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李建安看著純歌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疼惜,轉身跟陳純芳淡淡道︰「她既然不會,你就再多辛苦些時候,讓她慢慢學。」
又轉身去跟純歌說話,「下次不會什麼,就好好說,別再哭了,沒個樣子。」全是責怪的話,卻透著一股親昵和寵愛。
黃媽媽听著心驚,下意識去看陳純芳,就見到她藏在迎枕邊角的手,已經被掐出了紅印子,差點就叫出聲來。
純歌沒想到這般輕輕松松就過了關,也沒注意到李建安的口吻和陳純芳的目光,只是在心里先松了一口氣,放下袖子,紅著臉點了點頭。
陳純芳 了一眼李建安,見他一直含笑望著純歌,心里冷哼了聲,嗔道︰「國公爺說的對,你我是姐妹,不比咱們房里的旁人,你有什麼事,告訴我就好,有什麼不懂得,也只管問,哭什麼,叫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我這個當姐姐的欺負你呢。」
李建安本來笑著的臉,一下子又變得神情端凝。
到底還是把人給得罪了。
純歌知道陳純芳心里不自在,可也沒說話,裝著什麼都听不懂得樣子,坐在小凳子上,一下下擦著眼淚。
黃媽媽已經在陳純芳示意下抱著賬冊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外面有小丫鬟進來說柳姨娘帶了五姑娘過來請安。
陳純芳笑道︰「柳姨娘今早就帶了五娘過來瞧我,這才多久,就又來了,定是听說妹妹在這兒,帶著五娘來見新母親的。」
就讓人立刻去把柳姨娘和五娘帶進來。
穿著碎花小襖子的五娘,一看到李建安,立時歡喜起來,自己掙月兌了乳母的手,要朝李建安這邊跑,轉頭看見李建安一副冷漠的神情,又怯怯的站在了原地。
柳姨娘連忙拉著五娘,要她挨著給李建安和陳純芳請安。
五娘規規矩矩喊了父親母親,柳姨娘又拉著她到純歌面前,面上卻猶豫起來。
陳純芳已經先開口道︰「五娘快喊母親。」
四歲的孩子,要喊兩個母親,五娘就抬頭望著柳姨娘,困惑的道︰「姨娘,怎的有兩個母親?」
一身青色小緞襖,平板五官原本看上去有幾分木訥的柳姨娘面上顯出幾絲尷尬,將五娘往身後一拉,眼楮卻去看陳純芳的神情。
見到陳純芳眼角都笑彎了,柳姨娘的手沒來由就抖了抖。
純歌坐在旁邊瞧見,嘆息不已,只是沉默。
這個時候,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說得好,先頭已經讓陳純芳不快,這會兒再出頭說話,只怕陳純芳就要以為自己是越俎代庖,有意籠絡她的心月復了。
李建安不動聲色看著眼前這一幕,等瞧見純歌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好笑。
傻姑娘,不說話,難不成陳純芳就會以為你是個老實的了?
還是要多教才行,這樣處處忍著,雖不會生是非,到底震懾不住別人。
心里先搖頭,李建安就神色平靜對五娘道︰「這也是你母親。」
父親和自己說話了!
五娘歡喜的很,膽子也大了一些,又問道︰「都是一樣的母親?」
李建安瞥見陳純芳不自在的神色,心里微冷,低頭刮了刮茶蓋子,淡淡道︰「都是一樣的母親。」
柳姨娘和一屋子人都是駭然,陳純芳心口氣血翻滾,只是強忍著,純歌先看了一眼舉止淡然的李建安,再看著陳純芳,簡直不知道說什麼了。
第一天過來請安,本想著和陳純芳好好相處下去,至少不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局面。
畢竟誰都不容易,何況陳純芳已是這副樣子。
沒想到,陰錯陽差,還是弄成了這種局面。
純歌只覺得頭痛,今後,只怕是有的磨了!
李建安坐了沒多久,就說書房那頭還有些事,眼角余光卻一直留在純歌身上。
陳純芳見了,目光冷淡,笑意一直未散,就讓老老實實坐在一邊的純歌跟過去伺候,又讓柳姨娘幫著自己去送送。
到了門廊下,李建安就讓柳姨娘回去,自己朝前面緩緩走著,純歌想了又想,還是從手腕上解下一個不算貴重的兔紋鏤空金手釧,給了柳姨娘,說是送給五娘的禮。
純歌是平妻,柳姨娘是妾,按照規矩,第一次見面,本就是要打賞。
柳姨娘也沒多想,謝了賞,又謝了禮,再也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純歌知道柳姨娘是陳純芳的心月復,位置不同,也不願意為難她,轉頭看見李建安站在前頭不遠地方束手站著,知道他是在等著自己,心里一暖,朝柳姨娘笑了笑,就疾走了幾步上去追李建安。
柳姨娘站在那兒,看著李建安比往日刻意放慢的步調,還有時不時會回頭注意一後純歌時含著的笑意,心頭暗跳。
喜怒不形于色的國公爺,什麼時候有了這幅溫柔體貼樣。
看樣子,夫人忌憚這新進門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想到李建安這樣截然不同的態度,柳姨娘忽然又有些心酸,若自己出身高貴一些,是不是……轉而又嗤笑起自己,都是些妄想,為了抬自己當姨娘,夫人已是將賣身契還了家里,讓自己恢復良民身份,才能抬成姨娘,當個良妾。可家里其余人的賣身契還在夫人手里攥著,這麼多年安穩日子過來了,卻不能再心懷妄想了!
帶著一肚子心思轉身回去到門邊的時候,柳姨娘就看見了坐在炕頭上笑著逗弄五娘的陳純芳,心一下子懸起來。
直到陳純芳讓乳母抱了五娘給送到門口,又牽到了五娘暖呼呼的小手,柳姨娘才覺得整個人又活了過來。顧不得外頭還有些寒風,拉著五娘,就跟背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一般,匆匆往自己屋子里走。
還有吧應該還有的!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