去?如果我是他的真愛,憑他的脾氣就會真的放棄我了?
事實卻是,他竟然轉眼就跑去找喬語環,沒臉沒皮地倒帖那女人,無所不用其極地跟一群男人急那朵殘花敗柳,還是個卑賤沒人要的私生女!」
「雪兒,你,你都是這樣想的?」
宋惜玫看著面前的女孩,從一慣的溫柔大方端莊得體,一下變得尖酸刻薄自私自利,一時讓她難于接受。
衛雪欣忽又宛爾一笑,仿佛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溫柔形象,說,「宋姨,舍不得兒子套不著狼!該我的,我絕不會拱手讓人!喬語環也好,楊湛楊穎楊老太婆這些人也罷,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宋惜玫知道自己勸不下,面前的女孩從她們第一次見面,就極有主見,或者說極有心機。無奈之下,只留下一句「好自為知」就離開了。
很快,高珩就打電話來問衛雪欣行蹤,說馬上就來接衛雪欣回家。
衛雪欣掛上電話後,她看著窗下一片霓彩,目光森然。
突然,從國父大人的雕像後繞出一個高大男人,讓她眼色一亮,差點兒站了起來,可隨即,她的表情風雲俱變,猙獰盡現。
因為在男人跟蹤的前方,一個模樣俊秀的男人正拉著一個嬌麗嫵媚的女孩,那女孩正是喬語環。兩人邊走邊談,笑語晏晏。那俊秀的男人十分體貼地接過喬語環手上的女乃茶杯,幫她捋過鬢角吹亂的發絲,那樣的呵護,讓喬語環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公主一樣嬌寵。
太刺眼!
喬語環,總有一天我讓你笑不出來。
鈴的一聲,她的電話又響了。
「梅兒?」
「我說了不要打我這個電話,你想害死我嗎!我已經給你請了最好的律師,你還要怎樣。」
「梅兒,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現在平安無事。只是警察現在看那丫頭看得極嚴,我根本沒法動手。不過你放心,我即已經答應過你的事,一定就會辦到。」
衛雪欣眸色一亮,「小飛,可以不用直接出手。弄點兒其他什麼意外讓她過不舒坦,也不錯。」
「梅兒,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