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寒星開始覺得頭大了。
他並不害怕打架,甚至還渴望打上一架,他所害怕的,是「三思而後行」。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既然自己已經衡量出這魂蟲主體的修為,和自己其實處于差不多的境界,那便更應該速戰速決,再拖延時間被它察覺到自己的到來可就麻煩了,所以這半夜三更應該先去找葉城將十四年前的事情問個清楚,最好還能搞一份十四年前葉家莊所有人的名單,這樣排查起來應當會快很多,或許只需要這一個晚上幾個時辰的時間,那麼接下來便該是打上一架,擺平那魂蟲的主體,封印起來使之無法行動也無法自傷本體後換個人奪舍,之後再去找葉家莊里其他被魂蟲附身的人,幫他們把附身的魂蟲都捉出來,最後,一切事情的細節,都還需再好好拷問一下這魂蟲的主體,看看到底還有沒有幕後之人。
要是真的能這樣的話,該是多麼完美多麼簡單的事情。
翡寒星有些糾結地嘆了口氣,由于早些時候葉晁溪被自己激發的劍氣而導致昏迷的時候,自己曾與葉城等人有過談話,在那個過程中翡寒星並沒有發現這些人的異常,所以他在發現魂蟲的存在之後,也一直都沒往萬一這些人也被魂蟲附身的情況上想。
可現在這個想法一出現,便逼得翡寒星不得不重新開始思考起眼前的情況。
畢竟現在的情況是,雖然外圍那些門客里被附體的主要是十四年前便到葉家莊的那些人,但事實上,就以翡寒星上次居然完全沒有感應到魂蟲的存在來說,誰也說不準這魂蟲究竟是以怎樣的規則選擇被附身的人的,或者會在哪些人之間游走以躲避追查。
而要想搞清楚這些事,不找的本體,一切免談,畢竟本體一般來說比較固定,無法跟這些小蟲子一樣到處游走,但本體的能力會更強隱匿起來也更難發現。
「捉迷藏啊這是……」翡寒星有些痛苦地按住了頭,而後默念了幾遍靜心咒,開始分析眼前這情況。
那屋里的是不是葉城?這個葉城是不是魂蟲的本體?這個外圍的魂蟲是誘餌還只是無心試探?以及最重要的一個問題,萬一這個葉城,是葉城的同時也是魂蟲的本體,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這人畢竟是葉晁溪的大伯,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出來一趟把他大伯給封禁了,是不是有點有違自己的初衷了?
眼見那魂蟲開始盤起的身體,一副蓄勢待發的姿態,知道不能再猶豫,于是翡寒星當即掐訣,就要先將這魂蟲給捉了,至于後面的,不妨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只要自己呆在葉家莊,時時j ng醒,想來這魂蟲也無法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事來,雖然可能會耽擱自己的修為,但事到臨頭,再有遲疑,只怕反而會讓局面更為復雜。
別的不知道,但有一點翡寒星還是挺清楚的,那就是︰復雜的局面對他不利,方方面面的不利。
然而,就在翡寒星顧不上隱匿自身行跡,手中捏著法訣就要拍出的時候,葉城的房門卻從里向外「嘩啦」一聲爆開了。
兩扇門板碎裂成了幾塊,唰啦向外飛去,那魂蟲所蓄的爆發之勢也是一萎,當即伏在地面上一動不動,仿佛僵死的蚯蚓一般。
但這些聲響動靜在下一刻便仿佛被人一把抓住要害一樣,突然就消失了,連飛出的門板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沒有發出,而先前的那點聲音,在這深夜里雖然突兀,但這既然是無人的小院中,故而並不會驚起什麼人。
翡寒星也是大吃一驚,然而不過一剎,他便從藏身之處躍了出來,向葉城的房中掠去。
葉城房中方才泄露出來的那絲氣息,太不對了。
那股y n狠殘暴霸氣的氣息,絕不是一個正常的武道先天高手所能發出的,哪怕是那種殺人無算站到人道頂峰的人也不行。
翡寒星隨手將手中捏著的法訣丟在了那匍匐在地的魂蟲之上,同時召喚出自己的劍,反手橫在胸前,抬頭向那屋中看去。
葉城的半邊身體被包裹在一團黑紅s 的霧氣里,那霧氣張牙舞爪,卻一直在與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角力,而露出來的另外半邊身體,衣衫破碎,表皮一片赤紅,冒著白氣,肌肉繃緊鼓脹,血管突出體表,還在突突地跳動著,仿佛下一刻便會爆炸一般,他的雙手緊緊掐著自己的脖子,仿佛不把自己掐死就不算完。
葉城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痛苦不堪,原本威嚴端正的面容如今雙眼瞪得眼角迸裂鮮血流出,瞳孔收縮,這使得他的眼白無比地顯眼,呼吸急促卻似乎仍難以喘過氣來,大張著嘴口涎流出,連修剪整齊的胡須也被大濕成一縷一縷,幾乎讓翡寒星都認不出來了。
翡寒星的出現似乎讓那團黑s 的霧氣吃了一驚,微微一僵,而後竄動得更加變本加厲,而葉城與翡寒星之間,更是涌起了一層層仿佛金箔一樣的障礙。
「何方妖邪?」翡寒星登時大怒,一聲斷喝,舉劍便往前削去,一片透明的還未成型的泛著金光的薄膜在他的面前破碎,但很快,那些新生的金箔一般的障礙前僕後繼地向著翡寒星的劍上纏去,想要將他的步伐給挽留住。
翡寒星心下有些著急,卻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亂,手中長劍一顫,抖出一道微妙的波紋,一柄劍在這一抖之下仿佛虛幻了幾分,而此時,翡寒星的手從劍柄上月兌離,那劍卻仿佛仍有人持住一般,在那層層疊疊的金箔的糾纏中一次又一次地顫動,每顫動一次,那些金箔便被絞散一些,化成點點流螢,消散在空中。
而後復又重聚。
翡寒星知道自己若不能傾力一擊,用超過對方數倍的力量將這些金箔全數打散,這些金箔便會源源不絕,故而他放開了手中那柄劍,雙手卻是在胸口飛快地結印,動作快得只能看出一連串的虛影,將一縷又一縷的元氣灌注到那柄劍上,而那柄劍在先前的虛幻過後,重又凝實,但在劍身之上,卻浮現出來一層淡藍s 的光芒,仔細看去,卻是無數細小的劍芒互相餃接。
仿佛有生命一般,那些短促尖銳如同針尖一般大小的劍芒沿著劍身蔓延生長,構建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圖案,這些圖案串聯在一起,結成一張網,籠罩住了這柄道劍。
看起來繁瑣,但這其實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當這些圖案連為一體的時候,翡寒星拍出了另外一道符,這道符飛上半空便自主燃燒了起來,而隨著其一點點化為灰燼,一層無形無質的薄膜構成的半球以那符為中心蔓延開來,頃刻間便將這處小院都給籠罩了進來,現在若站在這院子中四下望去,所見只能是一片無垠的黑暗,上看不見天空看不見夜晚星辰,下看不見地面看不見葉家莊的重重屋舍,使得這d l 的小院已成了一處孤單的所在,不管里面發生了什麼,都不可能為外人所察覺到。
而隨著那些劍芒構建的圖案連綴成形,這柄道劍仿佛活過來一般,猛地發出了一道白光,而後伴隨著一聲清嘯,這柄道劍周圍那些金箔一樣的阻攔紛紛仿佛脆弱的絲綢一般被絞得粉碎,道劍一路暢通無阻向前突進,竟是劃出了一個一人來高的巨大空洞,劍鋒所向,正是那個幾乎已經被黑霧整個吞噬,如今看起來似乎是想掉頭狂奔想要跑走的葉城。那團黑霧當然不會束手待斃。
只見那黑霧突然滴溜溜地轉了起來,很快便形成了一個黑s 旋渦,上接房梁,似乎還要往上伸展,下則入地,直旋得飛沙走石,而在旋轉的過程中,那團黑霧抽出了兩條鞭子一般的觸手,宛如靈蛇一般,向著翡寒星的道劍抽去。
一股惡臭開始蔓延開來,卻是一種污穢法寶的道術,翡寒星冷笑一聲,口中輕喝一聲「疾行」,那道劍仿佛得了指令,動作又快上了兩分,竟得以從那兩條交錯抽來的黑s 觸手間繞過,而前行的速度未變。
那黑霧里傳出一聲怪叫,兩條觸手猛地爆開,發出的沖力終于將那道劍彈得失控,光澤黯淡,劍鳴衰弱,斜斜向著另外一邊飛去。
翡寒星一聲悶哼,一手在半空中劃了個圈,將那柄失控的道劍召回,並隨即一口清氣噴于其上,以化去其上污穢之意,另一只手卻連接拍出了幾道封鎮神符,幾道符之間互相串聯,組成一張巨網,向著那團黑霧兜頭罩下。
而那團黑霧在巨網及身前的這個空當之中突然整個兒開始收縮,伸長,形成了一根細長的黑s 柱子一樣沖天而起,僅靠近地面的末端顯出一個人形,那人形之上黑霧淡薄了不少,露出其下的葉城那雙眼緊閉眉頭緊鎖的蒼白虛弱的面孔來。
那道黑s 的柱子在穿過房梁之後一直向上升去,仿佛要將這處被封禁的空間給捅穿,好逃出生天。
「想逃?沒門。」翡寒星將手中長劍一彈,飛劍頃刻之間便壓倒了那黑s 煙柱的頭上,配合著那張巨網,眼見就要把那團黑霧給整個封住。
葉城在這個時候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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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晁溪睜著眼楮,直直地看著天花板上繁瑣而j ng細的圖文,想著先前在那萬寶樓里的所見所聞,竟是怎麼也難以入睡。
他仍然在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