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角門的王婆子看著馬車一路遠去,就捂著肚子哎哎的叫喚。
「哎喲,昨晚可不該吃那些凍螃蟹,今天這肚子,敲鑼打鼓的,袁家的,你先看著看著,我去上趟茅房。」也不等一起看門的王家媳婦答應,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袁家的就啐了一口,還是坐在那里守著。
王婆子一路進了內院,熟門熟路到了西跨院,不過片刻,就喜滋滋的揣著二兩銀子出來了。
黃媽媽目光幽幽,先嘆了一口氣,才轉身回了屋子,告訴了陳純芳李建安陪著去了陳家的事情。
「還好您昨天就告訴了姚媽媽,今日國公爺可能會過去。讓她無論如何勸住了太太別發脾氣,否則還不知道會折騰出什麼事。」
陳純芳面色冷然,「那丫頭也未必就是想要回去,怕是打听到了今早在李建安過來的事情,才想著回去一趟。」
想到李建安今早過來時候講的那些話,黃媽媽就是滿心憤怒。
什麼身為國公夫人,要有心胸氣度,什麼幼妹嫁過來,就要姐妹情深,好好相處。
男人說起這些來,可真是理直氣壯的很,半點也沒有覺得會閃了舌頭。
陳純芳只是笑。
李建安越是氣急,就證明他越是在乎那丫頭。這樣才好,他倒要看看,要是那丫頭成了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他還會不會捧在手心里。
「夫人,就算是國公爺陪著那頭回陳家去,太太到底還是岳母,又是大伯母,就算是敲打幾句,國公爺也不能說出什麼話來。」
陳純芳听見,掀了掀眼皮,冷笑道︰「他是說不出什麼,只會回家將氣撒在我身上罷了。何況就算是咱們打點妥當,陳純歌生不出來孩子,你忘了,家里還有個文哥兒,還有幾個妾,要是李建安真的心疼陳純歌,打定主意要給她個兒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我一走,母親又徹底跟李建安撕破了臉,武哥兒怎麼辦?」
黃媽媽听了,沉默不言,半晌後,就心疼道︰「夫人,您真是太苦了。」
以往時候,總覺得自己伺候長大的夫人倔強,可這些時日,國公爺就顧著梅香院那邊,這頭是死是活,也不過問。就算是早年夫人做了些錯事,可哪家後院里頭的夫人又不是這樣干的。
太夫人當年,要不是老國公爺完全就不管庶子和唯一的一個妾,手上也不見得會干淨。
「我苦什麼,我是堂堂國公府的夫人,是皇後娘娘的弟妹,今後說不定還能沾光有個當皇上的外甥,我有什麼苦的?」陳純芳說著,就幽幽的笑了起來。
「你叫咱們院子的人,這幾日都小心著些,不要去動梅香院,等過幾日,自然會有分曉。」說話的時候,陳純芳捂著唇咳嗽了幾聲,等帕子拿開,上面一朵紅梅在白色帕子上,開的正艷。
黃媽媽一下子捂著唇,痛苦的喊了一聲夫人。
陳純芳卻擺擺手,靠在迎枕上,淡淡道︰「我歇會就好。」
今早就咳了兩次血,這已經是今日的第三次。
臉上不在乎,國公爺走了後,不還是失手就踫到了手邊的梅瓶。
要不是國公爺說的那番話,夫人也不會……
黃媽媽眼里帶著淚花,抱了被子過來給軟榻上的陳純芳蓋得嚴嚴實實,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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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歌整個人縮在李建安懷里,隨著馬車一搖一擺的,身子顫抖個不停,臉上已經是淚落如雨。
李建安低頭無奈嘆息道︰「放心吧,徐太醫也說了,吃幾服藥就沒事了。」
純歌還是哭。
實在是難受。
本來以為大太太打發人過來告訴自己端瑯生病的事情,關鍵還是想要敲打自己,端瑯也不會真的有什麼了不起的大病。
沒成想今日回陳家去一看才知道,端瑯整個人都已經燒的昏昏沉沉了,大太太給請的大夫卻說端瑯是小孩子,身體弱,只草草的扎了幾針,用了些甘菊就罷。
甘菊是去火的東西,可端瑯現在需要把體熱降下來。
要不是徐太醫去的及時,端瑯就會活生生燒成個傻子。
大太太真是好狠的心!
幸好自己回去了一趟,也能在大老爺面前說幾句話,李建安也從中周旋,大老爺和陳端儀才一口保證定會叫人好好看著端瑯,妥善照顧。
可純歌還是覺得難受。
那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也沒做。
病成那副樣子,還皺著小臉跟自己笑嘻嘻說又看見姐姐了,讓自己給買冰糖葫蘆吃,完全不知道他已經在鬼神之間走了一遭。
純歌只覺得心如刀絞,悲從中來,哽咽聲漸漸變大。
李建安無奈的拍著純歌,皺眉不言。
今日這種狀況,也實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大太太說陳端瑯是太過用功,想著馬上就要去國子監,晚上開了窗戶點著燈,熬夜看書,才病成這副樣子。
又說已經打發了下頭伺候的人,還一個勁抹淚自責。
當著大老爺和陳端儀的面,身為女婿,自己也實在不好多言,畢竟這是陳家的兒子。
只是看著這丫頭離開時那種擔憂,自己也覺得心疼。
見純歌還是哭個不住,李建安只能低,哄她道︰「你放心,我已經請了徐太醫每日都過去看診,端瑯定會無事。」
純歌心中惶急,拽著李建安的衣襟,就有些口不擇言起來。