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鄉正猶豫著要不要帶著葉晁溪靠近一些,他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那葉城暴起發難,畢竟現在葉城這狀態,也實在不能說是正常。
但是葉城的下一段話,讓他覺得大概不讓葉晁溪靠近也不行了。
「我雖然是晁溪的大伯,但是十四年前我就陷入沉睡之中,也沒有見過晁溪,倒是她……」葉城喘著氣說道,「她是我四弟的弟媳,也就是晁溪的娘親,而這麼多年來,也是她一直在護著晁溪。」
從葉城額頭上探出的那個頭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楮,一雙眼眷戀滿滿地看向了葉晁溪。
其實不看葉城和他頭上的肉芽,只看這一張女人臉的話,溫婉柔弱,眉眼之間水氣氤氳含愁帶怨,嘴角卻彎出一絲笑意,滿滿的欣慰與慈愛,的確是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的一張臉。
這張臉,讓路南鄉想起來了一個人。
「百花娘娘……你是百花觀音?」路南鄉已拉著葉晁溪的手走到了近前,一眼看去,不由地有些驚訝地問道。
翡寒星的劍聞言,也偏轉了劍柄,顯出一副詫異的模樣。
「傳聞百花觀音容貌恬靜柔美,更有慈悲之意,常年不言不語不爭不斗,修煉的是百花千蝶道,一身修為寄于花草,施法時漫天落紅並彩蝶紛飛,被稱為修道界中難得一見的美景之一……」路南鄉解釋道,「可不知何時百花娘娘竟從修道界消失了,徒留一段傳說中的美景讓人懷念……」
翡寒星的飛劍還在認真地听著路南鄉的說明,葉晁溪卻早已哭得淚流滿面,上前了一步,一手仍抓著路南鄉的衣服下擺,另一只手則顫抖著伸出,想要去撫模那女子的臉。
那女子微笑著,偏頭在葉晁溪伸出的手掌中輕輕蹭了一下,然後葉晁溪的眼淚流得更凶了,而那女子的雙眼里,也有盛不住的水光翻滾而下。
「這我並不清楚……只不過……」葉城正想繼續說,卻有一滴眼淚從他的眼前低落,他的頭似乎無法移動,只能翻著眼楮看了眼自己額頭探出的那根肉芽,默默地不再說話。
不光是葉城,這母子相認的場景,讓路南鄉也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可路南鄉的眼楮卻落在了葉晁溪緊緊抓著自己下擺的那只手上,于是他就這樣默默地看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葉晁溪的心里還是在怕,或者說,他對自己的直覺,仍是充滿了質疑。
可是他無法讓自己違背自己的本能,畢竟他這十四年都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也以為自己的母親早就去世,卻沒想到原來她只是換了個身份跟在自己身邊,如今兩兩相見,終于沒有了那層遮掩,母子天x ng,又怎麼能抗拒?
那柄飛劍卻有些不耐煩了,劍尖無聊地在地上戳了兩下,雖然動靜不大,但弄出來的聲響仍有些煞風景。
那女子偏頭看了一下那地板上被戳出的洞,用力閉了閉眼,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止住了眼淚方才開了口。
這是另一個故事的起轉承合。
「我的事情還是我自己來說吧,大哥他也不知道的。」那女子的聲音和她的面容一樣,溫柔的柔軟的,「路道長猜得沒錯,百花觀音也是我。當年我修為進步太快,導致道心不穩,竟開始眷戀起凡人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不但使得我的修為再難寸進,更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或許要散盡修為才可享受人間喜樂的念頭,這個念頭產生的時候,我遇到了葉晁溪的父親……」
「那個時候,我還沒發現我這其實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只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于是……我舍了一身修為,讓自己成為了一個凡人,並從修道界中消失了。」
路南鄉不由自主地挑起了眉毛,似乎是驚訝,似乎的惋惜,卻沒有開口打斷,只是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只不過雖然說是凡人,但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普通人,畢竟,阿四他也是先天武道巔峰的境界,如果再有一點機緣點化,由武入道也不是不可能,為了陪他闖蕩江湖,我的能力,自然也不能太低。」
「那是我一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就算我現在知道當時其實是走火入魔,我也不會後悔,因為阿四他……值得的……」
「我本以為可以和阿四一起快快活活地過完這輩子,卻沒想到,我們居然被那鬼頭令的主人盯上了,那人……或者說只是一只鬼,鬼王,他想要給自己的劍靈找一個宿體,想要以人養劍,那劍靈的確不凡,所以這個宿體,自然不能是普通的嬰兒,否則扛不住這劍靈的鋒銳之氣,只可能是一個死胎,根本不可能達到以人養劍的目的,但是這嬰兒又不能太過不凡,否則施展這融魂之術,只怕會是劍靈人魂爭個兩敗俱傷也融不到一起的結果。」
「所以他看上了我們,我雖然散去了修為,但是當年修煉出的身體依然還在,仍是優越于凡人女子的,而阿四更不用說,先天武道巔峰的身體,尋常刀劍已是難傷分毫,甚至有時候法器都未必有效,但是他畢竟還是沒有再進一步,仍算是**凡胎……所以我與他的孩子,實在是再適合不過的劍靈容器。」
「當時我們正沉浸在孕育新生命的欣喜之中,全無防備,竟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得了手,我當時覺得有些異象,但是只覺得是我這孩兒不凡,然後一直等到這孩子足月的時候,那個時候劍靈人魂已融,只要等到胎兒降生,我們便不再有存在的價值,所以那鬼頭令主終于現身了……他殺了當時陪在我身邊的阿四,也要殺我以便剖月復取嬰,因為害怕有人走漏消息被修道之人發現他以人養劍的手段,所以在我們當時突逢巨變以至于本能地向葉家莊示j ng的時候,他攜帶著我和阿四的肉身,一路殺回了葉家莊,想要將整個葉家莊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然而他忘記了,我畢竟曾經是修道之人,修煉的還是最具生機的木屬功法,本來就很難死透,雖然散盡了修為,但是我的肉身以及我的意識境界都還在……所以他大意了,在他想要將嬰兒剖出的時候,我用殘余的法力進行了反擊……但是我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時候,那劍靈的本能蘇醒了。」
「那鬼頭令主一定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劍靈居然會幫著我攻擊他自己,他一直在大聲叫著不可能,可還是被打成了重傷,難以聚形,只能在當時那些重傷的葉家莊的人中找一個人進行奪舍,或者融魂,而我當時的肉身本就受了那鬼頭令主的重創,後來又被那爭斗之時的劍氣所牽連,也難以支撐,可是,當時的我不想死啊……」
「我和阿四的孩子,我還沒親手抱過,還沒有看著他長大ch ngr n,那個想要對他不利的鬼頭令主還沒有被消滅……那個時候我無比後悔我散去了一身的修為,而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想起來百花千蝶道的另一種練法,另一種沒有花沒有蝶,只有毛毛蟲的丑陋的練法——那是一種邪門的練法,如果是以前的我,只怕是想也不會去想的……可我那時候正好處于道心不穩心魔旺盛的階段,正好契合了這種練法的j ng要,于是我拼著最後一口氣,凝出了一條魂蟲,寄身在了一個剛出生的女孩兒身上,那個女孩就是紅花兒。」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鬼頭令主,他也在找我,,我們都是殘存著一口氣,因此都不敢輕舉妄動。也正是因為他實力未復,想來是知道自己就算帶走晁溪也無法安穩守住,所以就留了他在葉家莊中,從而也讓我確定他一定是附身在葉家莊中的某個人身上,所以我在魂蟲之術修煉有成的時候,偷偷地開始給十四年前那些葉家莊的幸存者身上種魂蟲,以此來排查被鬼頭令主附身之人,而他在察覺之後,也弄出來一道鬼頭令,在葉家莊中裝神弄鬼,每個人都不知道這鬼頭令從何而來,但是在這鬼頭令的c o控下,那些人的每次舉動,都讓我不得不停止培育魂蟲……」
「感謝上蒼,我還能看著晁溪長大。」那女子說著,眼淚又開始垂落,葉晁溪的指尖顫抖著,輕輕地在她的面頰上擦著那些縱橫的淚痕。
路南鄉和翡寒星那飛劍都陷入了沉默,他們一直沒有開口打斷那女子的述說,一直到那女子說完,路南鄉的手才輕輕撫上了葉晁溪緊抓著自己下擺的那只手。
「我知道我這些年修煉的手段邪祟,是該被斬妖除魔的存在,但是就算是我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除去那個鬼頭令主,他不死,晁溪的安全便無法得到保證。」那女子哭了半晌之後,重又開了口。
聞言,路南鄉又偏頭看了一眼那飛劍,而那飛劍也偏著頭看著他,雖是一人一劍,但兩個人都明白了對方在想些什麼。
「終于說到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